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6

　　三個人出去沒多久，海洋正穿著衣服，方啟觀推門進來了。

　　海洋一看到他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後退好幾步，迅速穿好褲子，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衝。

　　方啟觀當然不會讓他走，伸手拉住了海洋的胳膊。

　　海洋一接觸到方啟觀手上的熱度就跳腳了，也顧不上屁股疼，大力往後掙。

　　「你你你你你別碰我！」

　　「只是想談談。」方啟觀非常配合地抬起手，還退了一步。

　　「談什麼？」海洋也不敢看方啟觀，但又要裝作很有底氣，只好用放大音量來給自己助威，「有什麼好談的！」

　　「球哥走之前給你辦了張卡。」方啟觀說。

　　「我『操，這個比居然還敢替辦卡！」海洋要氣死了。

　　「我把費用給免了。」方啟觀又說，「所以是我送了你張卡。」

　　海洋怒道：「怎麼樣？你以為一萬多塊錢可以洗清你的罪孽嗎？！」

　　「……我按得不好嗎？」方啟觀沉默了一下才問道。

　　他這句話問得海洋腦子裡浮想聯翩，之前種種感覺迫不及待地往外跳，海洋臉立刻有了熱度，只是被他的膚色掩蓋著，還看不出來紅。

　　「咳，我覺得不怎麼樣。」海洋別開臉，撇著嘴角說。

　　「是嗎？」方啟觀也不去揭穿他拙劣的演技，順著他的話說，「那哪裡不好你說出來，我改進。」

　　「你還改進？」海洋難以置信，再改進他今天還能走著出這個店門嗎？

　　「你不是覺得不好嗎？」方啟觀理所當然道。

　　海洋不說話了，他覺得再說下去他的邏輯不能好了，他扭頭又要走。

　　方啟觀跟在他後面和他一起出了門。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電梯口。

　　海洋扭頭過去說：「你別跟著我！」

　　方啟觀說：「這棟樓只有這一個電梯現在還開放。」

　　海洋還要說什麼，電梯門開了，他走進去就按關門，方啟觀搶在門被關上之前擠了進來。

　　「你坐下一趟。」海洋瞪他。

　　方啟觀慢吞吞說：「一個人坐空電梯晚上容易撞鬼。」

　　「……你當我三歲啊！」

　　27

　　海洋莫名其妙就坐上了方啟觀的車，還把自己家地址給交代了。

　　方啟觀的車和他說得一樣，副駕駛上配了軟毛坐墊，特別特別軟和，對海洋的小屁股非常友好。

　　上車之後，方啟觀非常自如地就傾身幫海洋系安全帶。

　　他單臂圈在海洋面前，兩個人挨得很近，像是在擁抱一樣。

　　海洋屏住呼吸不敢說話，方啟觀停留了片刻，但在海洋爆發之前就很快扣好安全帶退回駕駛位。

　　「我長手了，能自己系安全帶。」海洋說。

　　「是嗎？」方啟觀偏頭看他，「那你幫我系一下吧。」

　　海洋伸出手，對他比了個中指。

　　方啟觀打開車裡的音箱，放的是海洋沒聽過的日文歌，J-ROCK的風格很明顯，主唱的聲音挺特別，溫柔得動情。方啟觀沉默地開車，海洋也不想說話，腦袋靠在椅背上望窗外看。

　　方啟觀走了一條他平常不會選擇的路，他們正在經過雨城的地標建築紅色大橋。夜晚打光之後，紅色的橋跨過深藍色的海面，這是每個雨城人腦子裡對家的一個印記。海洋很久沒有在家裡待過這麼久了，這次回來之後也一直都沒有機會好好看過這座橋，現在看到，他心情還有些感慨。

　　他在國外過得並非不好，只是大學畢業之後，大家都各自有了各自的選擇，和原本同路的朋友們在岔路上分開了這件事，海洋還不是那麼習慣。

　　尤其是回國之後，還在雨城的以前的朋友雖然不生疏，但高中三年大學四年過去，大家也確實都有了各自的成長。

　　海洋明明是回到了家鄉，居然還有些找不到自己的歸屬感了。

　　「你是本地人？」方啟觀問他。

　　「……是啊。」海洋愣了一下，反問，「你也是？」

　　「嗯。」方啟觀說，「不過之前很久都在國外，就這兩年才回來。雨城變化挺大的。」

　　「國內變化都挺大的。」海洋說，「你之前在哪裡啊？」

　　「去了挺多地方的，在韓日留的時間久一點。」方啟觀向左打方向盤，紅色大橋被留在他們的身後。

　　「那你為什麼回來？」海洋問他。

　　「因為我想養狗。」方啟觀說。

　　「真的啊？你養了嗎？我也一直很想養的！就是不太方便。」海洋聽到這個有點激動。

　　「還沒有，」方啟觀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轉回去看路，「我不想一個人養狗。」

　　「是、是嗎……」海洋忽然就有點結巴，「一個人養狗是不怎麼方便照顧。」

　　28

　　到了海洋家樓下，方啟觀也沒多說什麼廢話，放下他和他說了晚安就掉頭走了，讓在快到家之前一直心裡打鼓，怕方啟觀說要上樓的海洋像是一拳打進棉花裡，白使勁兒了。

　　海洋拖著身體回到家裡。按摩之後方啟觀應該給他擦了身體，渾身都挺爽利的。他也懶得洗澡了，直接躺到床上去，對著天花板發呆。

　　他還挺不能接受的，自己怎麼就和一個男的做了。

　　現在回憶起來，整個過程都很清晰，方啟觀用的每一下勁兒，摸過的每一個地方，留下的每一個觸感，都讓他記憶猶新。海洋根本沒法理直氣壯地說他是被方啟觀強迫的，他從頭到尾都放任自己深陷於方啟觀帶給他的這場「按摩」裡，看似是半推半拒，可他自己很清楚，從他躺在那張按摩床上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默認了之後一切的發生。

　　尤其是他最後在欲『望關頭還講了那麼羞恥的話。

　　什麼哥哥……

　　什麼求你了讓我射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洋用被子蒙住頭，開始學土撥鼠叫。

　　29

　　海洋在家養了三天。

　　這三天都過得非常不好。

　　因為他不能接受，方啟觀，居然，沒找他。

　　明明他留過手機號，明明方啟觀認識球哥，明明方啟觀知道他家住哪裡……明明有一萬種方式能找到他！方啟觀居然沒找過他！

　　怎麼個啊意思這人？

　　海洋氣得要命，想找球哥要方啟觀的聯繫方式，又覺得太丟人了。

　　好像自己多上趕著要找他似的，這是什麼斯德哥爾摩啊！

　　不找！

　　海洋又是看書，又是看電影，又是打遊戲，用了很多種方法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結果連睡著之後都能想起來方啟觀。

　　還是在Relax的房間裡，還是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馥郁香氣，海洋像是在雲端，又像漂在水裡，托著他的是方啟觀，用浪捲著他起起伏伏的也是方啟觀。

　　他聽見方啟觀的聲音，又低又響，震得他胸腔發顫。

　　方啟觀說：「記住你現在有多爽。」

　　海洋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往下一看，又要洗內褲了。

　　操。

　　30

　　海洋搓完內褲回來，看見劉胖子給他留言，約他晚上去運動。

　　海洋立刻拿起手機打了個好，準備發送又猶豫起來。

　　刪了，又換成不去，又刪了，又打個好。

　　又刪了。

　　對面劉胖子給他發一句：大哥，你這輸入半天說啥呢？

　　海洋覺得方啟觀既然會對他那樣，肯定也是對他起碼有點意思吧。有點意思，卻又不找他，難不成方啟觀就是只想騙一次炮，做完就跑？

　　那說什麼免費送他卡之類的還把他送回家，都是在演出？！

　　還是說更讓人沒法接受的，方啟觀根本就沒把他海洋放在心上，方啟觀對誰都這樣，自己根本沒什麼特別的。

　　海洋實在受不了最後這種可能。

　　方啟觀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海洋腦子裡給自己補充了一萬種可能性，最後都會回到一句話。

　　「其實人家可能就是玩你一回，你這個暈頭轉向地就天天惦記著人家了，以為人家多喜歡你，傻`逼不傻`逼啊，可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海洋就特別喪。

　　而且這件事他也不好和朋友說，感覺很丟臉，只能自己憋著，越想越不舒服。

　　海洋把手機按黑，抬頭正好看到鏡子裡自己臉上的表情，他愣了一下，低頭回復劉胖子。

　 六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