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天好冷啊……」

我帶著一身寒氣進到病房，房裡開了暖氣，溫暖多了。

「是啊。到了晚上會只剩下十四度吧。」

莫白裹緊了身上的毛毯。

我注意到他的左手打著點滴，唇色有些蒼白，想說大概是天氣變化大，他身體著涼了，也沒有多問。

「強強，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我歪頭想了一下，「就在下禮拜啊。」

他聞言立刻露出了驚喜的神色，「那我們可以一起慶祝唉！」

看到莫白這麼開心，我打從心底暖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嗯，一起慶祝吧。」

「蛋糕的話，我要巧克力的！」

我失笑道，「是你的生日還是我的生日啊……」

莫白的眼底閃過一絲悲傷。因為他擔心，等不到他十七歲的生日，他就已經……

結果我生日那天被同學強行拉去KTV唱了一整晚，還被逼著請客了……真是的，被整慘了。

那天晚上我玩得太開心，完全忘了要去醫院看莫白，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十二點多了。

這個時候去也只會打擾他吧，一次不去應該不會怎麼樣。

我跟莫白已經整整一個禮拜沒見面了，我居然有點想念他呢！

可當我見到莫白的時候，情景卻跟我想得不一樣。

他的臉上明顯寫著不高興。

「你那天為什麼沒有來？」他劈頭就問，口氣不是很好。

「我是去跟朋友過生日了……」

「你不是說那天沒事嗎？」他幾乎咄咄逼人的追問。

「臨時決定的，不好拒絕，忘了告訴你。」

我一邊說一邊從包包翻找著東西，莫白憤怒的責罵忽然在身邊炸開，「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等了你多久！」

這是他第一次吼我，我緊張地看向他，發現他冷著一張臉，血紅色的眼銳利的嚇人。

「抱歉。」我說，「這沒什麼大不了，你沒必要發這麼大脾氣吧？」

他的聲音忽然軟了下來，「你是我唯一可以聊天的對象唉……」

他又擺出一副處處可憐的模樣，但我這次不吃他這套了。

「但我不是。我有自己的生活圈，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好嗎？我的世界可不僅僅繞著你轉。」莫白對我的過度依賴令我有些反感，沒有多加修飾的話脫口而出，「比起待在醫院裡聞令人想吐的藥水味，我寧可出去玩。」

他倒抽了一口氣，像是不敢相信我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他看上去泫然欲泣，帶著絕望吼出聲，「如果你真的跟朋友那麼好，那就不要來找我了！」

「……」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發這麼大脾氣，也不想要跟他的任性耗了，索性東西一拿，轉身就走。

我不明白，難道我不行有自己的活動嗎？來醫院照顧他這件事還是他拜託我的，不是我的義務唉，沒有必要委曲求全吧！

跟莫白吵架我心裡也很難受……雖然我覺得是他的錯，他太自私了。

……算了，也該讓他收斂收斂任性的性格，不能讓他為所欲為。

回家之後，我打算唸唸書，但腦子裡全都是方才的爭吵，根本一個字都讀不進去。

我怒得把考卷揉成了一團，無力的攤到床上。

是啊，就像莫白說的，我本來就不是愛唸書的人啊……

我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對他太壞了，這不想還好，一想，內疚和自責就有如狂潮般襲來，我對之前說出的話後悔不已。

現在回去醫院時間會太晚，打電話嘛，莫白也沒有手機。

那天……他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為了挽回之前對莫白做的事，我特地請掉了晚自習去看他，還帶上了他最愛的巧克力蛋糕。

快要到病房的時候，幾個醫生護士急促的從我身邊跑過，嘴巴快速的說著什麼，即使不知道內容也聽得出來情況很緊急。

這裡是醫院的角落，住的病人不多，更何況是隨時會有狀況的病人，因此數個醫護人員同時在這裡出現是很少見的。

我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走的腳步愈來愈慢，並且在他們衝進病房時頓住了。

那是莫白的病房。

莫白……

不會吧……莫白！

我的心一沉，緊張地衝到病房門口，我看不見莫白的臉，醫護人員全圍在他身邊動作著。

「莫先生，請振作！莫先生！莫先生！」

護士急促的叫喚得不到一聲回應，莫白細瘦的手抓著床緣，從手指彎曲的弧度可以看出來他正遭受著痛苦，而幾秒之後，那手無力的滑到了床上。

眼前的世界隨著他慘白的手瞬間失去了色彩，我耳邊一陣耳鳴，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一般，原本拿在手中的袋子掉到了地上，裡頭要給莫白的蛋糕瞬間摔爛變形。

「你在做什麼？不要擋在這裡！」

護士粗魯的推開擋在門口的我，病床被推了出來，失去意識的莫白臉上戴著氧氣罩，情況很不妙。

我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們已經推著莫白跑遠了，凌亂的腳步聲一直延續到了走廊的盡頭，變得微弱，最後恢復死一般的寧靜。

莫白……

事情怎麼來的這麼突然？

不，上禮拜看到他吊著點滴時我就應該注意到了。

又或是之前護士跟我說話的時候，莫白說自己站不起來的時候……

該死，他的病正在惡化，我怎麼沒早點注意到？還對他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差勁……我真是太差勁了……

只想到自己的人，是我。

我踏著不穩的腳步進到空無一人的病房，莫白的床位空得嚇人。

我注意到地上落了一個東西，像是因為方才的混亂而掉到了地上。

……那是莫白寫給我的卡片。

我顫抖著翻開了卡片，裡頭寫得滿滿的……

強強～這還是我頭一次給人寫卡片呢，嘿嘿……因為沒有可以寫的對象嘛。

這段日子很謝謝你來醫院看我，讓我不再那麼無聊，還請我吃了蛋糕……雖然我更喜歡巧克力口味的。

你的人生經驗比我豐富太多太多了，真的很羨慕你呢～

之前你說願意陪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人生也沒有我想像中那麼悲慘嘛！

生日快樂生日快樂生日快樂！！！

卡片上的字跡模糊了，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下來。

從前所有相處的回憶如同跑馬燈一般在眼前播放，我突然忍不住，抱著那張卡片跪倒在地上。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莫白的笑臉和方才躺在病床上了無生氣的模樣反覆在眼前出現，夾雜著從前的歡笑，爽約的自己，昨晚的爭吵和莫白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