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儘管從上學時期就知道海伯利安能吃,但昆特完全沒想到他會能吃到今天這種樣子,昆特特地做了平時他飯量三倍的早飯,他自己沒吃多少,都被海伯利安消滅的一乾二淨了。
現在看來,之前他倆在國賓酒店吃飯的時候海伯利安為了顧及形象可能連半飽都沒有。
「你別吃那麼多了,剛醒了酒,胃再受不了。」昆特實在看怕了,出言阻止他。
「沒事,我身體好著呢。」海伯利安說完才意識到他好像是最沒有資格說自己身體好的人,補充道:「都怪你飯做得太香了。」
不管怎麼樣被誇讚了手藝還是非常令人開心的,海伯利安在昆特的注視下把飯全部吃完,邱奇把空碗端走,自動承擔了洗碗的工作。
心滿意足地擦擦嘴,海伯利安放鬆地後仰在椅背上,盯著垂眸不知在想什麼的昆特,越看越覺得喜歡。
「好了,飯吃完了,我們來談談正事。」昆特抬起頭,一臉正色:「昨晚我們剛進家之後你突然爬起來讓我快跑,還把利維坦給了我。你還記得那時候是怎麼了嗎?」
「幻覺。」既然昆特從剛開始就知道他的身體情況,海伯利安便沒有向他隱瞞,「我看到了點不好的東西,當時又喝多了腦子不太清醒,沒認出來是幻覺。」
昆特面色凝重起來:「之前有過嗎?」
「沒,昨天是第一次。」海伯利安不自覺地安撫他:「你不要擔心,醫生說和骨痛一樣,這是正常的併發症,不一定代表什麼。」
「你別騙我了。」昆特輕聲道:「我大概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想法,但是海伯利安,不管怎麼樣,至少得有一個人清楚你的實際情況,萬一你真要出了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你要做那個唯一知道我真實情況的人?」海伯利安一隻胳膊隨意搭在椅背上,眼含笑意:「我可是連家裡人都沒告訴,你這是想當比我家人還親密的人的意思嗎?」
昆特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免疫了海伯利安隨時隨地的撩,選擇性無視了他最後一句話,他說道:「先不提別的,我只問你願不願意。」
「願意啊。」海伯利安側回身子坐好,也同樣鄭重起來:「只要不是必須保守的秘密,不管任何事,任何時候,我永遠都不會瞞著你。」
「你別……」
「我愛你昆特,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愛著你。」海伯利安苦笑一聲:「是,那時候我主動要求分手,讓你不要等我,但那是我迫不得已下能夠做出的最好的選擇。這些天來,我一直想認認真真的問你一次——你還願意留給我挽回的餘地嗎?」
昆特突然不知該繼續說什麼了,海伯利安突如其來這番的告白終結了一切話題,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在心中悄然發酵。但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膽怯疑慮的自己,什麼都習慣於深埋於心。
昨晚海伯利安在幻境中寧願捨棄自己活下來的希望也要讓他走的舉動,一下就將他好不容易鑄就的防線徹底擊潰。
海伯利安步步緊逼,而他也不能再這樣一昧退讓了。
「我知道你當年有很多苦衷,你很好,所有的問題出在我自己身上,我一直還沒……」昆特有些語無倫次,最後的話音輕到難以辨認,他抬眸直視著海伯利安的雙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真誠一些:「給我點時間好不好?我會盡力調整自己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等久的,因為我也還……在乎著你。」
「沒關係。」海伯利安起身走到他面前,緩緩蹲下身,抓住昆特正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在他掌心印下一個溫暖的吻:「我已經等了二十年了,不在乎再等一陣了。」
手心裡的觸感羽毛般溫柔,昆特下意識蜷了下手指,他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海伯利安後頸。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了,但他知道,這裡曾有一條為他割開的血痕。
・
海伯利安第一次發現他對昆特的想法不是普通的那種喜歡是在來到Omega學院後的第九週,正值學院開放式將臨,在經歷完每月一次的信息素抗性訓練後,教官大發慈悲給了他們一個兩天的假期休息。
體能教練深知他們這個年紀的Alpha精力有多旺盛,平日裡訓練強度高的令人髮指,身為一個血氣方剛的Alpha,海伯利安每天被操練完回到宿舍,往床上一倒腦子裡沒別的事,只想睡覺。
猛地迎來難得的兩天假期,海伯利安終於有時間去解決自己生理方面的問題了。來到這兒時候他就只在最開始的那一週用過環網的模擬器,之後訓練量加大,他就開始了半夜或者清晨爬起來洗內褲的生活。
海伯利安從小就被老莫爾斯將軍往軍人的方向培養,不像漢森爾頓那麼頭鐵明晃晃地和家長對著幹,他一貫令行禁止,家裡人不允許他出入那些風月場所就一次門都沒有踏進去過,也沒真正談過戀愛,故而二十一歲了還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性生活。
登陸環網,進入只定向對成年人開放的特殊頻道。海伯利安的虛擬身影閃動兩下,穩定出現在昏暗藍燈下的大廳裡,數據模特們站在圓台上,身旁的懸浮屏上標注著身體的各項數據。
他們之間包含了人類的六種性別,都是環網依照顧客需求建模的虛擬人物。如果遊客看中了哪一款,在屏幕上按下指紋完成支付,就可以將數據下載到自己的環網庫中,在模擬器中隨意使用。
海伯利安逛了一圈,興致缺缺地在各式各樣的虛擬美人中走過。他一直找不到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模型,因為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之前他用過女性Omega和Beta的數據,也試過一個男性Omega的模型,都覺得爽是爽了但還少點什麼。
漢森爾頓建議過實在不行讓他試試Alpha,說不定就能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了呢,海伯利安想都沒想就把這個議題扔進了垃圾桶,軟軟的可愛的Omega多好啊,他要多想不開才要用和他一樣硬邦邦抱著都硌手的Alpha。
最後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選擇放棄模型,使用夢境模式。
一扇隱蔽的小門開在通往地下樓層的拐角處,海伯利安推門進去,走過長長的走廊,走廊四周是全透明的,無數淡藍色的亮點在其中漂浮,表明正在構建夢境。
夢境依靠監測大腦皮層的信號波動構建,能夠完全反應使用者的潛意識,特殊的技術能讓使用者清楚地感受和記住夢中的一切,是真正的清醒夢。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四周的星空漸漸模糊,幽藍昏暗的光線明亮起來,一扇門出現在走廊盡頭,海伯利安推開它,空曠的訓練室映入眼簾。
角落裡黑髮少年正席地而坐,盤著的雙腿上方展開了一面數據屏,他垂眸看著屏幕,手指在旁邊的另一張屏幕上寫寫畫畫,身旁是一堆槍械零件,一把裝了一半的激光槍放在他腳邊。
他穿著平日裡最常穿的白襯衫,下擺紮在腰帶裡,因為坐著的緣故腳踝從褲腳處露出來,常年不見陽光的地方白得晃眼。
海伯利安一下子愣住了,身後的走廊緩緩消失,原本開著門的地方變為牆壁,一切的一切都和學院的訓練室沒什麼不同,甚至連左邊第二個微微黯淡一些的頂燈都和他們最常去的那間一模一樣。
這是他的夢?
他在性愛模擬裝置裡夢見了昆特?
開什麼玩笑!
被迫直面平日隱藏在最深處的欲念,在最開始的難以置信過後,刺激感伴隨著羞恥從心底迸發出來,罪惡的渴望驅使著海伯利安上前一步,試探著問道:「昆特?」
「嗯?」角落裡的人抬起頭來,看到是他笑了下,聲音很溫柔:「今天怎麼遲到了?」
「路上耽擱了一會兒。」他大著膽子在昆特身邊坐下,湊過去假裝去看屏幕,幾乎都要貼到昆特面頰,隱約間聞到了沐浴露的香氣——這是他們平時從未有過的距離,近的稍微一動就能吻上去的距離。
在這裡他可以對昆特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會知道。
沒有任何人會知道。
這個認識幾乎讓海伯利安興奮到發抖,他不再有所顧忌,立即親手去實踐他平日裡那些時常在腦海中閃過的幻想。海伯利安把昆特帶到自己懷裡,咬著他的耳朵含糊地低聲道:「昆特,你怎麼能這麼可愛。」
懸浮屏悄無聲息地消失,昆特掙扎兩下想要起來,卻被Alpha攬得緊緊的,於是拍拍他胳膊,兩隻耳朵通紅,一副羞惱的模樣:「你幹什麼啊。」
「我想親親你,可以嗎?」
儘管是自己的夢境,但海伯利安仍舊不願意直接去發洩,他小心翼翼徵求著昆特的意見,就好像一旦懷裡的人說出一個「不」字就會立刻停下來一樣。
但這到底是他的夢。昆特兩手緊張地抓著他胳膊,側頸被一下下的觸碰。他輕輕嗚咽了一聲,沒有說話。
就這樣過了好久,久到海伯利安都有些忍不住了,他終於轉過頭來,琥珀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動作極輕地主動吻上海伯利安嘴唇。
……
海伯利安溫柔地抱著昆特,指尖磨蹭著他後頸還帶血的齒痕,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地低聲說了句:
「我好喜歡你。」
眼前猛然暗了下去,海伯利安摘下模擬器,手一鬆戴在耳部的小儀器直接從他掌心滾落在床上。他仰面躺著不斷喘息,想要起床去衛生間洗一洗,卻胳膊一軟直接從床上滾到了地上。
操。他暗罵一聲,過度使用模擬器帶來的眩暈感還沒有完全退去,海伯利安靠坐在床邊,閉著眼慢慢等待負面反應消失。
昆特身體帶來的柔軟觸感彷彿還停留在神經末梢,他歡愉到發顫的聲音尤在耳邊,但現實冷酷無情地告訴海伯利安一切都是假的,他在模擬器中有多興奮,現在就有多空虛。
終於緩過了勁來,海伯利安沉著臉爬起來去衛生間。他越想越難受越想越難受,洗到一半漢森爾頓砰的一聲推門進來,捏著鼻子大呼小叫道:「我的天啊你在幹什麼!整個走廊上都是你信息素的味道!你發情啦?」
海伯利安整個人本就正處在低氣壓瀕近爆發的邊緣,突然闖進來的漢森爾頓一下子成了點燃火藥桶的火星,他抓過架子上的肥皂盒,砸向一言不合闖進來地漢森爾頓:「出去!」
漢森爾頓一偏頭肥皂盒擦著他耳朵飛過去,他見海伯利安一臉怒容,眼睛都紅了,非常識相地迅速後退一步,關上門。
「什麼情況。」漢森爾頓彎腰把竟然還沒被一下子摔碎的肥皂盒撿起來放在桌上:「脾氣怎麼突然這麼大……這玩意質量還不錯,以後都買這家了。」
說著他皺皺鼻子,一臉難以忍受:「我靠,他到底是玩了多久啊,都得腎虧了吧。」
儘管虛擬和現實地巨大落差讓海伯利安無端發了通火,但這事兒到底只能怪他自己,他很快調整了過來。穿好衣服擦著頭髮走出來,海伯利安對雙手抱胸滿臉不爽的漢森爾頓道歉:「抱歉,我剛才沒控制住,不是故意要吼你的。」
「沒事。」漢森爾頓一揮手,他從走廊上就聞到海伯利安信息素濃烈的味道了,生怕他因為抗性訓練被迫發情了才闖進他宿舍。現在確定沒事了,他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微妙表情,道:「我記得你可是還算節制的啊,今天怎麼回事?」
「別問了。」海伯利安道:「就是這一陣子都沒時間,今天爽過頭了一下子沒控制住。」
「誰信啊,就你平時一副老子潔身自好和你們這幫精蟲上腦的Alpha不一樣的樣子還能因為模擬器爽過頭?」漢森爾頓不斷攛掇他:「說啊,別不好意思嘛。」
海伯利安歎了口氣,動手攆他:「行了行了,你不是還要去參加開放日的講話?趕緊去準備吧。」
彼此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不想說的秘密很正常,漢森爾頓看出海伯利安是真不想說,沒有再問,他兩手搭在沙發背上,憂傷地抱怨:「煩啊,有個什麼活動都要我講話,就給有人願意聽一樣,有什麼好講的。」
「習慣就好了,你要是現在習慣不了,等當了皇帝有你受的。」
「急什麼,我爸身體好得很,至少能再撐個四五十年吧。」漢森爾頓把他早就繪製好的人生藍圖講給海伯利安:「等我畢業了去軍隊服役上兩三年,然後帶著老婆孩子去別的星球到處逛逛,趁著還沒被皇位套死,把該玩的全玩完,你看這生活,美滋滋。」
這時漢森爾頓的通訊器響起特別關注的提示音,他點開通訊請求,屏幕從面前無聲展開,裡面康納正趴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玩。
「去啊。」儘管這可能是又一場奴役的開始,但面對康納的邀約,漢森爾頓還是瞬間忘記了還要準備講話的事情,一口答應,甚至隱隱期待道:「就我們兩個嗎?」
「嗯……」康納想了想,大聲喊道:「昆特,你要一起出去玩嗎?」
「去哪兒?」昆特的聲音隱隱約約地並不清晰,海伯利安不自覺又想起了「夢境」中昆特叫著他名字求饒的模樣,抿了抿唇,按著沙發靠背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就去隨便逛逛啊,不是要到開放日了嗎,感覺到處都在準備辦活動,肯定很好玩。」康納扯住路過的昆特的衣角,晃了晃:「來嘛,一起來,我再多叫幾個人一起。」
「好。」
聽到那邊昆特答應了,海伯利安趁機道:「願意加我一個嗎?」
「行啊,那正好,人多了才好玩。」見海伯利安主動要去,康納臉上的笑容微妙起來,他看了鏡頭之外的昆特一眼,一手托著腮道:「那就十一點在校門口集合吧。」
而現如今在海伯利安家裡兩人把該說的都說清楚,沒了最後那層朦朧的遮掩,昆特反倒有了種奇異的輕鬆,昨晚今早都有事要忙他也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棟當初他倆一起選材裝修的房子,四處望了望,道:「我能看看你房子嗎?」
「看就是了。」海伯利安敏銳地察覺到了昆特走路時動作的不對勁,問:「你哪裡不舒服嗎?」
「腰有點疼,不礙事。」昆特在裝飾性的掛畫前站定,伸手去摸鏤空雕花的畫框。
「昨晚你在哪兒睡的?」海伯利安站到他身後,伸手去就揉他的腰:「我給你揉揉?」
「在沙發。」昆特像是早就料到海伯利安要做什麼一樣,敏捷地一把把他的手拍開:「你別動手動腳的,是不是非得讓我揍你一頓才肯老實?」
「客房我記得是收拾好的啊,你怎麼沒去那裡睡。」海伯利安乖乖站直,兩手自然垂在身側:「行你揍我吧,我讓你兩隻手。」
昆特盯著他看了十來秒,都沒找到能下手的地方,只得作罷:「算了,你壯的給頭牛似的,揍了你我還得手疼。」
「照著裡揍啊,我當年教你的格鬥技巧都忘了嗎?」海伯利安拉著昆特的手摸上自己腹部,在鐵硬的腹肌上停留幾秒後緩緩向下:「或者這裡也行。」
「你再耍流氓我就報警了!」昆特趕忙甩著手把手從海伯利安掌中抽出來,臊得臉紅,掩飾般地朝海伯利安書房走:「你書房裡有沒有什麼我不能看的東西?」
「沒有,你進就是了,重要文件我全都放在軍部的辦公室了。」海伯利安跟在昆特身後進了書房,果然昆特也像其他人一樣,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被他擺在書櫃最明顯位置上的潛艇模型。
看到昆特趕忙上前去,海伯利安笑了笑。昆特迫不及待地摸了摸潛艇外的玻璃罩子,轉過頭,眼睛因為驚喜閃亮的像有星星:「這是當年我送給你的那個嗎?」
「是啊。」海伯利安把玻璃罩拿開,把模型給昆特:「你送給我的第一件禮物。」
潛艇暗色塗層的外殼光潔如新,想來是海伯利安就連遠征期間也一直沒忘記讓人保養,昆特捧著模型,憑藉印象去擺弄裡面的小按鈕。這種時隔多年看到自己曾經送給別人的禮物被這樣珍藏的感覺他無法用語言來描述,但無疑是驚喜而溫暖的。
昆特一直看了好久才把它重新放回書架上,海伯利安罩上玻璃蓋子,道:「當年我好像沒給你回禮,不知道你現在還願不願意接受。」
「你要給我什麼?」昆特仰頭看著他,隱隱有些期待。
海伯利安沒說話,他微微上前一步低下頭,在昆特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禮尚往來。我用心準備了,別嫌棄。」
昆特早晨還要去實驗室,正好海伯利安也要去白塔治療,兩人便同路而行。海伯利安心情好的簡直想要哼小曲兒,他把利維坦的鏈子換了一條,重新戴在脖子上,問:「中午我能接你下班嗎?」
「你隨意。」既然決定了會好好調整自己,昆特也不像最開始那樣只想著拒絕了,海伯利安對他的感情他已經能清楚感受到,但還依舊不太清楚自己對海伯利安的感覺到底是不是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愛。
看過了自以為是愛的慘痛悲劇,現在的他不得不更加謹慎,免得也走上那條令人唏噓的道路。
兩人一同走進白塔大門,安潔麗塔正帶著她剛上初中的兒子在庭院裡認識植物,小Alpha活力無限吵吵鬧鬧,海伯利安聽著他聲音有些熟悉,略微一想認出是那天昆特在樓梯間裡打電話時對面那孩子的聲音。
「昆特叔叔!」遠遠看到昆特,小Alpha立刻跑過來,安潔麗塔直起腰,陽傘傘柄搭在肩上,站在花叢中對他們微微一笑:「早上好。」
「早上好。」昆特被撲了個滿懷,小Alpha踮著腳尖兩手勾著他脖子,興奮地道:「叔叔!我用了你教我的那個辦法,果然我老師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就讓我回去了!他當時那個表情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孩挺沉的,昆特被他抱著脖子只能微微俯下身:「是嗎,我就說了,以後遇到這種事情不要害怕也不要急著吵架,私下和老師講講道理,他不會難為你的。」
「嗯!我以後知道……哇啊!」男孩說道一半突然騰空而起,海伯利安兩手掐著他腋下把他抱起來,舉著他「飛」了一圈,把小孩興奮地哇哇直叫。
把安潔麗塔的兒子放下來,海伯利安一臉正經地對他道:「你是個小Alpha,就算那是你昆特叔叔,也不可以抱著別人家老婆的脖子,知道了沒有?」
「你又胡說!」昆特沒忍住飛起一腳踹在了海伯利安腿上,海伯利安下盤穩得風雨不動安如山,對小孩道:「你看,你昆特叔叔都生氣了吧。」
安潔麗塔過來揉了揉兒子的腦袋,笑道:「還是頭一次見你們倆一起過來呢。」
「昨晚我喝多了昆特送我回去,就也在我家裡住了一晚。」海伯利安隱蔽地朝她比了個一切順利的手勢,道:「那我們先走了。」
「昆特叔叔再見,莫爾斯將軍再見!」男孩在他母親身邊朝他們揮揮手。
「對了,聯邦的專家今天要過來。」安潔麗塔突然想起來道:「說句不好聽的,不管怎麼樣他到底是個聯邦人,你還是要時刻注意一些。」
「我知道了。」海伯利安點點頭:「多謝提醒。」
到了治療室,海伯利安立刻給負責人說了幻覺的事,負責人一副早就料到的樣子,示意他在在椅子上坐下,給他戴上頭部的檢查儀器:「從一開始我開具的診斷報告上就說明了併發症裡會包括幻覺,您不用太過擔心,嗯……我能冒昧地問一下將軍您看到了什麼嗎?」
「蟲族,非常多的蟲族,而且很真實。」海伯利安按照指令閉上眼睛:「儘管有我喝醉的原因在裡面,但我覺得那已經真實到超過了幻覺的地步。」
「據我所知,幻覺有時會反映人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將軍您在外征戰了二十年,可能您在不知不覺中留下了些陰影。」負責人委婉道。
海伯利安沉默了一瞬,承認了:「是的,我對那些生物……的確有陰影。」
親手殺死曾經教導過自己的莫斯坦上將,就算知道他已經被惡影蟲吞噬了所有作為人的意識,但莫斯坦將軍被他一槍射中心臟時難以置信瞪大眼睛的模樣仍舊是海伯利安那段時間的夢魘。
相比起單兵作戰能力極強且可以毫無障礙在宇宙環境中行動的厄忒斯,海伯利安最不願意對上的還是蟲族,那些噁心醜陋的傢伙依靠近乎變態的繁殖和自癒能力病毒一樣蔓延,以它們的主宰,它們的心臟為中心向四周輻射,清除一切異族生命。
曾經他們從蟲族手中奪回了一顆有著重要戰略位置的稀土星球。那場戰爭持續了整整四個月,他們晝夜不停推動戰線,卻只能以極緩慢的速度前行。蟲族種植的菌絲無時無刻不再噴灑著有毒的孢子,它們完全不顧及戰損地用同伴的屍體填平科技上的落後——直到海伯利安摧毀了它們在那顆星球上的巢穴。
他的第一任副官死在這場戰爭中,蟲族把他的屍體拖回了巢穴,在他的腹腔中培養下一代,當幼蟲們破體而出後,Alpha殘破的屍體成為了巢穴中有機物蔓延體的一部分。
昨天看到那麼多的蟲族時海伯利安真的以為他會死——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人類絕無可能戰勝它們。
「為了您的安全著想,在沒有康復之前,我不建議您過度飲酒。」檢查完畢,負責人幫忙摘下海伯利安頭上的儀器:「在醉酒狀態下您更難判斷幻境的真偽,很容易傷到自己或者他人。」
「我知道了。」海伯利安來了這麼久還沒有見到那位聯邦來的基因學專家,便問了句:「我聽安潔麗塔說聯邦的專家已經到了。」
「是的,伯克・費格斯教授正在和康納殿下一起分析將軍您現在的情況,擬定治療方案,他應該過一會兒才能過來,將軍我們先來繼續治療吧。」
昆特換上衣服在實驗室裡逛了一圈,他的幾個學生都非常的刻苦認真,他只需要時不時指點兩句。這幾年他身體不太好,儘管還是不清閒,但倒也沒像最開始那樣同時兼顧兩三個重點項目忙的連吃飯睡覺都要待在實驗室裡了。
昆特花了三個小時把武器的一個零件圖畫完,準備休息休息,他端了自己的水杯,溜躂溜躂去了基因診療室,去看海伯利安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他身為首席在白塔的權限很高,能通過幾乎所有實驗室的門禁。昆特輕手輕腳地進了基因治療室,玻璃隔窗裡面正在交談的兩人餘光瞥眼有人進來,立刻扭過頭來。
其中那個帶著口罩的是治療計劃的總負責人,康納曾經的同學。另一個是位身材高大的男性Alpha,帶著金絲邊眼鏡,兩手抄在白大褂的兜裡,一副儒雅模樣,也是昆特認識的人。
他眼眸的顏色是略微帶粉的紅色,帝國人裡從未出現過這種眸色。負責人給昆特打開玻璃隔牆的門,昆特進去,對他道:「好久不見,伯克教授。」
「好久不見,昆特首席。」伯克・費格斯對他笑了笑。兩人握了下手,伯克說道:「你看起來還是像當初那樣,一點沒有變。」
「是嗎?我當初是什麼樣子的?」昆特看了向正躺在橢球形治療艙裡的海伯利安,Alpha的眉頭仍然習慣性的皺著,讓昆特很想上去給他撫平,儘管雙目緊閉,但他身上扔散發著一種強橫的氣勢,讓人不敢輕易招惹。
「看到你的第一眼會覺得既漂亮又乾淨,等到進一步接觸了又讓人情難自禁地為你的才華傾倒。」伯克身為一個已經結合的Alpha不需要佩戴阻隔臂環,況且身為一個聯邦人他也沒這東西,他的信息素能夠毫無阻隔地散發出來,但因為已經結合的緣故不會主動吸引Omega。
昆特拿出他標誌性的禮貌而又疏離的笑容,輕聲道:「您謬讚了。」
「對你來說,怎樣的讚美都不會過分。」
一旁的負責人聽他這話總覺得不對勁,這不太像是是一個已經結合的Alpha對其他Omega說的話,更何況是伯克這種儒雅溫和的人。
昆特只是笑,並不接話,他從上學時就習慣用禮貌裡恰到好處流露出來的冷漠去對那些對他有點意思的人,不說別的,就那種收不到想要回應的感覺就足以讓人心裡發堵了。
他的方法百試百靈,除了對海伯利安這種厚臉皮的老流氓會接二連三地失效。
為了避免尷尬昆特主動轉移話題:「莫爾斯將軍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們正在努力抑制他病情進一步惡化的速度,將軍心態很好,也很積極地配合治療。」負責人說道:「現在有了伯克教授參與治療計劃,相比情況會好很多的。」
「那最壞的情況是什麼?」
「最壞就是我們的治療不起作用,將軍基因崩潰,各種併發症會將他折磨得非常痛苦,但現在還不到要考慮這個的時候,事情還有轉機,我們會盡最大努力的。」
「放心,你相信我。」伯克輕輕拍了拍他肩膀,「我會把他治好的,如果他要出了事,你肯定會很傷心吧。」
「如果要失去一個老朋友的話,是誰都會傷心。」
「你和莫爾斯上將的關係只是老朋友?」
「起碼現在是的。」昆特收斂了笑容,「不過如果有一天我要結婚的話,海伯利安是現在已知的最好人選。」
「因為信息素百分之百融合?」在環網發達的今天,任何一處的新聞都能被人知曉,更別說是國會上這件轟動了整個帝國的大事了。
昆特聽到伯克一個外人對他和海伯利安的關係評頭論足不覺火從心中起,但面上仍舊看不出什麼,平靜道:「不,和聯邦不一樣,融合度的指標在帝國並不重要,我們講究自由戀愛,看重的是除了本能之外另一些東西。」
「是嗎。」伯克笑笑,推了把眼鏡,現在人類的技術已經能夠完全治癒近視了,還帶著眼鏡的人更多為的是裝飾。見昆特興致不高,他不再去問感情那些上的問題,又說了些海伯利安身體的事情。
「沒關係,我會照顧他的,不管什麼方法,只要能對他身體管用就好。」在得知效果最好的靶向藥會一定程度上加劇併發症後,昆特對還在猶豫要不要用藥的負責人道:「現在前線形式並不算太樂觀,他肯定也想要盡快康復重新回到前線。」
「還是等會兒問問莫爾斯將軍的意思吧。」伯克說道,「對於醫生來說,病人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
說著伯克看向治療艙裡的海伯利安,差點沒被嚇一跳,浸泡在特製溶液裡的Alpha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眼神像是要吃人。
海伯利安一睜眼就看到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雞Alpha手搭在昆特肩膀上,還靠的那麼近,他浸泡在溶液裡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只能靠讀唇語模糊辨認他們在說什麼。
之後他就一直在盯那個戴眼鏡的Alpha,終於等到他看過來了。知道這人大概就是那位聯邦來的專家,為了防止得罪了專家他再給自己穿小鞋不好好治,海伯利安忍住沒有瞪過去,閉了閉眼,看向昆特。
昆特對他非常輕地笑了下,海伯利安突然覺得被安撫了,他也笑了笑,重新闔上雙眼。
從骨髓深處冒出來的劇痛好像一把把尖刀在他神經上不斷滑動,納米機器人修復幹細胞又帶來螞蟻啃食一般的酸麻,但海伯利安活到現在,無數次從瀕死的痛苦深淵邊上掙扎著重回人間,肉體上的折磨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
意識在劇痛和藥物的作用下漸漸模糊,在一片寂靜之中,那些經年的老舊回憶浮現出來,留下一片片浮光掠影。
・
白鯨星曆12983年,Omega學院。
擇優計劃參與者們到來的第五個週,中午在食堂親眼目睹了康納和漢森爾頓親吻的昆特三觀於猝不及防之下遭受猛烈打擊,整個下午都沉默著沒怎麼說話。
終於下了課,昆特吃完飯就早早回到了宿舍,這幾天他忙著做項目,每次從自習室裡回來的時候康納都已經在自己房裡準備睡了,兩人也就沒有多少交流的機會。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滿腦子裡都是中午看到的畫面。
這才多久呀,康納怎麼就悄無聲息地和漢森爾頓好上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康納才回來,渾身上下一股阻隔劑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掩蓋住漢森爾頓的信息素。昆特開始自責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這點,他平時基礎課都是和康納一起上的,上課下課也經常一塊走,竟然沒有注意到分毫。
他真的對朋友太不關心了。
「昆特?你今天回來的好早啊,我還以為你會像前兩天一樣十點多才回來呢。」康納在門口換了鞋,照例是一幅開開心心地表情,就要撲昆特。
昆特被撲了個滿懷,不過他現在沒有心思玩鬧,把康納推開,昆特一臉正色無比正經地盯著他碧色的眼睛道:「我生氣了。」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康納瞬間拔高了音量:「別生氣昆特,你告訴我誰欺負你了,我去狠狠教訓他一頓!」
「你欺負我。」昆特語調平平地道:「你先自己反省。」
「我?」康納懵了:「我怎麼了?」
「你反思一下最近是不是有重要的事瞞著我?」
「重要的事?沒有啊,我被陳舫教授選為科研助手的事情不是給你說過了嗎。」
「不是這個啊。」昆特見康納一副無辜模樣,忍不住提醒道:「我中午看到你和漢森爾頓在食堂了,他還親你。」
「你說這個啊。」康納鬆了口氣,好笑地擺擺手:「這根本算不上重要的事兒,我耍他的。」
「……耍他?」
「是啊,大概是上週吧,漢森爾頓突然跑過來撩我,估計是看上我哪裡了,我一看他那手法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就想整整他。」康納給自己倒了杯水,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興奮:「我計劃著先讓他追上一陣子假裝答應,讓他以為自己成功了,然後在他最得意的時候甩了他,讓他好好體驗一把被人甩掉的挫敗感。」
「……甩了他?」這下輪到昆特懵了:「什麼時候?」
「明天怎麼樣?」康納點開日曆看了看:「明天是個好日子,就明天了。」
昆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皺著眉頭,頗為不贊同地道:「你要是假裝的就更不應該和他親親抱抱啊,也太不愛惜自己了。」
「你看你這還是老舊思想,都12983年了,憑什麼Alpha就能為了滿足自己出去打炮Omega就必須守身如玉只能靠性玩具紓解啊,我看著他長得還算順眼信息素也挺好聞,就打個啵滿足一下而已,不吃虧的,別那麼緊張。」康納輕哼一聲,用力捏著懷裡的抱枕,就好像那是漢森爾頓一般,惡狠狠地道:「還想玩我?看我不玩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