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趙數被這突然的發現又驚出了一股尿意, 但這次是死活不敢再去廁所了。
剛才還覺得有些悶熱的被窩, 突然變得四處漏風起來,他顫顫巍巍的縮做一團。
甚至不敢睜眼瞅瞅寢室裡哪張床位是空的, 畢竟一個房間八個人, 這也只是他們住的第二個晚上, 倒是沒那麼好的記性這麼快將人對號入座。
然後沒過多久, 宿舍門開了,有個人走了進來, 趙數更是把自己縮成了蝦米。
眼睛又忍不住睜開了一條縫,想看看對方到底睡哪張床, 結果就看見那人直直往自己的方向走來。
趙數頭皮一麻,呼吸都停了, 整顆心懸在了半空, 就怕他過來殺人滅口。
恐怖的震懾下他都忘了自己的體質其實一隻手就可以掀翻這男生。
接下來就看到男生在床頭站了一會兒,因為趙數睡上鋪, 男生站在床前就像在和他對視一般。
就在趙數覺得自己呼吸快憋不住的時候,那男生終於頭一低, 鑽回自己床上了。
趙數這才意識到這傢伙的床位原來就是自己的下鋪?
意識到這點的他才松開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然後腦子裡滿是關於下鋪和床底的鬼故事。
什麼好朋友背靠背,什麼床下的死屍, 什麼人死了屍體釘在上鋪的床板上,什麼一刀捅上來扎穿他。
這樣趙數覺得自己睡的根本就不是一張床板,而是一片烙鐵,賊難受。
就這麼擔驚受怕好幾個小時, 等天亮了,寢室陸續有人起床,趙數才松了口氣。
忙準備竄下床去找劉志做早飯去,結果才翻身起來,就聽到有人問了一句話——
“齊遠,你憋在床縫那兒一直看著趙數幹嘛?”
趙數身體一僵,宿舍床自然是那種最常見的金屬上下床,兩張床拼接的地方自然有一條十幾釐米的空隙。
因對面上鋪的男生是頭朝這邊,趙數自然不好拿腳對著人家,睡的方位也是頭在兩張床拼接這處。
聽到這句話,趙數僵著脖子往前躬身透過床縫往下一看。
驟然就和下鋪那半夜回來的男生對上了視線,他這會兒頭沒睡枕頭上,往上憋了好長一截。
照這個姿勢,從他上床之後,一雙眼睛就這麼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的頭頂。
趙數隻覺得自己頭頂都沒知覺了,像是突然被削了一塊頭皮一般。
那男生見他看下來還衝他一笑,嚇得趙數連滾帶爬的下了床,正好撞到隔壁寢室剛出來的劉志,拖著他撒丫子跑下了樓。
兩人做早飯的時候,劉志聽了他說這事也是頭皮一麻:“你確定那是頭髮?”
“光線太暗了,不過頭髮絲和拖把還是不一樣的。”趙數道:“再說了,就是我晚上那會兒看錯了,可早上那小子的反應,明顯也不對勁啊。”
可劉志經驗還不如趙數呢,兩人琢磨也琢磨不出所以然來,這會兒祝央他們又是沒起床的,天上下刀子人也得睡足美容覺才醒,只得等上午再跟他們商量。
兩人心裡存了事,但活兒還是要干的,時間不夠做複雜的,劉志便做了不少饅頭花卷,熬了一大鍋八寶粥,又煮了一大鍋豆漿,還開了油鍋炸油條。
趙數則用一邊的小鍋炒點配菜炸醬之類。
結果兩人飯做到一半,有幾個學生拎進來一袋麵粉,有點發霉起塊,明顯不是祝央花錢買回來的精細貨,而是之前庫房裡的黴面。
幾個學生拎進來後便讓他們用這些面做點麵疙瘩糊糊。
劉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被幾個學生催促著做就成了,他們還當這些娃被虐慣了,不忍糧食浪費,新舊搭著吃呢。
結果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面傳來騷動——
這裡教職工的薪資水平,按照校長對於運營成本的一貫剝削,要不是學校包吃住,加上偶爾的剋扣分成,那真別說養家餬口,養活自己都難。
這麼低廉的薪水,肯定是大大打擊工作熱情的,一般上午沒課或者課程在後段的,都不會起得太早。
要求學生們的時候是吹毛求疵,但他們自己卻是另一套標準的。
學生們在宿管那裡比她拿出了鑰匙,一間一間打開老師們的房門,兜頭就是一盆水給潑進被窩裡。
除了早有防備躲出去的教導主任無一倖免,老師們震怒,可這會兒被各個擊破的他們哪兒是空前團結一致的學生的對手?
“老師,起床上課啦,沒課的難道就不用備課了嗎?昨天課堂上錯這麼多,居然還有臉睡懶覺?就是你們這麼懶散的作息,一個個才正規學校都進不去,只能呆在這兒混吃等死的。”
這些話跟他們以前教訓學生一樣一樣的:沒老師講課就不用複習了嗎?上次的卷子錯這麼多居然還有臉休息,就是你們這麼懶散的習慣,一個個才考不上父母滿意的學校,只能花著比別人多的錢到這裡復讀。
幾個老師分別被拽到了他們的小餐廳,無一例外衣服都濕噠噠的,這時候麵疙瘩也已經做好了。
力氣大點的男生把那盆麵疙瘩端了過來,砰的一聲放在桌子上。
幾個老師看著那盆麵疙瘩,又糊又黏,隔得老遠都能聞到一股霉味,接著端來的配菜也是餿了不知道幾天的鹹菜。
這是學生們從舊冰箱裡面翻出來的。
幾個老師剋扣著學生的伙食,工資雖然不高,吃得倒是比在外面好多了,哪裡吃過這玩意兒?
見他們不動手,有個學生自顧自拿過碗:“老師上課辛苦了,學生幫忙盛飯自然天經地義。”
接著每人盛了一大碗,就這麼放在他們面前,然後所有學生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老師,吃啊!老師每開吃,我們學生也不好先吃,耗下去耽誤今天上課就不好了。”
“對啊,吃,老師!”
“吃!”
“吃!”
“吃!”
“吃!”
周圍整齊劃一的喊了起來,整個空間了滿是尖銳緊繃的脅迫氣氛,這些老師雖然是長期的施暴者,但真說起來他們也並不是多麼獨特穩重,內心強大的人。
不然也不會混到這地步,靠欺負小孩兒來尋求精神上的平衡。
幾十號人的催促逼迫,弱者的從眾心理不斷跳出來作祟,然後有個女老師先繃不住拿起了勺子,接著事情就順暢了。
見他們把麵疙瘩吃完,眾學生才滿意的回到了餐廳,轉身時聽到有作嘔的聲音。
不知道是誰還提醒道:“老師可別吐出來,浪費可恥,吐出來怎麼處理你們知道的。”
從來都是小餐廳大魚大肉而學生餐廳殘羹冷炙,而今天學生們回到餐廳吃著熱乎的饅頭花卷,豆漿油條。
鬆軟咸香的饅頭花卷夾上加了切碎的肉沫炒的鹹菜,油條又香又脆,一口咬下去聽得到卡茲一聲,一口油條再一口熱乎乎的豆漿,整個人舒服得軟乎乎的。
祝未辛下來拿早餐的時候,劉志和趙數忙拉住他說了昨晚的事。
聽完後祝未辛奇怪的看著趙數:“那你當時干嘛不出去確認拿拖把到底是不是人頭?”
趙數一噎:“你說得倒是容易,你是沒看到那小子當時有多邪門,而且能若無其事的把人倒過來當拖把的,能是正常人嗎?”
祝未辛道:“可我聽說你這種經歷了好幾場的玩家,就算再廢物臂力應該也有一兩百公斤?”
“你單手就可以拎起來的小子,為什麼因為他是變態就害怕?變態不是一種精神屬性嗎?又不能憑空化成意念對你怎麼樣。”
趙數聽他這番話,突然覺得自己膝蓋被扎穿,只覺得嘴巴乾澀,還強弩之末的辯解了一下:“可他在床縫裡看我幾個小時,老嚇人了。”
“那人家都這麼主動了,你都不和他談一談?要是他不理你你冷不丁問話還會尷尬,結果都暗示到這份上了,你幹嘛不理他?”
祝未辛若無其事道:“問個問題很難嗎?嘿!你剛剛拖地那拖把頭有點不對勁啊,是人腦袋?跟我說說,我保證不告訴別人。就這麼說,難道這麼簡單的話很難組織嗎?”
“哥!你才是我哥!”趙數都快給他跪了,雙手合十對著祝未辛:“哥是我沒用,我浪費了大好機會,您別說了,您就把這事告訴咱姐成不?”
祝未辛記性好,他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默默的清點了一下餐廳的人數,沒少一個,並且和他們來那天開始都是一批人。
所以如果趙數看到的那個拖把真的是倒過來的屍體,那這件事就有得推敲了。
祝未辛把早餐端回房間,因著油條要趁熱吃才香脆,涼了就是老塌塌又韌又難嚼,所以今天主動叫醒了他姐。
祝央洗漱刷了牙吃早餐的時候聽她弟弟說起這事,倒是跟祝未辛一個反應。
“怕鬼也就算了,怕人算個球,當時不捉過來打一頓逼問,再不濟也留個人贓並獲?真是半點指望不上。”
吃完飯姐弟倆就去了教學樓,祝央進教室第一眼就沖那個頭髮濃密紮了蝴蝶結的女生看過去。
見人好好的坐位置上,那個叫齊遠的男生依舊眼神黏著的盯著人家,把人家盯得火大。
這就齊了,難道昨晚趙數看到拖把頭另有他人?
可先不說這罕見的發量,那男生在教室裡也從始至終不怎麼看別人,祝央懷疑他能不能認全班上的同學。
不過以防萬一,她還是招來班長,問了下班上除了現有的人,還有沒有別的人。
沒想到還真有!
“有兩個女生沒來,一個是請假,說是肚子不舒服,另一個就不知道了,班主任還在課上罵過來著。”
祝央聞言,頓時笑得玩味了:“肚子不舒服居然就能請假?”
那那個叫周佳的因為經期發燒暈倒還被粗暴對待的女生,你讓她情何以堪?
班長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咬了咬唇,低頭悄聲對祝央道:“其實請假的女生是物理課代表,物理老師經常留她下來單獨輔導,但是那人——”
說著班長臉上閃過一陣難堪:“我們懷疑她之所以能請假,是因為包不住了。”
這理由倒是才符合這裡的邏輯,但祝央聽了臉色也不見得好看,她又問班長:“另一個呢,已經好幾天沒出現的那個女生,她是什麼樣的人?對了,她頭髮怎麼樣,多嗎?”
“一,一般!”班長對她這話題的切入點有點茫然:“人倒是個害羞膽小的,有點貪吃好享受,之前還因為溜進教室餐廳偷東西吃被打過。”
“哦對了,最後出現那天她犯了點事,大家都猜她是不是為逃避懲罰躲起來了,本來以為躲不了多久,沒想到這都幾天了,居然還沒被找到。”
說著班長語氣裡有種顯見的羨慕,要是誰都有這本事輕易躲掉,這裡的學生早就逃走了。
祝央聽了之後,心裡已經大概有了脈絡,剩下就是求證還有摸清來龍去脈了。
但更深一點的問題班長就一臉茫然了,又招了幾個學生,知道的比班長還少。
沒過一會兒上課時間到了,學生們比起之前的戰戰兢兢,現在彷彿是越發期待上課時間的到來。
昨天老師們在課堂上吃了虧,反倒是越發排斥上課,但還不能不來,不來的話學生們就可以根據新校規越發的找麻煩了。
現在這群學生已經瘋了,上課精神高度集中,比之前用暴力脅迫還管用。
只是一個個的將注意力用在了找老師的麻煩身上,像英語老師和語文老師手上身上的傷已經腫得發亮,可仍沒有激起學生們的同情心。
這就是說笑了,他們把學生抽得皮開肉綻的時候,也沒有因著人家身上有傷就放低標準,施暴者在被反噬的時候期待憐憫又何其可笑。
祝央他們對一個個人渣的處境倒是沒興趣。
學生們才翻身第二天,長期被壓迫的神經不松松也容易得病,雖說眼看著有點上頭,不過還不到拉韁的時候。
其實這麼說起來,祝央和教導主任在這方面區別並不大,不過變態也分良性和惡性,動態和靜態兩種。
總之惡人的世界千奇百怪,就比如她弟,祝央這會兒是看著都有點扼腕。
想到這裡不禁摸了摸他的狗頭:“哎喲,咱家可虧得有我哦,要放你一個人長大,沒個道德錨准,像你這樣的留守兒童,可早就學壞了,那天在社會新聞頻道看到你都不奇怪。”
接著還自我陶醉的感嘆了一番:“我為這個家操碎了心吶!”
祝未辛不知道他姐作何有此感慨,一頭霧水道:“以你做錨準是沒錯,那姐你也不是好人吶,你都好好的,我怎麼會蠢到被抓?”
看看!說什麼來著?人就是不能剖得太細,否則等著你的就是各種震碎三觀,常態下還能當做開玩笑,到了真極端環境那步,就什麼都知道了。
留許薇在學生中間盯著點狀況,祝央帶著弟弟出了教室。
直接去辦公室逮了物理老師,把他拖到了醫務室。
物理老師被這對煞神拖走的時候恐懼得吱哇亂叫,被祝未辛一拳搗在肚子上。
冷笑著道:“那女生,還有那嬰兒要是能發出聲音,死的時候肯定比你痛苦得多。”
物理老師臉色刷的就白了,連連搖頭道:“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我說過去醫院的,他們說沒問題。”
姐弟倆並不理會他的狡辯,踹開醫務室的門就把人踢了進去。
校醫這會兒也在裡面,他雖然也是助紂為虐的一方,不過學生們折騰老師忙得不亦樂乎,隔了一棟樓,暫時火還沒燒到他這兒。
祝央他們踢門進來的時候,這孫子正在收拾東西打算。
見著他們跟見了鬼一樣,祝央走過去打開他的包,瞅了一眼裡面的東西。
笑了笑:“你倒是機靈,知道什麼都可以不帶,自己草菅人命的證據卻是一定要帶走的。”
校醫見祝央直接戳到了關鍵,物理老師也被抓來了,以為事情已經全部暴露。
顫顫巍巍道:“你們是警/察嗎?不關我的事,是他,全是他幹的好事。”
他指著物理老師大聲道:“這傢伙搞大了女學生的肚子,眼看包不住了,送人去醫院又捨不得花那錢,就讓我開了打胎藥,結果大出血,那女生沒挺過來,我也是被他們逼的。”
祝央挑了挑眉:“嚯?你倆的口供可不一樣啊。”
物理老師對著校醫破口大罵:“是我不送醫嗎?是你們覺得不是那麼大事,來來回回叫車麻煩得好幾個小時,等發現不對勁已經晚了。”
校醫肯定是不會提他背這鍋的:“這他媽難道肚子裡揣的不是你搞出來的?人臨死前還在喊肚子疼呢。”
“這事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嗎?要是她褲腰帶不松——”
話沒說完就挨了一耳光,祝央都噁心用自己的手,隨手抓了個本子就抽他臉上。
以她的力氣饒是這樣依舊疼得要命,物理老師被扇得整個頭嗡嗡的,牙齒感覺到了鬆動。
祝央嗤笑:“就你?一張賤臉印A4紙上往牆角電線杆一帖,都不用備註任何字,人家看一眼就知道是猥瑣男強/奸犯的,都不會有一丁點往尋人啟事還是入室搶劫上想。”
“生就長了一副豬狗交/配生崽的時候下錯欄,你媽缺心眼把你這塊胎盤當自個兒孩子養大,還沒點逼數呢?”
“你這種塌屁老男監獄裡撿肥皂都沒人耐煩理你,呵對著你褲帶松?”祝央揮揮手,示意祝未辛先綁住他,回頭再慢慢宰割。
祝未辛連著校醫一塊綁了,校醫瑟瑟發抖,便見祝央坐椅子上玩著指甲邊問:“除了那女生,這裡還出過什麼認命?”
校醫連忙搖頭:“沒有沒有!那女生也是意外,咱們這兒成立沒多久,沒出過大事的,不然校長也兜不住啊。”
但那次在醫務室看到女鬼的同時,整個房間裡的血量可不是區區墮胎就能造成的。
祝央細細觀察了一番這校醫的神態,連物理老師的也沒放過,卻不像是在撒謊。
她便又轉了個話題:“說說校長,前天我看見一個禿頂,牙齒上有金牙的男人帶著人到這兒參觀,他是校長嗎?”
校醫聞言茫然:“他是,可他有來過?他來不可能不和我們打招呼的。”
祝央瞭然的點了點頭,隨後站了起來,從玻璃櫃裡拿出一瓶藥,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又突然打開醫務室裡面那個房間的門,果然這次什麼都沒看到。
姐弟倆把校醫拽了起來:“走,帶我們去找那女生的屍體。”
留下物理老師一個人在校醫事。
校醫能怎麼辦?只得戰戰兢兢的帶路。但祝央出了醫務室門,卻輕聲道了一句:“好好享受!”
也不知道對誰說的。
三人來到醫務樓背後的一塊空地,還別說,這學校雜草叢生,殺人拋屍倒是絕佳場地,一時半會兒根本不用操心被發現。
校醫指了指某處,祝央和她弟弟卻是沒動,直接把鏟子扔他身上:“挖!難不成還指望我們挖?”
校醫只得挖了起來,正哼哧哼哧的挖得起勁,三人卻看到教導主任從另一個方向過來。
她手裡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包,就是祝央給她那個,看到三人也是一驚。
校醫問她:“你幹嘛呢?”
教導主任道:“哦,我前夫打電話說我女兒病了,我回去看看。”
校醫撇嘴,看個屁,無非是學校風向不對打算躲出去,早上吃早飯的時候這娘們兒就躲得快。
可祝央他們卻並沒有阻止,校醫也只得壓下心頭的不滿,眼睜睜看著教導主任逃出這鬼地方。
祝未辛看了眼他姐,用眼神問她要不要把人攔回來。以他姐的脾性,哪會放這麼個人拿著她的錢大搖大擺離開?
祝央卻玩味的笑了笑,對她弟弟抬了抬手,表示不急。
兩姐弟異常沉默,他倆說話還好,越是這樣校醫越慌,於是也只能拚命的埋頭苦幹。
然後過了大概半小時,教導主任就從原路回來了,臉上的表情一開始有些茫然,等到了他們面前,看到他們三人,才猛地一驚。
校醫氣笑了,嘲諷道:“怎麼?叫的車放你鴿子?你又回來幹什麼?”
這裡離市區兩個多小時車程,也很少有車路過,要回市區自然是提前約車。
可教導主任聽了他的話卻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叫了車?哦對了,我前夫打電話說女兒生病了,我回去看看,中午別的老師問起你跟他們說一聲。”
校醫涼涼一笑:“成,能出去‘看女兒’就是好,你也不用強調兩遍。”
教導主任知道他們肯定心懷不滿,也不聽他陰陽怪氣的掰扯,轉身匆匆扎進了公路的方向。
她也是精明,知道學生們現在已經失控,於是絕不往正門大路走,反倒來鑽這些草叢,草深點的地方,人稍微一彎腰就能藏裡面,要是中途被發現了,她也好應對。
校醫一連見她兩次從自己面前離開,後面那對姐弟都沒有阻止,心裡越發不平衡了。
但挖著挖著又過了一陣,教導主任再次從原來的方向回來。
這次校醫終於憋不住了,鏟子往地上重重一扔。
教導主任還沒反應他就率先開口罵道:“你他媽有完沒完?不想出去就跟老子換換,老子保證滋溜一聲消失不見。”
教導主任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也不滿道:“我剛從宿舍裡出來就被你一通罵,我招你惹你了?哦對了,我前夫——”
“打電話說你女兒病了讓你回去看看,要老子中午有人問起幫你說一下是?你信不信你再提這藉口一個字,我一鏟子給你削過來?”
教導主任差異:“你怎麼知道?”
校醫殺人的心都有了,被祝未辛一巴掌削後腦勺上,頓時跟洩氣的皮球一樣。
祝央還笑嘻嘻的對教導主任揮了揮手:“沒事,他被使喚幹活心情不好,您先回去。”
教導主任自然如蒙大赦,滿心滿眼打的主意是帶著錢遠走高飛。
學校裡屬於她的檔案履歷她全都刪了,不管這些人是什麼來路,總之她只要出了這個學校,這裡的一切都和她無關。
就這樣,校醫和祝央兩姐弟在挖坑的途中看了不下十次教導主任來來回回。
祝央他們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每次見到教導主任都像第一次見她一樣,隨意打個招呼,然後放行。
那校醫就是再蠢,都這地步了哪裡還不知道教導主任被鬼打牆了?不但鬼打牆,她本人還不自知,每次回到這裡就跟她剛剛準備出發一樣。
而兩姐弟的反應才是真正讓他毛骨悚然的,一開始他還在羨慕教導主任能出去,可現在的狀況來看,哪裡還能出去?
校醫顫顫巍巍的挖開了坑,他們埋得比較深,一開始校醫挖不到動靜還沒注意,可都下挖快一米了,裡面還是什麼都沒有。
校醫滿頭大汗,臉色都白了,整個人瘋魔一樣一下又一下的往下刨,聯想到教導主任還在無知無覺的鬼打牆,這個毫無醫德,能在不確認病症給人過期藥吃,在沒有任何專業指導情況下給他打胎藥吃。
毫不相信因果報應的人也終於發起了抖。
這是就聽見地面傳來一聲輕笑,這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校醫頭皮一麻。
他僵硬抬頭,就看到祝央勾唇道:“這姑娘看來也是身體力行的主啊。”
她沒指名道姓,一句話也說得沒頭沒尾,可校醫就是聽明白了,他驚恐的大叫一聲,丟開鏟子瘋狂的拔腿跑出去,甚至跟再一次出現在這裡的教導主任撞上。
祝央在這兒守了半天什麼也沒看到,也不覺得失望,中午沒和學生一起吃飯,但能聽見教學樓那邊整天都是鬧哄哄的。
兩人去餐廳,隨便吃了點劉志他們給留下的午飯,今天中午做了粉蒸排骨,燒了個芋兒雞。
雞肉祝央倒是沒怎麼吃,前不久才吃了那麼多農村土雞,這些凍雞肉不在她標準內。
不過芋頭倒是好吃,買的不是芋母,那個雖然芋香味更濃,但燉肉果然還是小芋兒香糯黏軟,又容易入味。祝央一口氣吃了好幾個。
但這玩意兒燙,要是著急囫圇吞,絕對一路從喉嚨到胃裡給你燙得酸爽,所以祝未辛在一旁給她吹,吹涼一個給她一個。
劉志和趙數看著這對姐弟吃飯的架勢,這弟弟還真是啥時候都伺候得妥當。
兩人吃午飯時,被嘈雜的教學樓聲音遮蓋的醫務樓那邊,傳出的陣陣慘叫聲卻沒有人注意到。
物理老師等幾人出去之後,因被綁得嚴實,他想掙脫一時也不容易。
可明顯對方狠話已經放到這兒了,之前若說什麼為家裡人考慮,暫且留在這兒,忍忍一段時間。
可現在關乎生死,哪裡還顧得上家裡人?
他挪了半天把自己連著那張笨重的床終於挪到了藥品櫃前,也不知道那小子哪兒學的花招,綁的結這麼刁鑽,靠技巧是解不開的。
他伸腿踹了好幾下藥品櫃,終於踹得櫃子一晃,從上面跌下一瓶藥,玻璃瓶應聲而碎。
他忙用腳夠過來割繩子,從頭到尾一直忙活了兩個多小時,終於繩子快被割開了,他感覺到了綁縛的鬆動。
物理老師心裡一喜,打定主意現在就逃走,路上能攔車就攔,攔不了就是走也得走出去。
可就是這即將見到曙光的一刻,突然響起了門被慢慢打開的吱嘎聲。
那聲音讓人牙酸,物理老師驚恐抬頭,以為祝央他們去而復返,卻看見醫務室門還好好關著。
他鬆了口氣,下一秒卻頭皮一麻——
既然大門沒開,這裡就只剩一個暗室的小門,但那裡面又沒有人,誰打開的?
物理老師掛著冷汗僵硬轉過頭,那腥紅的房間和從裡面爬出來的東西,讓他驚恐的叫出了聲——
“啊————”
祝央和弟弟吃完飯,還有那閒情逸致回寢室休息一會兒,下午三點多以後,才慢悠悠的又出了門。
這時祝央手裡已經多了個小冊子:“一個一個對照,狗比系統這次還真狡猾。”
“難倒是不難,就是麻煩,一個沒找出來估計都不會判定遊戲結束。”
畢竟人家的任務可是破解這學校的鬧鬼之謎,最起碼的,要找出所有鬼的來路?
“嗯!現在已經確定三個了。”
祝央打電話招來了所有玩家,連安排在教室裡的許薇都沒放過。
一開始她還覺得即便佔領了學校,怎麼收尾安頓還是個問題,畢竟這些學生的不幸,根本原因還是來自於家長的無知和自私盲目。
就算推平了這所學校,要是父母們已然覺得孩子需要在嚴苛的地方受管教,永遠還會有第二所這樣的學校。
可現在,這些問題好像已經不用擔心了。
祝央有些遺憾,她對三位玩家道:“說起來這幾天老被這學校的節奏帶得團團轉,連進入遊戲世界最基本的地圖排查都沒做。”
幾人也反應過來,不過這到不是疏忽,要不是他們中間有個祝央這樣武力值和金錢值能瞬間逆轉形式的玩家。
光憑他們三個現在的素質,估計還在適應學生的作息表呢,畢竟一旦進遊戲,NPC找麻煩的時候可不會給你玩家優待。
趙數因晚上才撞了邪,這會兒有些發毛,便提出組隊探尋,祝央同意他們三個一起。
還告訴他們:“見了鬼要是敢襲擊你們,你們就告訴鬼,它對你們做什麼,我會對它做同樣的事。”
雖說被老大罩著的感覺很安心,可趙數就突然腦抽嘴欠了——
“姐,它要是舔我屁股呢?”
話才說完就被祝未辛一腳踢了出去:“那我就幫你把屁股肉削掉,省得感染。”
於是兩邊分批,祝央他們檢查教學樓,其他三人檢查宿舍樓這邊。
祝未辛大概已經猜到他姐的思路了,問道:“姐你什麼時候發現不對勁的。”
祝央漫不經心道:“很多細節都有違和,那禿頂校長碰到我們兩個大活人,眼都不往這邊瞄,你姐這麼漂亮,不看的那是瞎子。”
“還有藥瓶上的日期,和醫務室那女鬼消失後沒了的痕跡,就算是清理過,也不可能清理得這麼幹淨,除非重新粉刷過,但這樣器械擺放就對不上了。”
“但狗比遊戲狡猾,居然設置可以購買東西,外界的人和物能來去自如,這就讓人慣性的不會往這邊想,認為這裡還是個正常運轉,和外界保有經常性物質往來的地方。”
“我一直以為出現過的鬼是發生在以前的事,鬼出現的時候將周圍的環境帶到了過去的時刻,但這裡居然是反著來。”
祝央笑了笑,肯定的道出了這場遊戲的本質:“玩家進入的時間是過去的假象,時而洩露的一角才是現實。”
現實就是,這座學校的人早就成了亡魂,所有人被困在這裡出不去,甚至忘了自己已死的事實,循規蹈矩的做著生前的事。
所以教導主任怎麼都走不出去,甚至不明白自己經歷了多少次同樣的輪迴,她上一次休假說是回去,估計是生前發生的軌跡,但她本人恐怕也是這樣在不知道的地方轉悠了一天。
然後到了晚上才帶著歸來的記憶回到教務處。
姐弟倆從一樓開始,沿著一個個房間開始找,隨即就在走廊堆放器材的地方有了收穫。
一個男生被捆在椅子上坐著,滿身是血,四肢扭曲,手腳筋被挑斷。
額頭和臉上被用美工刀刻了字:“叛徒”“馬屁精”“告狀精”
雖說臉被劃爛,但還是看得出對方赫然就是班上那個老師的狗腿子,名字叫于復,打飯的時候被祝未辛收拾過那個。
祝央掏出小本本,又在上面記了一個:“現在是四個,好,繼續!”
然後兩姐弟連看都沒多看一眼,便打算離開器械室。
但坐在椅子上一個人單獨死在這邊的男生彷彿就不樂意了。
他手腳突然動了動,但因為筋骨被挑斷依舊看著綿軟無力,整個人還和椅子綁在一起,卻手腳並用的往這邊爬。
扭曲快速的動作讓他整個人看著比蠕動的毛蟲還讓人噁心,但才爬到門邊。
門就迅速的砰一聲被關上,男生剎車不及,臉裝了個正著。
就聽外面傳來一個聲音:“頂著鱉殼就自個兒在缸裡怕,別出來麻煩人,啊!跑出來了還得抓回去,真是不養鱉不知養鱉人的累。”
“姐你什麼時候養過鱉?”
“鱉沒養過,水鬼倒是養過一隻,就老愛和鱉玩,總之一個傻樣。”
“哦!”
離開這邊又找了其他屋子,後面倒是沒什麼發現了,這也不奇怪。
交匯的時間並不確定,其實能找著就已經不錯了。
晚餐時間已經過了,劉志他們還得做飯,一直不見他們打電話,估計是也沒什麼收穫。
祝央回去吃飯的時候告訴了他們器械室的事,都到這份上了,就是再遲鈍的人都明白怎麼回事了。
因為祝央說那男生,就剛剛吃飯的時候還好好一個人在食堂。
肯定也明白了這些學生也早就不是常人,那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昨晚趙數碰到那男生拿著屍體當拖把,第二天卻所有人,最關鍵是那個頭髮濃密的女生出現在教室。
許薇道:“姐,這已經可以通關了?只要把答案說出來。”
祝央搖頭:“這太表面了,而且在遊戲裡沒有什麼建樹,通關評價最多只有B,這種評價是對我智商的侮辱。”
“看我把這兒刨個底朝天,一個個的全捋清楚,然後掀翻整座學校。”
三人一抖,之前還覺得祝央自稱自己這只是第三關是在撒謊,看她的體質怎麼的也像是七八關以上的經驗者了,而且還是次次評價都不低的那種。
原來B級評價對她來說是污點嗎?標準不同,惹不起,惹不起!
到了晚上自習時間,祝央他們去了趟醫務室,果然發現物理老師已經死在那裡了。
而且死的樣子和奇怪,表情驚恐駭人,肚子上全是血跡,仔細一看破了個洞,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硬生生從裡面爬了出來一樣。
就像被異形寄生。
祝央見狀敲了敲那個小門:“喂——,雖然已經死了,不過又殺一次總還算解氣?出來聊聊唄?”
然而裡面靜悄悄,祝央打開門,裡面也沒有任何變化,沒有潑滿牆的血跡,也沒有突然吊下來的鬼。
祝央難得的放軟話頭道:“剃你頭髮加上晚上嫌麻煩耽誤睡覺無視你是不好啦,但這頓算是彌補了?”
還是一片寂靜,這女鬼用行動證明了什麼叫‘昨天你對我愛搭不理,今天我讓你高攀不起。’
祝央這就不樂意了,砰的把門關上:“呸!不出來算了,肯定是因為頭禿沒臉見人,以後也別出來了。”
女鬼的不知好歹讓祝央也是有氣,這話狀況明了她便不打算再在遊戲裡多糾纏了。
早辦完事好早把祝未辛攆出去,這狗子心裡鐵定憋著勁逆她的意思加入遊戲呢。
誠然以他的心理素質和聰明,只要不倒霉催的運氣爛到家,前期通關應該沒問題。
可祝央能就這樣讓他亂來?絕對得把他所有念頭碾死了,那才是真正的硬仗的。
便不想在這已經沒什麼可以改變的學校耽誤太多時間。
本就心情不好,一出樓又聽到教室還鬧哄哄的,祝央聽著頓時火大。
直奔教室,一開門就看到學生們在折騰英語老師還有化學老師。
這兩人關係好,英語老師小肚雞腸誰得罪了他就喜歡讓別的老師也全天無差別的找那學生麻煩,現在這兩個堅實的盟友正被逼著互搧耳光。
當然也不能說學生過分,因為這都是他們自己對學生幹過的。
有次有兩個學生趕作業趕不及,就互相抄了題,結果錯的自然一樣。
當時倆學生就被英語老師叫上去,說你倆關係好是?關係好就互扇巴掌。
直接扇掉了一段友誼。
這會兒知道他們都是死人,也就不存在什麼報復上頭,以後從受害人變成加害人,危及社會的顧慮了。
反正都出不去,那就互相傷害唄。
祝央也沒意見,就是自己這處沒啥進展,又聽到這邊吵吵鬧鬧的心煩而已。
便開口道:“行了,今天玩夠了就挪點時間上課,明天再來,得勞逸結合知道?”
一幫高中生這會兒正興奮,哪兒會理會她?
其中幾個人還不耐煩的揮揮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嫌沒意識自己回寢室就是了,哪兒這麼多廢話?”
祝央眉毛一挑,掀起一張桌子就往黑板上砸去。
那聲勢之大,威力之猛,整個黑板陷進去一個坑,樓層夠感覺抖了抖。
整個哄鬧吵嚷的教室突然跟按了暫停鍵似的。
祝央走了進來,站到講台上,沒理會兩個老師。
直接開口道:“你們這些廢物怕是忘了誰帶你們翻身把歌唱的,才一天就飄得找不了北了?”
“日子長著呢,有你們玩兒吐的時候。一個個骨頭輕得想上天吶?你,說你呢,站桌子上幹嘛?課桌是用來站的?誰教你的德行?整層樓都能聽到你們的聲音。”
不是,整層樓也沒其他的班級了。
祝央這時踹了一下桌腿把人掀了下來,罵得整個教室的人肩膀一抖一抖的。
末了離開時才說了一句:“上自習!敢大聲喧嘩有你們好看。”
眾人這才默默的坐了回去,翻開書上自習。
祝未辛跟著出了教學樓,忙安慰他姐:“姐你別生氣,咱也不急,一幫小孩兒被壓迫久了得意忘形而已,明天接著探,既然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也就順藤摸瓜的事。”
祝央卻嗤笑一聲:“去!只有我乏了不想動的時候,我要真想刨根問底的時候,那不是別人不配合我就得傻等的事。
說著就拉著弟弟去了廚房,順手就拿了好幾樣剛剛做好的熱乎乎的美味夜宵,還把她的零食撕開擺桌上,又倒了一堆化妝品出來,平板也解了鎖放旁邊。”
做完一切才想起什麼似的對弟弟道:“遭了,忘了去醫務室把物理老師解開,綁了一天了,要再過一晚上,他胳膊得廢,要出大事就不好了。”
祝未辛也不拆穿他姐為什麼眼見物理老師都又死一次了,還這麼說。
極其有眼色的配合道:“也對,那咱先去一趟,總共耽誤不了二十來分鐘,回來吃的應該還是熱乎的。”
於是兩姐弟拿了手電叮叮咚咚的下了樓。
聽到他們的動靜走遠,櫃子裡有個人影現了形,然後迅速從裡面鑽出來。
看著擺滿桌子的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散了一桌的化妝品,亂糟糟的根本不用擔心被察覺動過。
漆黑鬼像是很就沒見過這些東西了,稀罕得不得了,一會兒摸摸,一會兒嗅嗅。
高檔化妝品那優雅的香味和精緻的色調光是看著就讓人目眩神迷。
還有床上隨意扔在那兒的漂亮裙子,它拿起來比了比,照了照鏡子,更是樂不可支。
看著平板已經解了鎖,它忙劃了劃,點子音響的五彩繽紛讓久未能接觸的它很是享受。
還有飄著熱氣的夜宵,夜宵很簡單,就是兩碗火腿炒飯還有一些小菜點心,不過都很散,偷吃一點應該沒問題?
漆黑鬼嚥了嚥口水,先是拿起一薯片,正要往嘴裡塞,門就突然打開了。
那說好要去醫務樓整整二十分鐘的兩姐弟,正直勾勾的盯著它,就像它是被網上來的魚。
漆黑鬼差點就要被嚇出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