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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被戀愛挾持理智的常先生》第8章
  ☆、第 8 章

  他對他的所有想法,高尚的下流的,無私的無恥的,都不應當這樣闃靜無聲。俞揚的心跳隨著這個念頭的運作快了起來,快得他預感到自己出言的慌亂,他張著嘴,卻開不了口,直到對方默然地尋找起手機,那種慌亂噴薄而出,他緊緊握住他的手腕,央求道:「再待幾分鐘,好嗎?」

  「我知道,那幾個人可能還會過來,我只是想告訴董升升——」他急於弄出一點光亮和聲響,提醒自己週遭不是無垠的黑、廣漠的靜。當世界不傳遞任何信息,他無法進行計算。

  常周的視而不見令他心煩意亂,俞揚決意破釜沉舟,負氣般重新貼近他。那不是他情意的全部,但它不帶忍耐、柔情,永遠直白坦率,它最讓人無法忽視。他果然把他逼得失色,恐懼感令常周本能地後仰,驚慌中他碰到沖水按鈕,馬桶內的水沖洩而下,像下了一場迅即的雨。

  俞揚深吸一口氣,「你究竟——」

  此時,常周忽然說:「你有沒有看過《愛在黎明破曉前》?」

  箭在弦上的氛圍被驟然打斷,俞揚皺眉道:「什麼?」

  「一部電影。」

  「你喜歡電影?」俞揚記得他甚至很少閱讀小說。

  「不喜歡。」他坐在馬桶蓋上,徹底避開了俞揚,「故事講的是兩個年輕人在火車上相遇,他們十分投契,於是臨時起意,決定一起在維也納下車,度過一晚,以便繼續交流。」

  「動人的故事,不是嗎?」

  「原本是一個美好的故事,但遺憾的是,最後他們莫名其妙地接吻了。」常周抬頭道,「我希望他們沒有接吻。」

  俞揚有些迫切,「你不覺得他們應該更進一步?」

  「我覺得維持理智的交流比激素分泌帶來的眩暈更加動人。如果他們接吻,那麼他們起初交流的動機是值得懷疑的。」常周極力維持著篤定,但腕部的肌肉在俞揚的觸碰下僵硬著。

  俞揚鬆開他,語氣消沉道:「所以,這是你深思熟慮的答案。」常周內疚著,俞揚繼續揭穿他,「我的妄想,你甚至不允許我說出口,對不對?」

  俞揚的用詞這樣居心不良,分明是掌控者,卻將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蓄意使他難堪。常周吞吞吐吐道:「你到底……你到底是為什麼啊……我,我不值得的,你知道嗎……」

  俞揚道:「你哪裡不值得?」

  常周將他的無可奈何當作認真的發問,誠懇道:「我有自知之明。我有——許多問題。如果不進行偽裝和保持適當距離,我根本無法正常與人交往,更別說——維持親密的關係。俞揚,我不值得,你知道嗎?」

  他沒有分毫的顧影自憐,反倒愈叫人憐惜。俞揚閉著眼,那種不忍又逼上來,「我知道。」

  「那你還——」

  「這不是一時說得清的問題。你就當我腦子壞了,修不好了。」俞揚在漆黑中偷偷用深沉的眼睛注視他,枉然地做著最後的企求,「真的不要嗎?人生天地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常周低聲道:「我不能。」

  俞揚無心再籌謀,轉身拉開門,背著光站著,頹唐道:「走吧。」

  那天回去,車未駛出市區,天便悶起雨滴來,水珠點點,砸在不透明的車窗玻璃上。俞先生坐在後座,看窗外的月色像水粉般抹開了去,最終化入灰黑的濃雲中——雨終於下大了。董升升如履薄冰,不敢去招惹老闆,只好訕笑著問副駕駛座上的常先生吃了什麼。常先生心不在焉,只淺淺應和了幾句。於是一路只剩下令董助理如坐針氈的靜默。到了近郊,舊式別墅沒有地下停車場,車只能開到小院外,董升升手裡只有一把傘,常周沒去開門,示意他先遮俞先生。俞揚醞釀了一路,先他一步衝進雨裡。距離短暫,常周叫不住他。故作完狼狽姿態,俞揚已進了房子。董升升看著常先生苦澀而憂心的臉,暗道老闆使的好一手苦肉計。可惜常先生不如他熟諳俞先生的暗藏禍心的伎倆,還以為作惡的是自己,接下來整整一周,常先生都在俞先生精湛的演技下接受良心的拷問。

  中秋假期過後,賀吟川吵鬧著要搬到小舅舅家。俞揚被他折磨得頭疼腦裂,又念及長姐和姐夫間矛盾重重的狀況,只得替他去跟俞柳說情。賀惜安為弟弟整理好行李,又代俞柳把功課交待給他。俞揚問大外甥是否要一起,賀惜安搖頭道:「我得看著我爸媽。」

  此事的事由雖不盡然在自己,但自己也難逃其咎,俞揚悵悵想,當年方淮一家的事故也是如此。他總算記起來,差人將處理過的方淮的語音日記送到方家,第二日方笠打來電話,說方杭之先生精神狀態好了許多,俞揚也算心下稍安。這一場又一場的噩夢早該揭過了。

  這秋季裡少見的纏綿的雨,一直到星期六的夜晚才停。常周許多天沒與俞先生說上話,這冷落讓常周無所適從。晚餐時,難得他主動問:「俞先生還沒回家嗎?」何其青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說:「在家!今天凌晨開始的線上會議,一直到中午才結束,現在估計還在補覺。」

  俞揚睡醒便看到董升升在助理小組裡嚼舌根,說准老闆娘天天在廚房、書房、客廳頻繁出入,一次也沒碰上老闆,都快抑鬱了。俞揚傻氣地笑了笑,翻身下床,套上棉質家居服。下樓果然看到常先生還坐在客廳,賀吟川正纏著他問東問西。俞揚先到廚房對廚師說晚些再準備自己的晚飯,然後去沙發坐下。他無甚表情地盯著電視,常周拘謹不已,他盼望見到他,卻根本不知要說什麼。

  常周不由自主地去分辨他臉上的情緒,仍是功虧一簣。餘光裡賀吟川拉扯著他的袖子,捧著書問:「常周,你再給我講講,比熱容究竟是什麼,我怎麼一點也理解不了呢?」

  吧檯邊,董助理對何助理竊竊私語:「你不去和Steven準備明天的會議資料,還在這裡湊熱鬧,有夠八卦的噢。」何助理吃不得虧,徐徐道:「小董你是本分人,就是眼睛太離不開老闆,你對老闆這麼有心,你說老闆知道了會如何?」董助理狡辯:「別亂講吼。我對老闆除了鞠躬盡瘁,還有什麼心?」何助理晃了晃杯中的紅酒,毫無誠意地替他打抱不平,「可惜了。你為老闆掏心掏肺,他一個眼神你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常老師這麼半天,還沒察覺出老闆在等他先開口說話。老闆偏偏就喜歡他。」董升升那點心思被他掘出、放大,只覺得俞先生對常先生悄無聲息的追逐讓他眼紅不已,他收回視線,羞惱道:「別明嘲暗諷啦。我知道,我和老闆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其青正想搬出前輩姿態開導他,又聽得他不甘道:「但我還是想和他來一晚。你不覺得他真的很適合拿著鞭子嗎?我和Steven都這樣覺得。」何助理憤然罵道:「齷齪!變態!」

  常先生魂不守舍,越說越遠,治絲益棼。賀小朋友本就沒頭沒腦,索性洩氣道:「你解釋得很清楚,但我還是雲裡霧裡。我太笨了,你嫌棄我嗎?」

  常周望著吧檯出了會兒神,福至心靈,問:「你知道為什麼吃同樣多的東西,有的人會變成胖子,有的人還是瘦子嗎?

  「因為世界上有一種叫『比胖容』的東西,C=ΔW/(c×Δf)。C是『比胖容』,ΔW是增加的體重,c是細胞總量,Δf是增加的食量。計量一個人有多易胖,就是每份食量,每個單位細胞增加的體重。」

  賀吟川看著兩位助理的身形,許久,呆滯道:「換成比熱容,我好像能夠理解了。」

  常周早已看向對面,未能捕捉到俞先生臉上的輕笑,只看到他抓著遙控器飛速地換台。俞揚裝腔作勢好些天,現在想重修舊好,一時間轉換不過來,正進退維谷,見他沮喪垂頭,心中愈加懊悔。

  電視畫面停在某台前幾日對俞先生採訪的尾聲。女記者旁敲側擊問他為什麼一直單身,究竟喜歡什麼樣的類型。常先生好奇地豎起耳朵,電視裡俞先生往後捋了捋頭髮,三分靦腆七分真誠十分造作道:「我沒有喜歡的類型,我要找的是一個人,不是一群人。」

  賀吟川看得發嘔,怕常周受他打動,戳穿道:「我小舅舅這人見異思遷,上次我大表姐問他想找什麼樣的姑娘,他還說要知書識禮,能『並頭聯句,交頸論文』。小舅舅眼界高著呢。」

  俞揚反駁道:「聯什麼句,論什麼文?我是為了婉拒你大表姐做媒。況且,」不避諱地打量著常周,「真到了能並頭交頸的地步,誰還惦記著賦詩屬文,啊?」

  這果真不是一個簡單的伊辛模型可以解決的問題,常周想到。他臉上薄紅,將搭腔的話吞回肚子,靜默地坐著。俞揚這下連剖白心跡也一併懊悔進去,他未預料到常周會這樣無措。

  趁賀吟川又在勤學好問,俞揚走出屋外。他站在門廊下抽了會兒煙,裡院中,濕透的海棠葉子攪作一團,石徑凹陷處的水窪胡亂折射著冷光,桂香零落進泥土,散發著潮腐氣,無不叫人生郁。正想回去,轉身恰看見常周出來,心頭跳了跳,低聲問候過,又背過身去,掐滅了煙,只餘繚繞的煙霧來不及散去。常周湊近站定,低落道:「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沒有,」他揚了揚手裡的煙,「不是因為你。公司正式進入跨行業的發展階段,步出金融領域,壓力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俞揚說這句話時常周側著身體,微蹙著眉,始終直白地望著他的眼睛。

  那視線終於沒有無功而返,常周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氣悶,「撒謊。」

  俞揚彎著眼睛笑了笑,「看得出來了?」

  常周面紅,「總有規律可言。」

  俞揚不語,常周遲疑道:「我不希望你為我這樣……萎靡不振。你在我心中不該是這樣的。」

  「我在你心中是怎樣的?」

  「你是一個十分複雜的人,但至少是從容和愉悅的,儘管我不知道是什麼使然。」

  俞揚笑道:「你讓我失戀了,還不允許我難過啊?這麼霸道?」

  常周不去看房間內的大象,窘迫道:「什麼失戀,別胡說。」

  俞揚歎著氣,但方纔失常的視覺和嗅覺,忽地把雨滌後的清新找了回來。他一寸寸接近他,直到兩人的指尖觸到一起,婉婉道:「從容和愉悅,無非是理智地與慾望保持適當距離的結果。但是常言道『去人滋久,思人滋深』,於我而言,你是灰白的人群中帶有色彩的唯一,我根本沒有理由不去接近你。而你卻一味告訴我你不值得。」

  「我——我也想接近你,」常周說完這句,手已經顫抖起來,「我只是不能想像我們是那種關係。」

  俞揚感到自己的心前所未有地戰慄,像是剛從無數尖刀中逃脫出來般。他只容忍了半分鐘的緘默,便伸出手將常周帶入自己懷中。兩人身高相差不多,俞揚低著頭,隔著衣服在他肩膀上偷偷親吻一下,常周顯是沒察覺到,甚至在俞揚背上安撫地拍了拍。

  俞揚在他耳邊道:「這樣足夠了,我以為你會厭惡我。我知道,沒有人活該受別人愛情的折磨,但是我不能輕易地讓你離我而去。」

  他本想將情難自已偽飾成一個短暫的擁抱,但放手並不如他想的那樣簡單。幸而留戀的不止他一人,只是常先生不比他自知。

  常周被淺淡的安息香和杉木的氣味牽引著,嗅到俞揚的衣領上。他苦惱想,他該如何離他而去?他讓人這樣神志不清。常先生真的在用良知去掙扎,掙扎得酩酊大醉、前功盡棄。他無力地閉著眼笑。

  俞揚問:「笑什麼?」

  常周道:「記起董升升曾經戲謔說,你是『華爾街海倫』。」

  「我有那麼身不由己?我以為要稱讚一個人的外表,阿弗洛狄特會合適一些。」

  「你有那麼放蕩?」

  俞揚哈哈大笑,笑到盡頭又歎息一聲,他懷抱著他,想到所謂愛情,無非是《溱洧》中那句「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只要站在某個人的身邊,這世界上就有永遠去不厭倦的地方,做不厭倦的事情。譬如此刻。他不捨道:「我明天就要離開了。」

  「何助理告訴我了。他們說你收到了一個不公開論壇的邀請,據說很神秘?」

  「保持隱秘以自重罷了,最終都是要和政府做交易的。在歐美精英階層這不算什麼秘密。」令俞揚耿耿於懷的是,「論壇期間我不能與外界聯繫。」

  常周好奇道:「參加的是不是都是大腹便便的猶太大佬?」

  他的關注點讓俞揚頭疼,「大多是的。」

  常周撲哧笑了笑,悄聲問:「會不會把你們關在裡面開性愛派對什麼的。」

  俞揚忍俊不禁,「和大腹便便的猶太大佬嗎?」

  「合理猜測。」

  常先生自己也忍不住笑,俞先生憤懣道:「你怎麼這麼會轉移話題呢?」他將下巴擱在他的肩窩,「你有一個月不會見到我。」

  常周哼道:「是你有一個月不會見到我。」這其中確有不同。

  俞揚啞然失笑,「今天怎麼這麼伶俐?」

  常周後退些許,看著他那雙永遠寬容,又永遠令人捉摸不透的棕色眼睛,真誠道:「我怕離別終有時,在那之前,我希望我讓你開心。」

  俞揚眼眶發熱,他鬆開他的腰,轉過身去,才發現夜色已經籠罩下來,他吁了口氣,沉聲道:「我知道你早就找好了房子。但你能不能等我回來再搬出去?在那之前,給我一個機會把話說出口,我們好好談談我們的關係,好嗎?」

  「什麼關係?房東和房客?我們之前沒有簽過書面合同,我問過你的律師了,房屋租賃合同沒有約定期限的話,我有權隨時解除租賃關係,當然,你——」

  俞揚壓抑著恨,微笑道:「如果你繼續說下去,我會直接吻你。」

  常周立即噤聲,紅著臉朝屋內走。俞揚喚道:「欸,別走。開玩笑的,你幾時見過我逾矩了?」常周低著頭站回他身邊,他心中的茫然不比他少,但他依然承諾道:「我會等你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他什麼時候往睡衣上噴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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