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當天中午， 今凌拎著一個奶油草莓蛋糕到了學校， 這是慕總特地吩咐讓她帶過來的。出發的時候， 她拿著這個蛋糕一頭霧水， 想著今天也不是宋如一的生日啊，好端端的怎麼送個蛋糕過來。

　在宿舍裡， 今凌面對著黎素的驚呼：“如一，今天你生日嗎？”以及她母親楊女士好奇的詢問， 還有宋如一事不關己般瞥過來淡淡的眼神， 內心其實是有些糾結的。

　好在作為一個稱職的生活助理，她總是能很好的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 今凌露出禮貌的微笑：“不是，是慕總特地讓我送過來的。”

　哦？黎素仍舊不太明白， 但是她知道宋如一的媽媽姓慕，既然是她媽媽特地叫人送過來的，那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草莓蛋糕散發著甜甜的奶油香味， 而且新鮮、精緻，上面的每一顆草莓看上去都是如此飽滿，一眼就讓人覺得有食慾。宋如一就看著今凌在桌上把蛋糕拿出來，接著看著手中店家贈送的蠟燭有那麼一刻不知所措。

　“你也覺得這個舉動很莫名其妙是不是？”宋如一問她。

　今凌自然不能跟著一起好奇的，她微笑著解釋道：“今天慕總本來也想過來的，但是公司那邊有電話找她，南祈看到她要走又一直哭，所以只能我送過來了。”

　宋如一拿起了和桌上生日皇冠放在一起的餐刀，雷利風行的在蛋糕上切了一刀：“解釋什麼？難道你以後每次過來都解釋一遍她為什麼不來嗎？”

　看她們話題說的隱秘， 楊阿姨摸了摸黎素的頭，囑咐她好好吃飯。今凌張了張嘴小聲道：“可是我聽慕總說，她原來跟你說好了這周要在週二來看你的。”

　“從小到大，她對我食言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麼看上去這麼緊張？”

　今凌心想，我怎麼知道慕總對你到底食言過多少次，可是宋如一已經捧著兩塊大蛋糕送到了黎素她們面前。

　“阿姨，素素，要不要吃蛋糕？”

　楊阿姨笑道：“好啊，從這個蛋糕拿進來開始，阿姨就在心裡等著了，想著什麼時候要叫我們一起吃，現在總算如願了。”

　而今凌怕話題越說越尷尬，只能和她們一起埋頭吃蛋糕，反正這個蛋糕有十英吋那麼大，她們四個怎麼吃也吃不完。只可惜了她的減肥計畫，永遠都在計畫中，沒有實行的一天。午飯過後，楊阿姨陪黎素一起去房間裡午休，今凌也巴巴跟著宋如一到了她的房間。

　宋如一轉頭看著她問：“你不回去，跟我進來幹什麼？”

　今凌道：“那個，那個慕總說，她今天沒過來不是故意的，晚一點她會給你打電話的，讓我替她轉達一下歉意。”

　“哦，”宋如一脫了外套用衣架把它掛好，又撫平了手肘處的些許褶皺，問：“那轉達歉意的話，是你自己加的對吧，我媽媽不會說這樣的話。”

　今凌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宋如一也不為難她：“等會你回去還要見她嗎？”

　“是的。”

　宋如一回過身道：“那麼回去告訴她，如果要打電話的話，最好是在晚上或是週末，那個時候我沒課，方便接電話。”

　今凌已經學會了不去問她們母女想要說些什麼，為什麼不拿起手機自己撥打。但是來之前就覺得這種要給你打電話提前通知的事聽奇葩的，說真的，她今天過來的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宋如一提。

　沒想到能夠在豪門中長大的人果然不一樣，對方不止接受了，還表現的非常平靜，甚至還說自己什麼時候有空接電話請在這個時間內聯繫。

　你們真的覺得這種相處方式沒問題嗎？今凌心中抓狂，看著都替她們著急，恨不得拿起手機來幫她們打這個電話。可是她最後還是恪守了自己的職業道德，她只是宋如一的生活助理，不是她的老師，對方也用不著自己去教，最後只能猶豫的說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恩，”宋如一平靜道，又喊住她：“對了，把客廳裡剩下的那半個蛋糕拿走。”

　本以為她有什麼話要說把一顆心提起來的今凌差點岔了氣，“……我……我知道了。”

　宋如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目送她手忙腳亂的離開。

　說實話，慕容今天不會出現其實也沒出乎宋如一的意料，因為她壓根沒有期待她過來。要是還在剛剛說開的週六，慕容情緒激動之下說不定還會對她說些真心話，對她道歉，可是現在三天都過去了，慕容也該冷靜下來了。

　知道事實的真相後的慕容心裡未必沒有愧疚，可最重要的絕對不是愧疚。她坐在家裡客廳的沙發上，懷裡抱著南祈，南祈正在玩衣服上掛著的兩個毛線球，時不時的想要放到嘴裡嘗一嘗味道，奈何總是無法實現這個夢想。

　好在有新鮮的奶粉泡好了，相比不知道味道如何的毛線球，當然是已經喝過了不止一次的奶粉更合他的意。顧南祈雙手緊緊抓著奶瓶生怕被人奪走，壓根不知道他的媽媽此刻的注意力並不在她的身上。

　在最初的震驚和愧疚之後，隨之湧上心頭的還有尷尬以及逃避。慕容不知道宋如一這幾年是如何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不言不語的，更不知道她是以怎麼樣的目光看待自己對她矛盾的態度。

　但是她冷靜之下，反而不敢太快去見宋如一，怕在這個女兒的眼裡看到對她的責怪、抱怨，還有那種看著你自以為是如跳樑小丑般的冷淡。

　一個孩子，不應該用這種目光看著生她的母親，可是慕容就是退縮了，她怕在宋如一眼裡見到那種目光，即使可能性很低。

　突然，顧南祈不知道為什麼大哭了起來，慕容才發現泡好的一百五十毫升奶粉已經喝完了，他正扭著身體向掙脫那個抱著他的桎梏。往常一動就抱著他搖啊搖的懷抱這時卻怎麼也掙不開，只能用最直觀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情緒。

　慕容回過神連忙拍著小兒子的背安撫她，卻發現王姨站在一邊欲言欲止的看著她道：“太太，我剛才叫你好多聲了，您這幾天……是不是太累了。”

　慕容把孩子交給了月嫂，對著她說：“帶他去玩具房完，然後讓他睡一會兒。”

　月嫂和保姆離開了，慕容手靠在沙發的扶手上，一下下的按著額頭：“最近事有點多，”她閉上的眼睛又睜開，問：“今凌回來了嗎？”

　差不多十五分鐘後，王姨帶著今凌過來：“太太，今助理回來了。”

　慕容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端坐著問道：“如一，她怎麼樣？”她和以前一樣，行為舉止仍舊是佔了顧氏一半話語權，高高在上的副總裁。

　今凌站在她面前，描述的很詳細：“如一她很好，也很喜歡蛋糕。”

　“……我是說，她的態度怎麼樣？有沒有生氣？”

　今凌回憶了一下後：“沒有，和以前沒什麼不同，我跟她解釋了您為什麼不去，她覺得那很符合常理，沒有什麼不理解的。並且……”

　“並且什麼？”慕容追問。

　“她說，她平時要上課，一般只有晚上還有週末能無障礙的接電話，如果，”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慕容一眼：“……您要是想聯繫她的話，可以在這個時間段內打她電話。”

　“她沒有不理解？也沒有生氣？”

　今凌並沒有聽出這是慕容的自言自語，對著她確定道：“沒有。”

　慕容不知道為何，心裡湧上了一種奇怪的情緒，像是失望，亦或者是心痛，真是讓人覺得，非常奇怪。她站了起來準備回房間，按在樓梯的扶手上，背對著還站在原地的今凌道：“我沒事了，你回去吧。”

　瑞英，下午藝術鑑賞課，黎素小聲的問宋如一：“你媽媽為什麼會讓人給你送這麼大一個蛋糕過來“”

　“恩，”宋如一思考了一下，回道：“也許是她想吃蛋糕，覺得好吃，於是給我也帶了一個。”

　“那你的生日在什麼時候？”

　“在六月。”

　“啊，那不是就在下個月了？”黎素道。

　“黎素同學，”藝術老師點名叫她站起來回答問題：“在藝術鑑賞中，我們鑑賞的直觀因素有哪一些？”

　“感覺，”黎素一個一個的說道：“知覺，表象，思維，情感，聯想。”

　最後是：“想像等心理因素。”

　“很好，”藝術老師對著她溫和的點頭：“請你坐下。”

　黎素坐下後，乖乖的一節課都沒有用再跟她說話，要知道，作為一個好學生，在上課被老師抓到開小差，是一件值得難過半個小時的大事。

　好在半個小時過後，一切都正常了，黎素還對宋如一道：“藝術老師一點都不凶。”

　宋如一笑著摸摸她的臉蛋：“你把問題都回答出來了，她為什麼要凶你。”而且到這個學校之後，她就沒見過凶的老師。果然事情少，工資高，會讓人心情也變得愉快起來嗎？

　“對了，你知道嗎？”黎素坐在她身邊拿出一個石榴剝著，這石榴皮很薄，一撥開，就像是打開了紅寶石外面密封著的箱子一樣，宋如一不由誇獎了一句：“這石榴真漂亮。”

　“是啊。”

　“你剛才要說什麼來著？”宋如一可還沒忘記她說的話。

　“哦，我媽媽說當奈濕地已經開始對外出售門票了，每天限額一千張。”

　宋如一略有所思：“要對外開放了嗎？”

　“恩。”黎素點頭。

　“那要去看看嘛？”

　“恩！”黎素點頭+1，問：“我有這周的門票，你有空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

　“好啊，那我們這週末就去當奈濕地玩吧，我家剛好在那附近有房子。”

　“啊？”

　黎素不知道在濕地附近有房子是什麼體驗，不過她很快感受到了，她一到宋如一的家裡，馬上就喜歡上了這裡。她從小因病孤僻，本來就不是喜歡熱鬧的人，自然不會覺得在這裡有多麼安靜，反而會覺得空氣多麼清新，外面多麼漂亮。

　她趴在宋如一臥室陽台的欄杆上，羨慕道：“這裡還有一條河，河水好幹淨啊，還能清楚的看到有魚在裡面游，我好喜歡這裡。”

　“我給你在這裡留了一個房間，要不要去看看。”

　黎素立刻站了起來，催促道：“要，在哪？”

　楊阿姨在她們身後聽的哭笑不得，自家女兒真是一點都不懂得矜持。宋如一回道：“就在我房間的隔壁，也能看到這條河。”

　黎素立刻就往隔壁去了，最後躺在了陽台上的那張月亮椅上不肯起來了：“我今晚要睡在這裡。”

　楊阿姨唬著臉瞪她：“晚上睡陽台上要生病的，這裡溫度低。”

　“不低不低，剛剛好。”

　“晚上會低。”楊阿姨拉著她坐了起來，給她理了理變得凌亂的頭髮，“你看我們換洗的衣服都沒有帶來，事先也沒說好，而且今天不是說好晚上陪爺爺吃飯的嗎？”

　黎素想了想道：“那下一次。”

　“當然，你看如一都在這裡給你佈置了這麼漂亮的一個房間了。”兩人牽著手走出了臥室，楊阿姨對著兩個女生說道：“好了，現在我們要出發去參觀濕地了，看看有什麼東西落下嗎？沒有就出發了。”

　華國有不下六千六百萬畝濕地，約佔世界濕地面積的百分之十，居亞洲第一位，世界第四位。有超過三十處濕地已被列入國際重要濕地名錄，對其保護和規劃恢復有著豐富的經驗和方法。

　這一處濕地排不進前三十，但是已經修復的很好了，在通往澡澤處，為了防止遊客失足陷入，只能從木橋的入口進入其中參觀，而木橋是被固定在澡澤上方的，兩邊都圍著小孩子都鑽不出去的欄杆。

　而這裡和河流的相匯處，有著一大片蘆葦，現在還沒到它們開花的季節，要是到了八月蘆葦花開，這麼一大片，肯定會非常壯觀，吸引很多人來觀看。

　“那邊可以坐船。”黎素指著另外一個入口說道。

　“等我們走完了木橋就去坐船。”

　不到半個小時走完木橋後，幾人坐了船，黎素坐在觀光的船艙內，雙手托著下巴悠然道：“這湖水好綠啊，就像一塊寶石一樣，”說著像是發現了什麼，推了推旁邊靠在椅子上的宋如一：“如一，你看，那邊有一群白色的鳥，它們在抓魚吃。”

　這是一群濕地水鳥，在生態上依賴於濕地，也許是遠遠的看到了遊船過來，有三兩隻展翅飛到了另外一邊，大多的依舊悠閒的站在那裡梳理著羽毛或是捕食。

　楊阿姨無奈的看著女兒，和好朋友一起出來玩，連媽媽在身邊都忘記了。遊船很快把那群水鳥撇在了身後，望著好像看不見盡頭的湖面和中間偶爾突起的小沙丘，沙丘上面還有三兩棵綠樹。宋如一轉頭問黎素：“素素，你以前沒看過濕地嗎？”

　“看過，”黎素張開手比了個大大的動作，道：“但是沒有看到過這麼好看的湖面，我以前看過的那一個水很淺，不好看。”

　“而且，這離我們學校近，我們可以經常來。”黎素想了想道：“我還可以到這裡來寫生。”

　“對哦，你最近開始學美術了，這裡的確是個寫生的好地方。”

　濕地再漂亮，也不可能看上一天，坐了船之後，楊阿姨就帶著她們回去了。黎素在晚上吃飯的時候描述了白天的行程，黎爺爺聽得笑眯眯的，感嘆道：“素素這朋友交的真好。”

　“她還在自己家裡給你準備了一個房間？”黎爺爺問她。

　黎素用力點頭，小臉都激動的紅了：“恩，房間很漂亮。”

　黎爺爺想了想道：“我們也可以讓宋如一同學到家裡來玩嘛，到時候準備好客房，邀請她過來。”

　黎素搖搖頭：“不用準備客房，她跟我睡在一起就可以了。”

　宋如一在不知道的時候，黎家大大小小都已經默認了她是黎素最好的朋友了。在黎家的長輩看來，宋如一知道素素身體不好，給她求平安符，雖然沒用，也是一片心不是嗎？（他們還不知道那是對方自己畫的）；上一次學校搞社會實踐，還專門記得給自家素素送志願者團隊祝福的賀卡；這次更是在家裡給她留房間。

　黎爺爺的目光在幾個孫子和外孫身上一個個掃過去：“你說你們那麼外向，交朋友還不如素素厲害，上次差點還被你們嚇走了。”

　最小的那個小聲叨叨：“我們哪裡嚇她了，又不是故意偷聽的。”

　這可是素素交的第一個朋友，還這麼優秀，品性也好千萬要好好珍惜才是。見最小的孫子還絮絮叨叨的，黎爺爺雙眼一瞪，看著他道：“嘀咕什麼呢？”

　他立刻大聲道：“我只是在說，絕對沒有下一次了。”

　黎爺爺滿意了，將一盤白糖糕放到了黎素面前，用截然不同的溫和態度道：“你上週不是要吃白糖糕嗎，今天特地做的。”

　週日，宋如一躺在學校的草坪上沐浴著陽光，感到天空似乎變得陰沉了下來，睜開了眼睛，原來是一個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似乎總是喜歡嚇人？”

　喬銳在她身邊並肩躺下，與她相隔了不到二十釐米的距離：“那我嚇到你了嗎？”

　“相比這個，我更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的。”要知道這片草坪還挺大的，要是不注意，路過的人覺得不會發現上面還躺著一個人。

　“我從校長室的窗檯往下看，發現草坪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發光，就想過來看看。”

　“喬銳同學。”宋如一叫他的名字。

　“什麼？”喬銳也眯起了眼睛，躺了這麼一會兒，全身上下都覺得懶洋洋的。

　“你說起話來就像是一個法國人。”

　“這是誇獎還是諷刺。”

　“是在讚美你。”

　喬銳轉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和最開始一樣，閉著眼睛面朝天空，他便也轉過了頭：“謝謝你的讚美。”

　校長室內，喬父正在翻看這半個學期的管理報告和財務支出，跟著一起過來的小舅子早就覺得無趣了，他走進來裡裡外外看了一遍，問：“我外甥人呢？”

　喬父頭也沒抬，指了下窗戶，示意他自己去看，張小公子懷疑的走了過去：“什麼意思，難道我外甥還跳樓了？”

　他站在窗檯上往下看，接著視線在某一處停住了，嘶了一聲後道：“如果躺在那裡的一個是喬銳的話，另外一個人是誰？總不會是明彥吧。”

　回去路上，張小公子坐在對面，目光詭異的看著喬銳，接著不經意的問道：“喬銳，明彥今天在學校嗎？”

　喬父抬眼看了他一眼，接著重新低下了頭看手中的文件，似乎對甥舅兩人的話題毫無興趣。

　喬銳回道：“今天是週日，明彥怎麼會在學校呢？”

　張小公子永遠無法掩飾自己的秘密超過三秒，他忍不住湊近問道：“那麼，和你一起躺在草坪上的人是誰，是上次宴會你陪著的那個同學嗎？”

　喬銳一手抵在小舅舅的胸口，不讓他靠的太近，身體後移了一些，道：“是她。”

　“她怎麼不回家？”

　“我不想談論別人的私事，但是她和她家庭的其他成員相處的好像不太融洽，所以常常在週末留校。”他頓了一下，繼續道：“就像此刻，如果小舅舅你繼續問的話，我們之間的相處的可能也顯得不那麼融洽了。”

　因為孩子他爸還在旁邊坐著，張小公子訕訕的坐回了原位，道：“反正學校是你家開的，你住那也沒什麼。”

　“當然，只不過外公想我回家住而已。”

　不學無術全靠家裡接濟的張小公子再也不吭聲了，直到下車後才對著孩子他爸爸說道：“喬總，你就這麼讓你兒子欺負我啊？”

　喬父露出了一個在他看來虛假的不得了的笑容：“第一，你比他大十三歲；第二，你可以欺負回去，我不會阻止的，如果你做的到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