第32章
祝央猛的醒過來, 此時天已經破曉,院子裡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
這雞還是第一天買的, 因第二天就趕集做了一番大採購, 現在家裡的吃食太多, 倒是還沒吃完, 就這麼養在院子裡。
她回憶剛剛的夢,哪兒還能不明白, 村長那老狗把她往祠堂前這麼一遛,顯見人家‘菩薩’是挺滿意的, 當夜就急急忙忙的來下聘呢。
就是癩/蛤/蟆胃口大了點, 也不怕崩了牙口。
又仔細回憶了一番,剛剛迷迷糊糊抓不住重點的線索也漸漸浮了上來。
先不提別的, 就那個金色頭髮的新娘, 就不可能是這麼個保守落後的村莊裡的人,甚至很有可能是上一場的玩家。
祝央沒想到不光是村民,就連那些死去的女孩子也得受那鬼菩薩的驅使。
那麼對方的能耐就顯然不是入夢**能被區區晨鳴的雞叫聲嚇走的。
眼看時間才來到第四天,以十天為期,祝央猜和之前兩場一樣的, 越到臨近期限,鬼怪才越強,前期不論如何限制還是頗多的。
不然就這陣容,好幾十號鬼新娘和幾百號村民,那鬼菩薩只要一聲令下,玩家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祝央趁著所有人還沒醒下床出了門。
話又說回來, 這場遊戲是真真正正的新手場了?雖然脈絡簡單,鬼怪目前為止能力也一般,除那個不知深淺的鬼菩薩外,均不對她造成什麼威脅。
可這數量和處境挑戰目前來看比上一場還要艱險,上一場重點在吳越那本書上面,那是新手玩家不可能觸發,也不可能生還的難度。
要是沒有路休辭那欠干的藉著她的尖叫出了手,也不可能通關。
然而這次的遊戲應該是沒有高級玩家隱藏在裡面,祝央估摸著那鬼菩薩的最終殺招可能也存在著他們新人就可以找到的破解方法。
但客觀來講,遊戲難度仍然太高了,這又是為什麼?
抱著這種疑問,祝央來到了河邊,撿起一塊石子往河裡打了個水漂。
“出來!”
接著她面前的水面就陡然水草叢生,一大網一大網順著河流妖異的浮蕩,然後咕嚕咕嚕冒出幾個水泡,漸漸的一個頭從河面伸了出來。
水鬼的臉還是慘白濕漉漉的,看著有些駭人,可下一秒,這貨就突然露出個諂媚的笑——
“嘿嘿!姐,睡不著呢?給您的鱉吃了嗎?那玩意兒滋陰養血,很好的。”
“呵呵!我睡不著是誰害的?”祝央皮笑肉不笑。
水鬼立馬就縮了縮脖子,祝央不放過它,罵道:“送上門的外賣你都能讓人給端回去,你咋這麼廢物點心呢?”
“啊我發現你就不是真的想出來對?怎麼?合著這麼久了,和水裡的鱉精蛤/蟆精們處出感情了,臨了發現捨不得啊?”
“沒,沒有!”水鬼忙舞著頭髮,訕訕道:“那我不是眼看就悶死那癩頭龜孫,有點得意忘形,對您的送餐之恩又無以為報。”
“想著馬上不是水鬼了恐怕就沒那麼容易給您送魚送蝦,所以趕緊的挑幾隻最肥美的先扔給您嗎?誰知道那群龜孫來得這麼快,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
“嘖嘖嘖!”祝央看著它,又是一個配方的傻鬼,便突然道:“我說,你是那種吃火鍋的時候,會把手機掉火鍋裡的類型?”
“你咋知道?姐你認識生前的我啊?”水鬼高興道:“我說咋一見你就覺得親切呢,反正感覺和這裡的人不一樣,我覺得咱們才是一國的。”
祝央擺了擺手:“別!我要是認識你這樣的傻貨,氣都得氣死。”
不過照水鬼的說法,它生前是玩家的可能性就越來越大了。
老實說遊戲裡的人物真的就跟現實中沒什麼兩樣,但只有玩家才能感受到那種隱隱的格格不入的區別。
不過祝央這麼問重點不在這裡,她對著瞬間委屈的水鬼道:“你能清晰的記著生前的日常,卻對自己的死因前後經過記憶模糊?”
水鬼一下子變得茫然了,說話頓時都有些無措:“對,對啊!我只記得我和好朋友來這裡玩,然後就被水鬼拉下水了,咦?我都還記得我的銀行卡密碼。”
看來是被遊戲隱去了通關的記憶了,這也無可厚非,如果玩家死後禁錮在這裡變成鬼還能保持生前的記憶和意志,那麼他們的經驗對於後來玩家就相當於作弊了。
哪怕死去的玩家不見得樂意幫後來人,但要有合適的籌碼和利益交換,想必局面也是相當於打開攻略玩遊戲了。
但祝央仍沒有放棄,她又問:“我想以你生前的體質,如果是白天,水鬼肯定奈你不何,你看到啦,今天兩個漢子就能把人拖上去。”
能到這種級別關卡的玩家,體質少說也相當於四五個青壯了。
“所以你肯定是夜晚遭的道,但水裡有水鬼的事這邊流傳已久,在河邊待久了也會有人提醒,你不至於傻到晚上來河邊散步?你為什麼大晚上跑到河邊?”
祝央這層層剝析,讓對這裡記憶一片混沌的水鬼陷入了神思,然後隱隱有個亮點被抓住了。
“對啊,我為什麼要來呢,明明說過絕不靠近的,我是,我是——”
“是為了救人!”水鬼突然緊張道:“不行,我不能待在這兒,有人在喊救命。”
“在哪邊喊?這裡?”祝央指了指河溝。
但這次水鬼又陷入了茫然:“不是,在哪兒喊來著?”
祝央見套不出更多了,便也暫且作罷,便安撫水鬼道:“沒事,別著急,要是真有人指著你去救命,這會兒也早八百年死透了,不用怕趕不上了。”
然後就把一水鬼給生生氣哭了。
祝央這時卻站了起來,揮了揮手:“成了,哭有個屁用,以後你聽我的,外賣自然會有的,替死鬼也會有的,自個兒再好好想想,看能不能再想起點什麼,指不定咱還能找到你朋友的骨頭呢,要他現在處境也跟你一樣,那你倆也誰都別嫌棄誰。”
水鬼抽抽噎噎的點頭,算是正式拜山頭認了老大了。
要說老大也確實夠意思,幾斤魚蝦就換來一替死鬼,雖然它筷子沒夾利索,叼嘴裡的肉給掉地上了,可不妨礙老大做事仗義啊。
就是說話,讓人臉疼。
眼見太陽快要出來,王嫂和兩個孩子也該醒了,祝央便又對水鬼道:“給我弄條魚,我早上要吃魚片粥。”
“哦哦,好!”水鬼連忙逮了一條魚拋上來,可憐人家魚還沒睡醒。
祝央卻不滿的嘖聲道:“就這樣我怎麼拿?難不成讓我用手抓這滑膩膩的玩意兒回去?會不會做事?這兒方圓十里的鬼多了去了,不會我換個好使喚的。”
水鬼那哪兒能樂意啊?連忙一把抓過魚,麻利的扯了水草穿過鰓給穿好,又順手在岸邊撿了一根干竹棍挑上。
這才遞給祝央:“來,姐!這麼拿,不髒手,看,棍子都是乾的。”
祝央這才接過魚,臨走的時候還數落道:“機靈點!”
水鬼自然是點頭哈腰,等祝央走後才松了口氣,還特抖M的想到,可不就是老大呢,連拿魚的姿勢都這麼矯情——啊不,講究。
果然祝央才回來,就見兩個小孩兒正在扒早飯,他倆肯定是沒時間慢慢等王嫂煮粥的,所以一般都是吃頭天晚上的剩飯剩菜,熱一下就吃。
不過這幾天家裡伙食開得極好,而且大清早就出門,中午才能吃飯,相比粥類,反倒是干飯更抗餓,所以兩個小孩兒吃得很香。
祝央把魚交給王嫂處理,坐方桌旁邊看兩個小孩兒吃飯,便問道:“你們學校大不大啊?”
“很大!”大兒子回答道:“小學初中高中都有,每次做操,操場上都是人呢,不過教學樓離得遠,一般不准亂跑。”
這是肯定的,劃分區域方便管理,也防止高年級欺負低年級的機會。
然後又聽他道:“這裡就一個學校,鎮上的人也都在這裡上學,我們年級就五個班呢。”
村鎮學校的班級可不像城裡的學校一樣,每個班三四十人算多的,很多私立學校甚至一個班二十來人。
鄉下一個班至少得五十打底,一個學校涵蓋了小中高,其中小學一個年級就是幾百號人,那確實規模很大了。
祝央摸了摸他們的頭:“這是好事!”
這個村子雖然不小,可孩子攏共還是有限的,兩個小孩兒雖然在村裡被排擠,不過每天能出去上學,接觸更多的人,那些人不被這瘋狂詭異的祖傳劣習所影響。
雖仍有侷限性,但好歹倆孩子能處在這村莊外的環境,對他們的成長和人格塑造也有好處。
說著就從冰箱裡拿了些零食塞他們書包裡:“這些分給同學們吃,要是村裡的孩子在學校欺負你們,你們就不和他們玩,也不給他們吃。”
小兒子還有些懵懂,大兒子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祝央頗為欣慰,這人吶,被排擠了就得想想辦法,兩個孩子又不笨,憑什麼學校家裡都被欺負?
成天家裡悶悶的在學校還悶悶的,也不利於身心健康。
這會兒王嫂從廚房裡出來,看到這幕眼睛有點紅,可也因祝央他們不聽勸更揪心揪肺了。
等兩個小孩兒推著自行車高高興興的去上學,其他人也過來吃早餐。
見早餐居然是魚片粥,都胃口大開。
滑嫩的魚片,切得極細的薑絲,咸鮮開胃,吃得人全身毛孔都透著舒暢。
方志遠還問:“我記得昨天魚吃完了,這又是哪兒來的魚?”
“早上去教訓了一下業務不熟練的傢伙,順便帶回來的。”
幾人一僵,差點嗆咳出來,那業務不熟練的傢伙還能有誰?
這傢伙是真牛逼啊,把人一水鬼馴得服服帖帖,讓抓蝦絕不抓魚,讓吃癩頭蛤/蟆絕不挑食,還帶可以口頭教育的?
幾人還沒震驚完,就又聽到祝央輕飄飄道:“哦對了,昨晚我夢到那鬼菩薩迎親了,盯上我想讓我上轎子呢。”
“呸!也不看看自己那挫樣,被我給削了回去。不過這也意味著遊戲正式開始了。”
“不可能只有我這邊下手,按照水鬼他們那批玩家的受害思路來看,很肯能會各個擊破讓玩家團體分崩離析,所以見了鬼莫方,小心應對,別著了低級的道。”
幾人都懵了,你丫差點就被當做鬼新娘抓走了喂?為什麼要用今天這魚片味兒不錯,就是少了點鹽,但是沒問題,佐著小菜吃正好的口氣說著這麼嚴重的事?
尤其是齊琪,這讓看到米缸裡的鬼少女被嚇成尖叫雞的她十分下不了台來。
本來嘛,遊戲世界這麼凶殘,怎麼失態其實都能理解,可這會兒怎麼就覺得臉熱呢?
還是方志遠經驗最深,他抓住了重點——
“等等!上一個玩家團隊你怎麼確認的?這,這是遊戲第四天對?咱們基本上天天在一起共享情報對?難道我們錯過了什麼嗎?”
祝央這會兒知道當時和路休辭組隊的好處了,那傢伙扮豬吃老虎可什麼都不用解釋自己就琢磨明白了,也不用她多費唇舌,需要干活的時候一個眼色過去就懂得起,無論何時都在狀況之內。
起/點太高,自然對於後來的跟不上節奏的玩家,一起通關起來就沒這麼默契。
她只好將水鬼那兒問來的隻言片語和自己的推測思路說了出來。
幾人聽完後,紛紛在意的是曾有玩家團隊全滅的結果,這讓正處於這場挑戰的他們心有慼慼。
祝央見他們這鹹魚樣就不順眼,鄙視道:“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跟班。”
老實說上一場玩家的團滅雖然慘烈,可要能找到他們被困在遊戲裡的靈魂,單不說超度玩家有沒有什麼隱藏獎勵。
就是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水鬼和新娘隊伍裡這兩個玩家了,就意味這鬼怪一方也有了與他們合作的可能。
不過這就是冒險進取派和保守溫和派的思維差異,也互相改變不了。
但幾人對於祝央的判斷還是認可的,於是上午方志遠和袁斌兩個男生便得了祝央的吩咐,順著河流查找一下線索。
水鬼自然自稱是救人被拉下水的,那偏偏往河邊跑,也可能意味著另一個玩家也是在那附近求救的?當然不排除鬼怪的障眼法,不過找找興許也能有別的發現。
期間水鬼還出現過兩次,憑著模糊的記憶給他們否定了兩條線路的選擇。
方志遠經歷了六場遊戲,袁斌也有四場經驗了,這還是頭一次在鬼怪世界裡碰到了鬼怪和平相處。
那鬼怪特和善,看他們的樣子就跟看同個山頭同個老大手裡的小弟一樣,完全一副咱們立場一致的跟班,都給老大做事自然要好好相處,爭取提高效率。
這鬼都這麼積極進取,越發讓兩人感到羞愧了,也感到這副本越發魔幻。
找了一上午沒什麼發現,兩人回到家,就看到王嫂家除了找茬詛咒的瘋老太婆,萬年沒人拜訪的這個家,今天居然來了不少人。
一進院子就看到村長老婆在內的幾個夫人,滿臉喜意樂呵呵的把什麼東西交給王嫂。
兩人走近一看,是一套紅色的衣服,最上面還有整齊疊好的鴛鴦戲水花紋的方巾。
雖然疊好的,但明顯就能看出這是一套新娘喜服。除了這些,村婦們還提了好幾個籃子,裡面裝的都是瓜子花生桂圓紅棗之類的喜慶之物。
幾個婆娘連連道喜的把東西遞給王嫂:“哎呀~~,你家這塊兒真叫個福地啊,五年之內連出倆,這是哪家有過的風光?”
“快把東西收好等好信,這可是別家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喜事啊。”
這些婆娘臉上堆笑,喜氣融融,哪裡還有之前見了王嫂或是鄙夷啐地,或是避如蛇蠍的冷漠?
王嫂卻是臉都嚇白了,連連把東西往外推:“不是,不是,肯定是你們弄錯了,怎麼可能。”
村長老婆見她一直推脫,臉上的笑立馬一垮:“菩薩轉的信,哪能出錯?落你家是你家的福分,別不識抬舉。”
一番威脅下來又放緩語氣:“你想想你家這幾年的收成?還有你家小二小三,兩個男娃一天天長大,吃飯讀書還有以後娶媳婦兒,哪樣不要錢?”
“沒有菩薩的保佑,光憑你個寡婦娘重地,你想以後兒子跟癩頭一家似的,媳婦兒都娶不上嗎?有你這麼害孩子的?”
王嫂被幾個婆娘圍追堵截得說不上話來,但又沒法這會兒就把話挑明,不然這些人直接抓了祝小姐他們,那就真全完了。
她著急的看著祝央,就見她這會兒坐躺椅上,一搖一搖的看著門口的大戲。
另外三個女孩子,一個給她搖扇,一個給她剝瓜子,另一個在幫忙理毛豆,因為祝央想吃鹽煮毛豆當零食。
其他三個女孩子還好,臉上均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警惕擔憂,唯獨祝央,真叫這事和她無關一樣啊,一副看戲看得樂呵的表情。
村長老婆這時候也不能把話說明,怕把這些人嚇跑,端看昨天幾人打架,還是頗有些力氣的,所以就先過來和王嫂做交代。
意在看好她們,誰想著婆娘這麼不識好歹。
正推搡,就聽祝央開口道:“我說嫂子,人鄉親這麼熱情,東西都送上門來了,哪有讓人原路提回去的道理?鄉下也不是這麼沒講究的?這多傷人面子?”
“收下收下!”
王嫂一聽想抽她,村長老婆倒是樂了:“對啊,你還不如人家小姑娘懂事。”
然後就乾脆把那些東西放祝央面前:“來,閨女!喜歡不?喜歡就收下。”
王嫂連忙上來攔,被幾個婦女擠到了外面。
祝央心道這鬼菩薩不管怎麼說效率還真是不錯,昨晚才夢裡迎親被拒,今天就又讓無知村婦過來糊弄。
不過按照他們的說法,恐怕沒三年獻祭的女孩子,還不是村裡自己決定,是那鬼菩薩自己選的?
那就意味著鬼菩薩自有一套和和村民溝通的方法,可能性最高的是有個代理人,自然這代理人選的大概率就是村長了。
祝央伸手在籃子裡翻了翻,點點頭:“嗯!花生不錯,明早可以做花生漿,棗兒也不錯。”
之前趕集倒是沒買攪拌機,不過土方法做花生漿也方便,洗乾淨攪蒜泥的攪蒜器,一小碗花生泡一夜第二天絞碎了加水煮就行,簡單。
挑揀完瓜棗,幾個婦人臉上的笑意越深了,就見祝央手來到那套喜服上面。
撇了撇嘴,就嗤笑著把衣服掀地上,這時院子裡養著的雞鴨跑過,瞬間就是幾個臧腳印。
幾個婦人臉色大變,就聽祝央嘲諷道:“我就沒見過這麼土的喜服,怎麼?這年頭你們村嫁女兒就一套燈絨芯紅棉襖就打發了?”
“我就不說什麼婚紗禮服了,估計那也是為難你們,咱們的傳統喜服也不是不好看,可你瞅瞅這什麼針腳?什麼配色?那倆鴨子怎麼回事?”
“那是鴛鴦——”其中一個婦人忍不住道。
“我呸!倆短脖子呆頭鴨還冒充鴛鴦,誒我不是聽說鄉里人手巧嗎?你們這兒也沒通快遞啊,怎麼買到這淘寶九塊九包郵的破玩意兒的?”
“誰做的衣服?站出來!”祝央這訓話姿勢太過理所當然,竟真的有個婦人站了出來。
當然她也沒法不站,其他人視線都看著她了。
祝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跟人事主管面試剛畢業的菜鳥一樣,尤其這傢伙還衣服東宮娘娘納涼的架勢——
更正,不是人事主管和菜鳥。是做錯事的婆子被揪到太後面前了。
那婦女頓時有種手腳無措的感覺,渾然忘了自己是來送要命喜服的。
祝央眼神挑剔之後,一副也只得將就的鄙夷表情:“昨天我正好給倆孩子買了菜色鉛筆,也不能指望你們做出像樣的衣服。”
“這樣,我自己設計,晚上的時候你過來拿圖紙,我在給你講講怎麼加工,哪些地方用什麼面料,放心,也不為難你們,這破地方能買到什麼好的布料?鎮上應該就能配齊。”
“明天不又是趕集嗎?重新買材料做,要這樣還拿不出像樣的衣服,我可是不依的。”
訓完一個婆子——啊不,村婦!又對其他幾個道:“雖說這花生桂圓什麼的品相不錯,也看得出你們準備的時候用了心的,可沒有這麼寒酸的?”
幾個婆子一抖,聯想到這女的入村以來的豪奢,那是光在這裡住幾天就能把家徒四壁的王家塞滿的嬌小姐啊。
頓時產生了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祝央便幽幽道:“我好像雞鴨豬就不用說了?”
“我好像還看到山坡上有羊——”
“那不行,那是給娃子明年攢學費的。”其中一個婦女立馬道。
“哦,攢學費?”祝央嗤笑:“沒菩薩保佑你家兒子連學都上不了你信不信?吃你隻羊——啊不,供奉隻羊嘰嘰歪歪,可見你這誠意。”
又對天吼道:“菩薩啊,看到了嗎?這婆娘沒誠意啊。”
那村婦差點被嚇哭,被村長老婆揪起來瞪了瞪,臉上扯出一個笑。
“是,是啊!正好這兩天有兩隻羊看著中暑,不如咱們——”
祝央這才滿意的揮了揮手:“行,我想到什麼再跟你們說。”
這才打發走人,那姿勢就是一個‘跪安!’
王嫂本來想哭,其他幾人本來敢怒不敢言,這會兒見祝央一連串的奇葩操作,真叫一個坐地起價的打劫的。
幾個玩家互相對視了一眼,真的,以為這傢伙碰到鬼迎親就會正經以對,真的是想得太天真了。
祝央見一個個都傻著:“怎麼?不用吃飯了?做飯的去做飯,燒火的去燒火啊。”
又對著王嫂推了推眼前幾大籃瓜棗:“一樣舀一碗起來當零食,其他的明天你趕集拿去賣掉。”
王嫂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對對,明天趕集,村裡人很多人要出去,我帶你從別的路逃走。”
話沒說完,就被祝央打斷:“走啥呀,我要吃羊肉呢,還有辦喜事不是要煮大灶菜嗎?我可十幾年沒吃到了,想那口得很。”
王嫂是被氣得邊哭邊做的午飯。
吃了午飯兩個男生又出去找線索,祝央畫畫不怎麼樣,肯定不能跟朱麗娜那種級別的比。
不過小時候剛來城裡那會兒,她土大款爹媽是一股腦的給孩子報了不少興趣班。
什麼畫畫舞蹈鋼琴都有,不過因著兩人忙,沒人打,祝央什麼都只學了個皮毛,又有過一段時間興趣自己設計東西,倒是能畫點設計圖。
章欣幾個見她真的興致勃勃的畫新娘服,抽著嘴角道:“你,你該不會真的想——,那玩意兒想想就噁心,你還特意設計什麼新娘服啊?”
祝央聳聳肩:“閒著也是閒著,給他們找點事做多好,再說了,我穿好看衣服從來都是為了我自己,手機連不上網,自拍總可以?我看著自己的美貌也樂啊。”
見幾人看她的眼神越發奇葩,祝央不耐煩:“行了行了,你們要是也想要,我順便給你們設計幾套伴娘服。”
“不要不要!”三人連忙搖頭。
下午的時候果然那婆娘來拿設計圖,祝央又細細給她講了不少注意事項,打發走了婆子,卻見天色這麼晚了,倆小孩兒還沒回來。
祝央正準備讓人去村頭看看,就看到兩個人垂頭喪氣的從外面進來。
頭髮亂糟糟的,身上還有泥,衣服也被拉扯壞了,一人一輛的自行車,現在就只剩下了哥哥手裡那輛。
一進院子看到祝央。小的那個眼淚珠子就掉下來了,還沒說話,祝央這從小見慣場面的孩子頭,哪兒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便直接問道:“說,誰幹的?”
倆孩子本來還在路上商量好了藉口,不想多麻煩姐姐,明天自己憑本事搶回來,大不了再打一架,結果謊話還沒說,就兜頭被拆穿。
小的那個心理素質要差點,登時就哇的哭出了聲:“是,是栓子干的。”
一打聽,巧了,就是之前買雞鴨那家的邋遢小孩兒。
祝央沒記錯的話,那小孩兒看著像是已經上了初中的,這麼一問,卻聽兩個孩子道:“沒呢,留了兩級,說是初中老師不要。”
關鍵是太笨太邋遢。
祝央帶著兩個小孩兒就出了門,直接找到了那家。
才到門外還沒敲門,就聽到裡面的叫罵聲和嚶嚶哭泣聲——
“工作已經找好了,就在縣城的廠子裡,包吃包住每個月兩千多塊呢,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媽,讓我上大學,我都考上了,那是咱們市最好的大學,我畢業可以賺更多的錢的。”
“女娃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白養你四年,還不是便宜了別人家?上個星期你爹去找校長了,你弟今年升學還是有點懸。破學校沒眼睛,我家栓子哪裡不聰明了?機靈得很,你趁著這個暑假,賺個幾千塊,你弟就有贊助費轉到區縣上中學啦。”
“可我弟乘法表都背不全,交了贊助費也是扔到爛班,我打聽過了,這種學生跟同年級的實驗班連教學樓都不在一起,你指望我弟能學什麼呀?”
“胡說,你能有老師懂?我算明白,你就是看不上你弟,跟外人一樣眼皮子淺,你想想你以後嫁了人,除了你弟弟還能靠誰?”
“媽我不靠我弟成嗎?我也不要家裡的錢上大學,我可以申請助學貸款的。”
“就是不成,你怎麼這麼不知足呢,你看跟你玩到大的秀秀,現在在哪兒?你活這麼大,還能出去打工,還能嫁人過日子,你命這麼好,你還在作啥?”
母女倆正車軲轆一個話題,一旁她兒子在院子裡擺弄一架新的自行車,婦人見兒子拿回陌生的東西也不問。
實際上兒子經常拿不同的東西回來,她還誇兒子手裡會攬財。
這時門就被哐哐敲響了,婦女打開門,見是買雞鴨那外鄉女仔,還帶著王家那倆小崽子。
還以為她又來買東西,便笑眯眯道:“又要點啥啊?”
祝央直接走進院子,也不理會婦人,來到那邋遢小孩兒面前,一把將擺弄自行車的小孩兒揮開,將自行車拿了回來。
那小孩兒見自行車被搶走立馬要奔過來捶祝央,祝央看著那鼻涕墜墜的樣子就噁心,單手輕巧的拿著自行車,將就車頭就把小孩兒揮地上。
小孩兒見搶不過,立馬坐地大哭耍賴,地上各種雞鴨糞便滾身上,那叫一個渾不溜。
“我的車,我的自行車!”
婦女見狀立馬不干了:“誒你怎麼跑別人家裡搶東西啊,給我還回來,這是我栓子的車呢。”
祝央蔑笑:“他的?我怎麼覺得這是我昨天在鎮上花一千多塊買的呢?”
婦女一聽一千多塊嚇了一跳,立馬又耍賴道:“你說是就是啊,那我也給我家栓子買了一樣的呢,你們休想搶,不然我喊一聲有的是人過來評理。”
“咱們鄉下沒有自家的東西能闖進來搶的理。”
祝央挑挑眉:“喊人是?行!”
她將自行車往地上放,拍了拍倆小孩兒暫時留在這裡,轉身就出了門。
婦女正得意,個外鄉人也想在村裡搶東西,也不掂量掂量一聲吼有的人出來幫忙。
那邋遢小孩兒見自行車回來了,也鼻涕冒泡的準備過來拿,可還沒碰到,就聽院子裡傳來一聲巨響。
兜頭一大坨石頭就砸進了院子,把地面都砸了個坑。
才出去不到一分鐘的祝央回來了,又一手搶過自行車,一手指著地上的石頭道:“行了,你喊人。”
婦女正要喊,回頭看了眼地上那坨石頭,登時差點被嚇死,原來那石頭竟然是她家不遠處,榕樹下那尊菩薩像的腦袋。
婦女連連癱跪在地,又是磕又是拜:“菩薩罪過罪過!”
唸唸有詞好半天,才一臉惡相的瞪著祝央。
祝央笑眯眯道:“怎麼了?喊啊?讓大夥兒來看看你傢俬割佛頭,哎喲這罪過,得是對菩薩有多大怨念啊?這麼冒犯,不會被吊死?”
“你放屁——”婦女就要罵。
祝央閘斷她:“那就喊人囉,讓大夥兒定奪一下,我一嬌滴滴的小姑娘,就是晚上過來討被搶走的自行車而已,我可沒那本事把佛頭擰下來,倒是您這兒,柴刀砍刀可到處都是,嗯!工具挺方便的。”
婦女聞言臉色一白,又想到下午村長老婆召集她們說的是,說是萬萬得穩住這些年輕人,頓時也不再言語。
祝央就仗著這些人對鬼菩薩的愚鈍發掣肘,早料到如此結果,把車遞給小孩兒們。
囂張的走出了院子,踏出門檻的時候,又突然說了一句——
“哦!聽說你兒子要上初中啊?哈哈哈!省省,智障養到三十歲還是智障,別指望能靠兒子養老了。倒是女兒考上重點大學不讓上——嗯,知道兒子的智障是哪兒遺傳來的了。”
“哦對了,叫你家傻子離我家小孩兒遠點,這年頭智障一個人在外面玩很容易出事的。”
婦女氣得在院子裡破口大罵,但這會兒祝央他們已經走了。她只顧著發洩心中憋屈,卻沒發現自己女兒看著那三人離去的背影,眼睛裡閃過一束亮光。
回到家王嫂才知道這事,不過她這次倒是沒有說什麼,只對祝央道了謝。
就她自己,平時被冷眼被罵幾句沒事,可敢對她孩子動手的,她再是弱勢也會打上門。
晚上吃的是竹鼠,方志遠他們出去一天,線索沒找到,下午倒是提拎了兩隻竹鼠回來,野生的。
本來他們動作沒這麼快的,還是水鬼機靈,頭髮一伸就把竹鼠絆倒了。
兩人很崩潰,這水鬼真的作為小弟比他們更顯得和祝央在一個頻道啊。
這都不忘吃?
那傢伙還振振有詞:“你看你們忙活這麼久,半點結果都沒有,要不帶點東西回去,這一天不等於白跑嗎?老大也會生氣,拿回去吃吃,聽說味道像豬蹄。”
“你特喵的能想起生前這麼多事,連常識都沒忘,你倒是把自己怎麼死的回憶起來啊?”
一天的搜尋就這麼完結在方志遠崩潰的大喊中。
別說,味道還真像豬蹄,祝央吃得挺香,兩個孩子也喜歡,明天的便當盒裡還裝了滿滿的肉。
吃完竹鼠祝央還誇他們道:“看來放你們出去一天收穫挺大的嘛。”
大姐,你是不是也忘了到底派咱們出去幹嘛了?
方志遠和袁斌會自己那邊的時候,腿腳都是飄的,當然也不排除今天走了一天路的原因。
經過竹林的時候,兩人本來正鬱悶的埋頭走路,便看到一個女生站在竹林,背對著他們。
兩人還以為是村裡的女孩子,這麼晚了待在外面還沒回去也讓人不放心。
於是袁斌便順嘴喊了一聲道:“喂——,還不回家啊?”
那女孩子轉了過來,長得還挺漂亮,白白淨淨,小巧的瓜子臉,雖比不上祝央那種讓人驚豔的美貌,在這山村裡也實屬難得。
男生總對這種小巧的女生有著天然的好感,就見那女孩兒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地上一個背簍。
“我在挖竹筍,沒料挖太多了,背不動,你們能幫我背回去嗎?”又指了指田對門一戶亮燈人家:“就那兒,不遠。”
兩個男生本來也只是一問,但見人家真的拜託上了,就這麼點距離,又兩個大男人照應,也不好拒絕。
“成,我背,你前面帶路。”袁斌道。
女孩兒頓時高興了,看著方志遠把背簍抬袁斌背上,步履輕巧的走在前面。
一開始還好,三人閒聊幾句有的沒的話題,可上了田坎,袁斌就感覺到背上的背簍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走到一半,他叫了聲方志遠:“你幫我墊一下,我歇會兒。”
方志遠自然沒意見,見女孩兒還在前面走著無知覺,便喊了她一聲道:“妹子,慢點,我們有點背不——”
話沒說完,前面的女孩兒便消失了,兩人一愣,陡然一個激靈。
就聽到一個近在咫尺的聲音傳進耳朵裡:“怎麼了?快背呀!”
兩人頭低頭,剛剛還在前面的女孩兒赫然出現在了背簍裡。
抬頭看著他們,催促道:“快背我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