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魔皇(1)
作為整個魔界的權利中心,即使魔皇離開了如此長的時間,也依然能在他重回魔界的時候,維持著本該有的森嚴秩序。
在燕歸眼裡,這就是他踏入魔界後最直觀的感受。
然而魔皇卻看著面前嚴明有序的屬下與臣民,漸漸蹙起了眉峰。他沒有立即說話,而是迎著自動分開的人潮,一步步朝著宮殿高聳入雲的殿門走去。
沈雲辭亦是想到了同樣一個問題,他看著並不清楚其中緣由的燕歸,牽著燕歸的手不僅沒鬆開,還微微握緊了一下。他低聲道:「跟緊。」
這時候,雖然燕歸對魔界完全不熟悉,但也立刻警覺起來。
二人緊隨魔皇,也是很快的來到了殿門之前。
魔皇看似不經意的伸手,指尖劃過那殿門一側牆壁,將那一看就並非尋常材質的牆壁帶出一道痕跡來。掉落下來的細碎粉末落在魔皇手心,只瞟了一眼,魔皇便將心中的猜想更確定了一份。
「你也看出來了罷?」魔皇回過身,與沈雲辭對視一眼。
沈雲辭點頭:「這是新修的,恐怕不只這座殿門,我猜城中有更多的地方都是後來重新修建的。雖然完全仿照了原先的樣貌,但新的與舊的終究無法一模一樣。」
「一眼看去,新面孔太多了,細數起來竟沒有多少熟人。」魔皇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列隊在兩側的臣民,神情漸漸沉了下去。
魔皇還是召來前來迎接的眾人中,他最為熟悉的那個屬下。沒有多餘的廢話,也懶得試探和周旋,魔皇一開口便直指要害:「這殿門是因何事而毀,又依何人之命重修?你也曾隨我身側不短的時間,欺瞞的後果,你應該很清楚。」
下屬先是一驚,隨後臉上顯出左右為難的神色。許久才猶豫著開口:「尊上,此事我已立誓不會向任何人透露,抱歉無法告知於您。但請尊上放心,此事對您絕無任何危害,我等也絕無二心。」
「看來,我是在你嘴裡問不出什麼了。」魔皇的聲音漠然,但已然是起了怒意,「今日剛剛重歸,我本來是不想動手的,難道你非要嘗了誅魔鞭的滋味才肯出聲嗎?」
魔界從上到下,無一畏懼誅魔鞭之威。
然而魔皇此時提起誅魔鞭,也只是做威嚇罷了。他當初重傷墜落之時,誅魔鞭早已不知遺落到何處去了,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說找回來就找回來。
屬下屈膝跪下,卻依然未曾開口。
「尊上手下留情!」又有一人沒有被傳喚,卻三步並做兩步跑來,話還沒說兩句,人卻先重重跪了下來,「首領他立過誓,我雖所知道的不多,卻能將所見所聞盡數回稟。請尊上饒過首領!」
那膝蓋觸及地面了聲音,燕歸聽了都忍不住輕輕吸了口氣。
突然跑上來的這個人,很年輕,對於魔皇來說,他的面孔很陌生。但在他開口之後,旁邊跪著的屬下對其怒目而視,並低聲呵斥他,看上去倒不似作假。
於是魔皇不動聲色道:「你說。」
「當初您在與仙界一戰中重傷失蹤,經年未歸,不知從何處傳來許多市井傳言,鬧得幾乎滿城風雨。曾經攝於您威勢的反叛者,趁此機會在城中挑起了內亂,叛軍一度攻到宮殿之前。就在情勢危機之時,突然烏雲蔽日天地昏暗,不知從何處來的巨龍從雲層中降下,將其龐大的身軀盤繞於城中,接近之人盡數被天降雷劫轟為齏粉,一夜之間叛軍便被這巨龍打的分崩離析,再無反叛之力。」
「再後來,那巨龍身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無人知曉來歷的男人。尊上所問之事,第一,那殿門是當初巨龍與叛軍對峙時破壞的;第二,當時城中有諸多損毀之處,都是後來依那個男人之命,悉數照原本的樣子重建的。至於他到底是誰,我是真的不知道了,想必也沒有太多人知曉這個秘密。」
聽罷,魔皇長長抽了一口氣,然後是暗暗咬牙的聲音:「他人現在在何處?」
「與我等交代過今日尊上將返回之事後,他昨日便已經離開了,去了哪裡,亦無人可知。」
魔皇久久沒有說話,但那看似平靜無波,卻已經越發鮮紅的眼眸,卻讓一旁的沈雲辭趕到了一絲不詳的氣息。這種臨近爆發前的預兆,沈雲辭再熟悉不過了。
「完了。」沈雲辭小聲在燕歸耳邊嘀咕了一句。
燕歸疑惑:「你害怕什麼啊?」
「你不懂,小時後看見父親這樣的神情,基本就意味著我要挨揍了。」沈雲辭咂了咂嘴,「不過還好,這次要挨揍的肯定不是我。」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話裡有話?」燕歸仔細琢磨了一下,察覺到沈雲辭這局話裡好像藏著什麼很關鍵的東西。
沈雲辭伸手攬住燕歸的肩膀,拉著他走到旁邊殿門後的轉角處,湊近了耳邊才說道:「我的意思是,這事的結果出來之前,我們倆呢最好先別攙和。」
此時燕歸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靈光乍現,想到某個結論的他不由睜大了眼睛:「那個巨龍所化之人,該不會是你……」
該不會是你的另一個爹吧。
燕歸那句話沒能全部說完,就被沈雲辭給捂嘴按回了嗓子裡。
「噓——現在什麼都別說,他是什麼這取決於我父親的態度。」沈雲辭的表情突然變得認真起來,「父親要是認的話,那就是;如果父親他不認,那就什麼都不是。」
燕歸明白沈雲辭的想法。
沈雲辭是被魔皇一手帶大的,雖然說那個巨龍所化之人很可能就是他爹,但沈雲辭卻是完完全全站在魔皇這一邊的。畢竟除了血緣,沈雲辭從出生之後便跟那人並沒有任何關係。
燕歸毫不懷疑,如果魔皇要殺那個人的話,沈雲辭不僅不會攔,甚至還會幫忙。
「總之現在呢,什麼都別說,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沈雲辭鬆開燕歸,再次叮囑道。
燕歸點點頭。
然後正好看見魔皇揮袖轉身,帶著週身一股氣勢凜冽的風,大步朝著宮中走去。配上那冰冷卻鮮紅到極致的雙眼,觀之令人生畏。
魔皇走得相當急,以至於從燕歸他們身邊掠過,都未曾停下腳步。他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雖然從氣勢和眼神上來看,被找的東西可能下場會很慘烈。
但直到最後,也沒能找到任何痕跡。
乾乾淨淨,彷彿從未來過。
最終,魔皇回到寢殿之中,長長呼出一口氣。彷彿累了一般,他方纔那種駭人的氣勢盡數消散了下去。
當時一聽,魔皇就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為什麼偏偏是他呢?或許對魔皇來說,他寧願這魔界陷落他人之手,也不想因為此事再與那人扯上任何關係。
魔界若是陷落他人之手,對魔皇來說不過是奪回來便是。但如今這樣一來,牽扯愈多愈是理不清,夾雜著太多往昔不想再揭開的傷疤,越發顯得鮮血淋漓。
微風忽然拂過寢宮內的輕紗裝飾,雖然動作幾乎融入這風中般輕微,但魔皇指尖微微一顫,仍然捕捉到了這一絲異動。
有什麼東西被放在魔皇身後的桌案上,來人似乎只是為了這個目的,於是放下東西之後未做駐足,便準備悄然離去。
「龍垣。」兩個字的稱呼從魔皇口中清晰的吐出,他沒有回頭,但整個背部已經本能的緊繃起來。放在扶手上的右手,五指已經淺淺扣入其中,冷笑道:「既然走了,何必又回來。」
來人離去的腳步停頓了下來,沉默良久,被叫了名字的龍垣方才低聲開口:「我想你應該是不願看見我,將這東西物歸原主,我便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我確實是不想見你,但這不妨礙我想殺了你。」魔皇站起身來,剛才的扶手已經被捏碎,他走到桌案前,伸手將剛剛被放上去的盒子輕輕一挑。
細長的盒子被打開,裡面靜靜躺著的是遺失已久的誅魔鞭。
「好,都依你。」龍垣轉過身來,面對面的站在魔皇面前,漆黑的眼眸亦全然注視著眼前之人。那卸下所有防備的模樣,彷彿剛才魔皇說的不是要殺他一般。
魔皇抿了一下嘴唇,沒有再說話,只是將誅魔鞭拿起。
鞭子被重新抖開的時候,那帶著幽深紫芒的陰寒氣息瞬間炸裂開來,光是看著便叫人心驚膽戰。魔性越是高,面對這誅魔鞭時,所受的傷害就越發劇烈。
而龍垣,作為混沌開闢之初,從魔界禁地之中孕育而生的巨龍,恐怕整個魔界也沒有誰敢說自己比他的魔性更高。
「三百一十八鞭,無論生死,打完我與你之間兩清。」
當年二十多鞭,便足以讓一個敢於謀逆的魔尊灰飛煙滅。說實話,魔皇甚至覺得自己,也未必能扛過三百多鞭。
然而若非如此,他或許永遠無法忘記身體受孕那三百一十八天的恐懼與屈辱。
當誅魔鞭落下來的時候,龍垣說到做到,竟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躲閃。
但並非是不痛的,甚至對於他魔性極高的軀體來說,光是這第一鞭下去,便是血肉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