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醋意
瞿嘉低頭快速翻call機裏那幾條口訊。
一個號碼顯然就是周遙家裏的座機,瞿嘉記著那個電話,儘管他從來不往周遙家裏打電話。周遙媽媽的口氣:【外面注意安全,回電報平安。明晚必須回家吃飯,和你同學家訂了吃年夜飯。】
瞿嘉在走廊昏暗光線下,盯著那條短信反復地讀。外人不熟情況肯定看不懂這條,就他這種極度敏感的心思才能看懂。
擁有“同學”身份,還能兩家一起約上吃年夜飯,就葉曉白她們家了,再沒別人了。
瞿嘉一摁,又摁到下面兩條,是外地號碼,好像就是哈爾濱的行政區號。
好幾條連呼:【遙遙過年好,好久不見,哥最近老想你了。】
【遙遙,我決定報考清華了,成績一定能考上,爭取考到北京才去見你。】
【和你比肩一起奮鬥,不丟你臉,這回一定配得上你!】
“……”
瞿嘉“啪”得把呼機徹底摁黑屏了。他一腳踹在旁邊那個凳子腿上,用口型罵了幾遍mlgb。
他可不會當面這樣罵周遙,要罵也是罵自己傻。他靠在走廊牆邊,突然感到茫然無助,等待那片很難受的陰影慢慢在心口擴大。
他做了一件蠢得沒邊兒的蠢事。
無論如何不該偷看人家周遙的呼機,這都是私事,私聊,是周遙自己的事兒。他就不應該看見,看完了難過堵心卻又無話可說。真是活該。
天空墜下很多零星細碎的雪花,彷彿漫天星光從天而降,飛揚在寒冷的冬夜裏。
瞿嘉那時從酒吧門口走出來,站在北京的街道上,純白晶瑩的雪花,一點一點、雨露均勻地灑在每個人頭上。
街邊的長條燒烤爐子裏,燒紅著炭火,揚著橘色火星,帶著難以抗拒的暖意,襯托眼前雪景。唐錚帶著葉曉白,就站在路邊吃烤羊肉串呢。
葉曉白好像是問:“乾淨麼,吃這個會不會拉肚子啊?”唐錚一樂:“我吃肯定不會,我早就百毒不侵了,你可能真會拉肚子。”
葉曉白笑說:“那我也想吃,好吃啊。”
葉曉白在女生裏就挺高的,帶鞋跟大概有一米七;唐錚個子更高,講話時是需要微微哈腰,一低頭,下巴就正好擱在女生頭頂上。
那兩人在道邊、樹下,悄沒聲息地搭成一個“人”字型,靜靜相擁。唐錚好像仍然把雙手留在褲兜裏,沒拿出來亂摸,葉曉白舉著肉串吃呢,從釺子上擼了一塊肉。羊肉串都是肥瘦相間,下一塊就是大肥肉。唐錚用眼神示意,哥替你吃這肥的唄,就著手就張嘴把那塊肥的擼走了。
那幅畫面,真的和諧而完美。
在校外的大街上,誰也不認識誰,沒有人皺眉側目說你們這倆人配嗎?!沒人會找他倆對考試卷成績、看年級大排名,沒人跟他們討論家世學歷背景和政治面目,說你們這樣的兩名學生,怎麼能交朋友呢?!
又為什麼不能交朋友呢。
周遙瞥了一眼唐錚他們,手裏舉著兩坨羊肉串直奔瞿嘉而來。
瞿嘉掏出一根煙。
瞿嘉遞過東西:“你的call機。”
周遙說:“哦,沒手了,幫我塞褲兜裏。”
“哎,”周遙又示意,“先別抽煙,吃羊肉串啊,趁熱!”
“你自己吃吧。”瞿嘉說。
“搞笑呢麼?”周遙以笑臉瞧著瞿嘉,“我買了二十五串你要吃死我嗎?我一人兒吃這麼多,我會口鼻噴血的!”
周遙剛才坐酒吧裏喝了半杯洋酒,已經像開了洋葷似的快流鼻血了,覺著瞿嘉今天打扮特別帥。瞿嘉羽絨服裏是一件乳白色的大棒針毛衣,瞿連娣就是照著《東愛》裏邊鈴木保奈美穿的那些毛衣,改織成男裝樣式,跟外邊商場裏賣的就沒區別。
“吃麼,特意給你買的。”周遙笑容明亮,很俊。
瞿嘉默默接過一大把肉串,開擼。
男生吃肉串都是一把一把地吃,擼起來左右開工,痛快,爽快。吃起來沒有廢話,十分鐘內絕對幹掉二十五串,肥肉都好吃不膩。
周遙一本正經地從兜裏掏出餐巾紙,內心歡喜地自言自語“給遙遙一張紙”,“再給嘉嘉一張紙”,但他自己擦完嘴順手就用同一張紙再給瞿嘉擦嘴。
瞿嘉一抹嘴:“那什麼,我媽想叫你去我們家吃飯,過年她廠裏放假那幾天。”
“成啊。”周遙點頭。
“你要是忙,沒空,就算了,也不是非要吃。”瞿嘉悶著聲音說。
“你媽媽請我,我幹嗎沒空?”周遙笑問。
“你有空嗎?”瞿嘉抬起眼,“你這麼忙,有那麼多飯等著你吃。”
“誰家飯也沒你媽媽做的蒜苗炒肉、紅薯南瓜餅和樟茶鴨好吃啊!”周遙說。
“再好也比不上高檔飯館。”瞿嘉盯著周遙,“你不是跟人家約著吃年夜飯麼?阿靜粵菜酒樓,不比在我們家吃強多了?!”
瞿嘉自己罵了自己一句,還是不甘心,他就憋不住火。
周遙一臉蒙逼的,被褲兜裏bi-bi-bi叫喚的東西打了岔,掏出來,在路燈下一條一條翻那些呼叫短信。
周遙抬頭瞟瞿嘉那臉色,再低頭看呼機,再抬頭:“臥槽。”
周遙喃喃地說:“你看我呼機啦?”
瞿嘉咬著嘴角無話可說。
咳——周遙這表情一言難盡。
他委屈地、憋屈地、又想耍賴哄人地,拉住了手腕:“幹嗎啊你?你又生氣……真沒什麼的。”
“沒有。”瞿嘉迅速說。
“你乾脆拿著我呼機,以後都放在你那裏,你幫我看。”周遙遞過去。
“不要。”瞿嘉扭開臉,“我不看。”
“我是說真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以後就不用呼機了,我本來也不愛找亂七八糟的人聯繫。”周遙認真地說。
“我沒不放心!”瞿嘉迅速否認,“你愛幹嗎就幹嗎,我從來都沒管過你。”
“有些事,我、我沒跟你說,就是怕你知道了不高興麼。”周遙拉住瞿嘉的手腕,輕輕地搖,哄一哄這彆扭難弄的傢伙。
瞿嘉低頭狠抽了幾口煙。他有什麼資格不高興啊?這就好比很多控制欲強盛的家長,整天懷疑這個懷疑那個,想方設法偷看孩子日記本、偷聽講電話。這誰摜出來的臭毛病,這麼手欠,幹這種無聊事?
他以前這麼無聊過麼,以前偷翻過別人東西?真是見著周遙就有毛病了……
周遙轉身跺腳踢牆,也踢了好幾腳,也有點兒懊惱。
他抬頭望著人,雙眼平視:“嘉嘉,我肯定不去跟葉曉白他們家吃年夜飯。你看葉曉白現在,人家樂意跟我吃飯啊?”
“再說了,唐錚也不准我跟葉曉白吃飯啊,我可打不過他,我怕他打死我!”周遙拿眼神一指遠處,“錚哥魅力太大,我比不了,葉曉白現在見著我都不看我一眼,就沒認識過我麼。”
瞿嘉被周遙一直晃悠手腕,都快晃脫臼了,冷笑道:“你去,去,趕緊追去,你條件還能比唐錚差了?”
“我哪有什麼條件?”周遙哼哼著說,“我就是沒人要的……我沒人要……沒人要怎麼辦……怎麼辦麼……”
晃晃晃,晃得倆人都眼珠子亂躥,心情如一團亂麻。
這事確實屬於小誤會,周遙媽媽也沒有非要約誰,純屬因為他爺奶冬天跑去南方享受溫暖和新鮮空氣去了,家裏人口就少了,京城裏時髦又不差錢的人家,就開始喜歡從外面訂年夜飯,誰還樂意那麼累自己做一大桌菜啊?於是,周遙媽就在阿靜訂了個包間。
沒想到她同事亦即葉曉白媽媽,也是個精於業務但不擅長家務做飯的,就全都跑去飯館訂菜,還說要兩家合一桌一起吃,人多熱鬧。
“周遙,我沒事兒,你甭解釋。”瞿嘉反掌一把握住周遙的手,攥著。
不用解釋。他其實從未質疑過周遙對他真心實意的“好”,從未質疑過兩人年少相識兩小無猜的依戀,這些都真實存在的,是他們的情誼。只是,也明白兩人之間真實存在的不可逾越的差距、無法逃避的現實。周遙遲早還是要離開,就不可能一直窩在這個破河溝裏,不會一直擱淺在這片淺灘。周遙無論走到哪,都是往上走,往高處走,因為周遙太出色了。
而他自己,永遠是河溝裏凝滯的一攤水。永遠就留在這裏,等待對方的某一次擱淺,或者下一次遠走高飛。
人慢慢長大,腦子成熟了,還是因生活困境而早熟,想得就特別多,胡思亂想。他能陪伴周遙的,不過就是這三年,從一開始就清楚得很。
“還有另外那位,咳,其實就是以前麼,我在哈爾濱上學那會兒,我沒有跟你說,就是怕你彆扭不高興麼……”周遙只能腆著臉往回翻篇,自己戰戰兢兢的,“呼我的那個男生,是我們學校高中部的,比咱們還大兩歲,他今年都要高考了他都那麼大歲數了!那麼老!……我才沒打算喜歡他或者怎麼著呢,他就是厚著臉皮非要那個什麼,他‘追’我麼。”
周遙這種特精的能藏事的,才不會招認,他那某些意識和情感“啟蒙”,就來自那位高年級男生。那小子甚至可以說促使周遙一門心思想要轉學,趕緊回北京,這個原因他對親爸親媽都沒敢說。
簡而言之,在校園裏異常活躍、異常優秀的周遙同學,在哈師大附中念書時,就很多人明追暗戀他,多數當然是女孩兒,也有男的。
高年級大師兄就是瞧上他了,具體發生過什麼,周遙不肯說也就沒人知道,無非就是在男廁所裏或者校園哪個犄角旮旯,堵住了他……總之周遙當時非常吃驚,很震動,他拒絕了還踢了對方一腳然後就嚇跑了。
驚嚇過去之後琢磨過味兒來,原來男孩子也可以喜歡男孩子。
竟然有男生私下向他表示好感,說他長得帥,說喜歡他,想要跟他“談朋友”,“那種朋友”。
原來他自己不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腦子有坑胡思亂想的神經病……他不是唯一一個默默地、心驚膽戰地喜歡男孩子的。
再然後,他跟家長堅決要求轉學籍回北京,一家人團聚,在原來學校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他想要回來“團聚”的人,絕不僅僅是他爸爸媽媽啊。
這才是他轉學回京的真正原因,是他那時千方百計想要找瞿嘉敍舊的原因。他想對瞿嘉說出少年時代難以啟齒的心事:這些年我好像一直都喜歡男生,我心裏早就藏了一個悄悄喜歡著的男孩兒。
嘉嘉,我能告訴你那個男孩兒是誰嗎?我特別、特別地喜歡他。
……
瞿嘉聽完前情就罵了一句,操他大爺的。
以前他也不懂,剛剛嘗到了,這難受的感覺就叫“吃醋”。羊肉串都咂不出味兒了,吃一肚子燒心的醋。
周遙一臉討好:“還生氣啊?……我都說實話了能饒了我麼?”
“饒你了。”瞿嘉說,“那個人叫什麼名兒?讓他有膽兒就來北京,告訴他我特想打死他。”
說完倆人都笑不出來。
互相瞪著對方,那種酸不溜丟、五味雜陳的滋味漲滿胸口,憋了一口氣。
周遙隨即就進屋從酒吧櫃檯借用了電話。當著瞿嘉的面兒,他呼了那位師兄。這深更半夜的,那位遠在哈爾濱的大師兄假若收到口訊,估計這年不會痛快好過了,周遙就說:“呼那誰誰,就是想告訴你,你別再呼我了,也甭給我打電話,我已經有物件了!你要是真的不小心考上清華,那我,我肯定不去那學校我寧願去北工大!”
瞿嘉當時就瞪他一眼:“你缺心眼兒麼?不去清華你還可以考北大啊。”
哦,對哦。
北工大當時就是專門大撥兒接收沒能達到清華上檔線的北京考生,相當於“清華落榜生”齊聚一堂的學校,去那種地方幹嗎?周遙抹一把臉,爺兩邊受這份夾板氣,都給氣糊塗了,煩死我了。
“這樣成了嗎?”周遙看著人。
瞿嘉轉臉看向窗外,心裏難受,沒話可說。
遙遙是多好、多貼心的一個人啊。
“我沒生氣了,我不管你的事,你出去愛跟誰玩兒就跟誰玩兒去。”瞿嘉那時眼眶突然就紅了,夾一根煙站在酒吧的門廊下,零星的雪花飄進來,晶瑩的碎片灑落在頭髮上、眼眉前,“你就別讓我看見,別讓我知道。我看見了就特別難受。把你的呼機揣好了,以後別讓我看見就成。”
周遙:“……”
瞿嘉的眼型是細長的,眯起來時很酷,眼圈慢慢紅起來,眼瞼下就顯現兩塊紅斑。
周遙的眼眶就也紅了,不知如何表達和安慰對方的心情。
那樣子的瞿嘉很讓人心疼的,但周遙也很難親身體會那樣的境遇和狀態,當瞿嘉一次又一次看到諸如“年夜飯兩家一起吃”或者“一起去清華奮鬥”這樣的話,是有多麼紮心。因為他們兩家,恐怕就永遠不可能平起平坐式的親密地吃上一頓年夜飯,他們兩人就永遠不可能並肩去清華奮鬥。
讓瞿嘉跪在課本上磕死也辦不到,做夢吧。
我努力想要追逐你的腳步,竭盡所有,只是有些事超出我所能,確實無能為力。
抱怨什麼呢?抱怨我喜歡的遙遙你就是這麼優秀,老多的人喜歡你了,老多人待見你了。所以我也待見你,一直都是。
當夜,他倆仍是很講義氣地,陪著另外一對熬了個通宵,沒有提前走人。
兩人後來都情緒低落,大部分時間保持沉默,沒怎麼講話。
就連葉曉白都看出來了,悄悄問唐錚:“他倆怎麼了,好像吵架了?……前半夜還好好地打牌,後半夜突然就彆扭了。”
唐錚說:“他倆人,成天就吵架,鬧彆扭,真的,可多彆扭了,煩著呢。”
葉曉白說:“倆男生,有什麼可吵架的啊?”
唐錚哼了一聲:“他倆比女孩兒還麻煩呢。”
第二天就是除夕,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周遙淩晨時分才悄悄回到家,自己拿鑰匙開了門,然後滾進房間,衣服都沒脫把大被一蒙,補覺。
他老媽還是聽見他那動靜,打開門縫瞅了一眼,呵,咳——
他媽媽幫他脫的毛衣外褲,周遙穿著秋衣秋褲哼了一聲,心情不好不想講話,撅著屁股再次把自己捲進被窩。他媽說他一句:“那個賴樣兒。”
周遙都沒捨得洗他的右手,在被窩裏就把右手手指被瞿嘉親過的地方,又親了一遍。
再起床之後就直接吃點心和水果了,準備晚上去酒樓吃年夜飯。過年麼,家裏亂亂哄哄、忙忙叨叨的,電視機“哇啦哇啦”開著節目。他爸他媽不停在接電話和打電話,和親戚朋友以及單位裏同事拜年……
周遙也見縫插針地打電話,跟好哥們兒聊天。
他呼潘飛的call機:【飛哥過年好,替我問候瀟瀟,我就懶得呼她了。】
班裏有錢有品或者校外業務繁忙的,才配備呼機,大部分家長不會給孩子買摩托羅拉,只有家用電話聯絡感情。他也給劉春雨打電話:“大春,過年想你啦,下賽季咱們再接再厲!別吃太多啊,你別吃太胖了!”
然後給小姜同學打電話:“小薑子,下個學期跟著體委混,咱們班足球隊主力定你了!”
小薑這個廢話多的,樂不可支,纏著他幾乎聊了半小時:“啊,你定我啦?好開心啊,那我踢哪個位置呢?我是不是主力啊?咱班主力陣容還有誰呀?”
周遙說:“讓環環守門!讓你跟嘉爺踢前鋒,就這麼定了!”
他以“七點半要開始看春節聯歡晚會”為理由,跟他媽耍賴矯情了半個小時,說服老媽今晚不去飯館吃飯,讓飯館服務員把菜送家裏來,大冷天的宅在家裏多暖和。
剛搞定自己老媽還沒有五分鐘,他call機響了,竟然是葉曉白呼他。
葉曉白就悄悄跟他說:【今晚我家不去阿靜吃飯了,你家去吧。過年好啊,別再不開心了。】
他跟葉曉白兩人,從那時起就頻繁“暗通款曲”,為著各自的目標方向和情感歸宿。只是,這樣的暗度陳倉,實在是與家長們的期望大相徑庭了……
大周同志讓兒子下樓去超市拎一瓶好酒上來,買些自己愛喝的飲料。
周遙穿上羽絨服,就站在客廳裏,站著,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心裏空落落的。他今天還沒有跟瞿嘉拜年。
他是真心覺著,以他跟瞿嘉的關係,過年不是打電話呼一句“過年好”的事兒。普通同學或者平常八百年都不聯絡的親戚,虛頭巴腦地問一句“過年好”,他跟瞿嘉這樣?
昨夜裏為什麼就變成那樣兒了,好好的,就鬧彆扭了。
想嘉嘉了。
他拿起他家電話聽筒,呼機突然就響了,恣兒得他腰間一熱。
瞿嘉呼他:【晚上能出來麼?十分鐘等你回電,號碼xxxx。】
啊。
周遙手裏攥著聽筒,近視眼發作,眼珠子發花,摁了第三遍才摁對那個不知哪個公用電話亭的號碼。
是瞿嘉的聲音:“喂。”
周遙趕忙問:“你在哪兒呢?”
“胡同口小賣部。”瞿嘉聲音分明是期待的,“晚上,你能出來麼?”
周遙控制不住自己嘴唇往上咧吧,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笑容滿面,兩個字:“能!哪?”
瞿嘉似乎也鬆了口氣:“哪兒都行。”
倆人約見,就是想念了,同樣十分後悔昨夜鬧的彆扭,就是想要見面,哪兒不能見啊?瞿嘉就說:“天安門附近會放煙花,但是離太近過不去,就去東單看放花吧,地鐵站見?……嗯,吃完飯八點半吧,不能出來太久,晚上還得回家。”
是啊,這是除夕大年夜,兩人根本就是要找藉口溜出來,原本是應該在家蹲著,一家人圍坐著守歲的。
周遙答應得無比痛快:“成!八點半,東單地鐵站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