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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被戀愛挾持理智的常先生》第5章
  ☆、第 5 章

  演出完畢,昆劇院張明芳教授作為戲劇的改編者和演員一同謝幕,各電視台錄像也已結束。眾人來到台下,和政商兩界人士握手寒暄。俞先生才同張明芳教授握過手,正欲附耳問候,一群記者已經見勢圍了進來。張教授佝僂著背,露出個無牙的、乾癟的笑容,大方道:「見你機會難得!機會嘛,還是讓給年輕人好!我耳朵背,在這裡也聽不清,你接受採訪去吧!」又轉身對背後的一干人開玩笑說:「小揚比我受歡迎,我心裡有些不平衡。」

  俞揚羞愧難當道:「哪裡!在外面徒有些虛名,打擾老師了。」

  「這哪裡打擾?我家裡那位還等著你上門打擾呢,要不是身體抱恙,光是為了你,今天也是一定要來的。」

  「該是我上門拜訪才是。」

  「那我就掃徑以待?」

  俞揚應下,張教授樂呵呵地拍過他的手背,繼續向前方走。幾隻話筒倏地湊了過來,其中一隻冒冒失失打在俞先生下頜上,那小姑娘先尖叫了聲,不停彎腰致歉,俞先生捂著下巴說:「這叫什麼?這叫——『斯文吃的斯文痛,無情棒打多情種』!」

  週遭笑成一片,其中一位問:「俞先生這是承認自己『多情』了?」

  「是啊……」俞揚的眼睛鎖著不遠處輕笑著的常周,「可惜『此琴一時難鳴』。」

  這引經據典和雙關引得記者們又是「天才」又是「全能」地胡亂恭維起來,俞揚聽的彆扭,及時制止道:「我哪裡全能?至少在數學上,我就太愚蠢,否則也不至於拿不到學位去紐約不務正業了。」

  有人見機回到採訪正題,「可是俞先生你近來一直在國內,據你的助理透露,短期內你也不會回紐約,是否有將事業中心轉移回國內的打算呢?」

  「不,只是我個人暫時離不開本市而已。」

  這是避而不答了,另一位市電視台的記者乾脆接腔道:「俞先生喜歡本市嗎?」

  俞揚想了兩秒,由衷道:「喜歡。這座城市和紐約十分不同,我沒有很認真地去比較,但是感性地說,我想大概是因為……這個城市的活力不來自於制度的高壓運作,而來自於人本身。我對此……十分著迷。」

  一位娛樂記者循著他頻頻望去的目光,只發現舞台下的陰影處,站著幾個低聲交談的男人,意興闌珊地收回眼。俞先生見了悶笑一聲,乾脆遂他的意,朝張明芳教授身後幾位女演員明目張膽看去,不過那邊狀況蹊蹺得很,安保人員被後排蜂擁上來的觀眾擠得稀稀落落。

  被俞先生和稀泥一番後,終於,一位受邀而來的自媒體人士大膽道:「俞先生,我這裡有一個問題,是我的粉絲要求我必須問的,我希望您不要感到冒犯。網上有言論說,您之所以一直保持單身狀態是因為性取向問題。您願意借今天這樣的機會正式回應一下嗎?」俞揚正為那邊不尋常的態勢疑惑,聞言回過神來,打趣道:「你這個問題問得我很失落呀。我以為相比於我這個人,我的性取向就像陽光下的一隻蠟燭一樣微不足道了呢。原來它還是這麼重要嗎?」

  俞揚再瞥一眼不遠的人群,彩色的一片纖纖衣袂裡,忽地多了個灰黑的粗壯身影,遠望去再明顯不過,身在其中,卻是難以發覺的。俞揚呼吸一滯,在人群中搜尋著錢謙,他需要立即和他確認計劃是否有變,這氛圍像火焰上即將燃斷的一條細線,讓他嗅到危險。

  幾步遠的地方,董升升敏銳地感知到他的情緒,他對一旁的常先生說了聲「站在這裡不要動」,正欲上前詢問,卻看見俞先生皺著眉扒開人群擠了過去,然後——事情發生在那樣短促的時間裡——俞先生呼喊了一聲「小心」,大步衝到張教授身後的位置,柳卿雲還未尖叫出聲,人已被他推出,俞揚欲扼住行兇者的手臂,卻在返身的一瞬間被鋒利的匕首刺中,他摀住側腰疼倒在地,眼前幾個安保人員已將兇徒連帶幾位無辜觀眾一同撲倒,俞揚冷汗涔涔中看自己裹滿粘稠血液的手掌,始才相信,這一切並非是錢謙的安排。

  他疼得精神恍惚起來,只覺得幾隻脂粉氣十足的袖子不停在鼻端拂動,嗅得他想打噴嚏又有氣無力,直到一個拔高的聲音破開人群,「讓開!我學過急救!讓我進去!」

  他被嚇得冰涼的指尖撫住了臉,「俞揚?俞揚?」年輕的男人焦急地呼喚他的名字,確認過他的傷口以後,迅速脫下外套覆在上面,用力擠壓,又叫人墊高他的雙腿,喘息中安撫道:「俞揚,把你的手拿出來,放鬆腹部,相信我好嗎?你不會有事。」

  急救箱被送來,男人一邊向急救電話裡清楚地描述創傷,一邊顫抖著對付一包消毒紗布,那包裝偏偏像蘸了強力膠似的牢固,怎麼也撕扯不開,俞揚在休克的邊緣,看見那雙眼睛驀地紅了,他心裡不知怎麼了,好像就在忽然之間,領悟了那種「一片花飛減卻春」的奇妙失落。究竟是哪個傻子斷言,一朵花的凋零荒蕪不了整個春天的?俞揚虛弱地伸出手,像無意識般地,貼到他的胸前。常周讀不懂他已混混沌沌的囈語,只能從他似水的目光裡希求平靜的情緒。掌心所貼的地方,鮮紅的血液漫溢進白色的襯衫,蓋住一片奪目的彩虹。

  俞揚閉上眼,潛意識的海裡,冰冷的浪濤將他拍入記憶的底部,那甚至算不上是一個噩夢,只是一個虛弱的溺水者的無從抵抗。他被深海的靜謐包裹住軀體,鯤魚的嘯鳴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爸爸,鯤鵬那麼大,為什麼也做不到真正的逍遙?」男孩問。病床上,父親將他擁入臂彎,他呼吸的聲音像來自一口意氣將竭的枯井,男孩不安地垂下漂亮的眼睫,父親笑著包容他的懼怕,他說話總是那樣溫吞,「因為它還有許多、許多的未竟之志,它寧肯承受痛苦,也不要所謂逍遙。」

  那之後便是巴黎多雨的冬季,年輕而美貌的母親周旋於學院、畫廊和沙龍,男人們為她著迷,她也不吝同他們縱情。直到一個月後,她發現孩子仍然不肯開口說一句法語,無奈之下她聯繫了孩子的長姐。戴高樂機場裡,她捧著他稚嫩的臉說:「我很抱歉,親愛的。我不知道該如何和你相處,但我愛你。」男孩低著頭說著英文,「不是你的錯,是我學不會法語。」

  少年時期寄人籬下的隱忍如同過眼雲煙,成年以後他離開父親生前寤寐思服的故土,命運的饋贈讓他在同齡人中分外耀眼,他安然受之,恣意用之,一不留神便落入它的陷阱。那是聖誕節前夜,波士頓下著暴雪,他和幾個同樣滯留在劍橋市的同學在酒吧喝得爛醉,狐朋狗友惡作劇叫來了那對夫妻,他們本就為他鬧得分居,此時爭相要帶他走,撕扯推搡幾下,竟大打出手。俞揚撲開混亂的人群跌撞到酒吧外,扶著路邊的車吐了一地穢物。「篤篤」的扣響聲傳來,俞揚喘著氣,扭頭看隔壁車窗。那夫妻倆把牙牙學語的幼兒留在了車裡,孩子趴在車窗上哈氣,調皮地畫了一個笑臉。俞揚也對他笑。誰能想到,第二日,他便在醫院見到了孩子的遺體。

  後來,他站在一個古怪的、沒有出口的房間。其實也不算沒有出口——那建築師大方地沒有修外牆。俞揚坐到邊緣,將腳懸空垂著,城市的燈光早落下了,天上沒有星星,紐約只剩下黑洞洞一片。他本該感到恐懼,但腳下濃稠的黑深沉而溫柔,叫人想一勞永逸地沉浸其中。他閉上眼,一寸寸往外挪——

  「老闆?老闆?」無輕無重的拍打將他喚醒,俞揚睜開眼,神情還很渙散。董升升將醫生推上前來,火急火燎道:「快幫忙看看呀!怎麼看上去有點傻?是不是麻醉時間太長啦?」

  小胡醫生怨死把他攆來這裡的主任,湊上前,戰戰兢兢檢查了情況,一板一眼地問了些「你叫什麼名字」、「五加四等於幾」一類的問題,轉身對董助理擠出個生硬的笑,說俞先生安然無事,偷偷往病房外挪。董助理不明所以,對常先生說:「他緊張什麼?不過——老闆總算沒事了!」

  常周把蘸水的棉簽往俞先生嘴唇上杵,俞先生的眼神不放過他,常周不肯和他對視,一味盯著他乾澀的唇瓣,勉強笑著,嘟囔道:「我怎麼也覺得他變傻了?不行,他是搞數學的,醫生問的太簡單,我不放心!我問你——第五個梅森素數加第四個完全數等於多少?」

  俞揚的臉上總算浮現出虛弱的笑意,「16319。」常周撲哧笑了,俞揚花花腸子運轉起來,三分真七分假地裝起可憐,「我又疼又冷。」

  「那就說明沒傻。」常周熬了一夜,眼睛本就紅腫著,此時被情緒湧上,脹痛不已,他捂著眼睛起身道,「我去衛生間洗個臉。」

  俞揚蹙眉問道:「他怎麼了?」

  董升升被老闆猝然提上來的中氣嚇了一跳,嗔道:「老闆你也太壞了!居然對常先生賣慘!小心他把你當成小弱受!」

  俞揚哼道:「瞎說什麼?真正強大的人才懂得如何恰如其分地示弱。他這是哭了?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出劇院時全身都是血,差點被醫生架上救護車;等你進了急救室,就繃不住了。後來醫生說你脫離危險,還是我出去把他叫回來的。他可能是嚇到啦!老闆,之前我還以為你看上了根木頭,今天看來,還是大有希望的呀!」

  俞揚想得意又於心不忍,輕咳一聲,問道:「兇手呢?調查得怎麼樣了?」

  「被帶走了,大家都擔心你,跟來醫院了,暫時還沒有過問。哦——賀將軍也來過了,剛才送張教授走了。俞教授明天就會回國。」

  這下是要盡人皆知了,俞揚心想,乾脆攪合一場!於是吩咐董升升明面上息事寧人,背地裡一面向錢謙施壓,一面將矛頭引向汪湖溪,又叮囑他自己也要注意安全。董升升應和著打斷他:「好的,我知道啦!老闆,身體要緊,你不必這麼事無鉅細的!」

  俞揚瞥了瞥衛生間的門,此刻也嫌自己囉嗦,擺手讓董升升出去。

  等常周出來,俞揚不敢再言過其實,一味安撫說傷口沒有那樣疼,麻醉也已經完全過去了。他越安慰,常周越不能自已地蓄淚,「怎麼可能不疼?緊急處理的時候我都看到了,傷口又深又長,醫生說差一點就捅到腎了。」

  「那麼現在你也是見過我的『內在』的人了。」俞揚存心要逗他笑,常周垂著頭發出無精打采的鼻音。俞揚伸手到被子外,去觸碰他溫熱的指腹,他捏著他的手心,以期傳達某種眷戀。常周驚奇地發現,他對這種觸碰竟然是渴望的。彷彿是一根敏感弱小的籐蔓扎根在了手心,試探著攀援上他的手臂,最終用密緻可愛的葉將他重重包裹。

  「我第一次聽到你對我直呼其名。」

  常周爭辯道:「那時你失血太多,我——」

  俞揚灼灼望著他,「你為我著急嗎?」

  常周錯愕地抬頭,俞揚問得曖昧,卻也坦然。他承受著他的目光,感到自己彷彿站在了曠野的月色下。可是,他心裡或許有萬般的感情,卻沒有一種會將他引向不受控的激素分泌、不理智的剖白允諾。他十足懦弱地迴避,「你昨晚的行為很勇敢。」

  俞先生被當作小朋友誇讚,恨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直白地握住他的手,口中仍舊引而不發,只是忍耐道:「顧左右而言他。常老師,你打算迴避到什麼時候?」

  常周面上早已紅透,俞揚本就無意迫使他面對,歎息道:「讓董升升替我叫個護工進來,你……回去吧。」

  常周以為自己惹了他厭惡,低低應了聲好。

  俞揚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失落,急忙拉住他,「你——唉——讓我怎麼辦才好?我是說,你一夜沒睡了,回去敷敷眼睛,吃點東西,再好好休息一下!」

  常周霎時明朗,埋怨道:「你就不能說明白些嗎?我根本分不清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坐回凳子上,孩子似的咿呀咿呀匯報自己在護士站敷過眼睛了,現在還沒有胃口吃早飯,想在這裡陪他等人過來。

  俞揚愛憐道:「敷過了還這樣?」

  常周無所謂地搖頭,「過敏體質,只能等它緩過去。」

  俞揚道:「那就回去休息。我跟你說,兩情若是久——」

  常周氣急,甩開他的手,凶神惡煞道:「閉嘴!不許胡說!」掩下失態,氣定神閒地看時間,口中振振有詞,「惜安和吟川大約一個小時以後到,我再陪你一小時,等他們來了,我立刻就走!」

  俞先生好似「斜暉脈脈」對上了悠悠自流的江水,賺不來回眸又收不回心,他縱容地道了聲「好」,隨即抬手將他的腦袋一把摁下,勒令道:「趴下睡一會兒。我見到你心煩。」

  常週一頭扎進床頭軟綿綿的被子裡,疲憊感瞬間襲來,迷迷糊糊中與俞揚爭執了幾句「真的假的」,就睡了過去。等前來更換輸液袋的護士離開以後,俞揚仔細地瞧他的睡顏,近得纖毫畢現,同時,遠得觸不可及。難怪古人都好那種隔著河洲的美女,杳杳渺渺,永遠有你預料不到、捉摸不透的。含蓄深沉又纖塵不染,去哪裡找這樣的人呢?

  俞揚禁不住一點點挪動去靠近他,腰間雖打了固定器,稍有牽扯仍舊疼得滿額是汗,近在咫尺,花費了他二十分鐘,把對方的呼吸從輕捷聽到沉濁。俞揚用指尖試探著,他湊近他沉睡的臉,又拉開距離,像一隻矛盾徘徊的困獸。「這是一件毫無理智的事情!」他自嘲道,卻在最後,獻祭般在心裡承諾:「我會用一生來愛你。」繼而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吻。

作者有話要說:  輸在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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