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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帝國都在撮合我倆》第89章
   第89章

   海伯利安立刻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地和昆特對視,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喜悅的笑意。

   「天啊……」海伯利安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他突然覺得手掌下昆特的小腹變得十分脆弱起來,以至於他根本不敢用上力氣去摸。

   他跪在地上,虔誠地親吻昆特腹部,那裡正孕育著他和昆特的孩子,一個在他預料之外的小生命。

   昆特笑著看他,手掌摩挲著海伯利安側臉,雨水從窗戶玻璃上流淌,淋出一片模糊,將這狹小的愛巢和外面徹底隔絕。

   過了許久海伯利安心情終於從激動中平復,意識到了最重要的問題:「孩子有沒有哪裡不太好?」

   「它的眼睛看不見。」昆特半躺在座位上,一顆顆解開襯衣扣子,Alpha信息素的滋養讓他懶洋洋的:「但是那根本不妨礙我們去愛它,對吧?」

   「那是當然。」沒有了衣物的遮擋,海伯利安能看出昆特肚子輕微的鼓起,他再一次親吻那裡,抬頭對昆特道:「我們回家吧。」

   海伯利安設置了自動駕駛,前往莫爾斯家,他知道昆特懷孕之後肯定一直被他父母照顧著,他們房子很長時間沒人住了。

   昆特靠在他肩頭,安靜著看著前方,和海伯利安十指相扣。之前在莫爾斯家他雖然受到最好的照顧,但那裡沒有海伯利安,到底不是他的家。

   無關於住在那裡,只要他愛的那個人在,他就有家的感覺。

   從前的日子裡除卻海伯利安之外,他了無牽掛,而現在,讓他生活下去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海伯利安回到家受到了熱烈歡迎,莫妮卡開心的不得了,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了頓晚飯。他母親親自下廚,飯菜非常豐盛,但昆特吃了兩口就不想吃了,飯量還沒有莫爾斯夫人養的那隻貓大。海伯利安餵著他,勉強又讓他多吃了一點,總算知道昆特為什麼會瘦成這個樣子了。

   昆特吃完本想坐在座位上等大家,奈何飢餓感消失後他再聞到食物的味道就反胃,到衛生間吐了一回。

   海伯利安立刻緊張兮兮地過去,之前康納懷孕時他還調笑漢森爾頓緊張到神經過敏,結果現在事情攤到他身上他才知道有多揪心。

   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莫爾斯夫人放下刀叉,對略顯手足無措的海伯利安道:「吐了沒關係,廚房裡有鮮搾的蘋果檸檬汁,喝了能舒服一點,過會兒等舒服之後再吃一頓。」

   海伯利安晚飯後陪著昆特在附近走了走,聊天時聽昆特說起那天在醫院見到了舍伍德,他的這種反應海伯利安早有預料:「截肢意味著再也上不了前線,這對伍德來說是最大的恥辱,他和我不一樣,是從個士兵一步步爬到現在這個位置的,對他來說,戰鬥已經是他生存下去不可缺少的東西了。」

   昆特牽著他的手,望著遠處那一輪巨大的圓月,問:「如果有一天你也無法再繼續戰鬥了,你會感到遺憾嗎?」

   海伯利安想了想:「看情況吧,如果是年紀大了狀態不行了,我還是很樂意把榮耀留給年輕人的,當然了,只要有你在身邊,無論是什麼樣的困境都可以過去的。」

   海伯利安回來的第二天去了軍部述職,他詳細講述了在阿加雷斯和蟲族星球上的一切,包括被惡影蟲寄生的教皇和懷特,對蟲族有毒的特殊金屬,還有他能在蟲族面前「隱形」的事情。

   康納初步猜測是他基因崩潰時部分基因產生的不定向變化造成的,他提取了海伯利安的脊液做分析,需要研究一段時間才行,海伯利安便將此事全權交給康納,自己則專心陪伴昆特。

   如果這些基因真的是海伯利安在蟲族面前「隱形」的原因,那帝國將會獲得無比珍貴的基因資源。海伯利安現在想來,除去那些施加在他和昆特身上的痛苦之外,他們這一趟可謂收穫頗豐,不但救回了失蹤的將士們和別克鎮居民,昆特獲得了強大的自癒能力,他探明了基因不定向突變的結果,還奪回了一顆有著重要戰略意義的金屬星球。

   最重要的是,他們迎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孩子。

   孕早期不適合過性生活,但昆特欲望又極其強烈,幾乎每晚睡覺時都免不了一番折騰,弄得海伯利安渾身邪火,又不敢做什麼,只能好聲好氣地摸摸昆特讓他舒服了,等他睡著之後自己再鑽到衛生間裡自行解決。

   那隻在天空中時刻注視著他的巨大眼睛依舊沒有從昆特的世界裡消失,冷冷地注視著他,宛若永不消逝的詛咒。在某天夜裡又一次從夢中驚醒後,昆特終於再也受不了,哭著把這些日子來如附骨之疽的恐懼和痛苦全都一股腦地說給了海伯利安。

   人就是這樣,獨自一人時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很容易忍住,可一旦有親密的人在身邊,就總會感到委屈。

   昆特的心理疏導一直沒有斷過,心理醫生和海伯利安詳談過昆特的精神狀況,原本這種情況可以輔佐適當的鎮定劑治療,但昆特懷著孕,藥物會影響胎兒神經系統的發育,就只能期望著安全的環境和規律的生活能讓他一點點從創傷後應激障礙中走出來。

   晚上沒事時莫妮卡會給昆特彈鋼琴聽,小姑娘從四歲時就開始學鋼琴,彈得特別棒。海伯利安也找出他封塵已久的小提琴,試了幾下發現自己竟然還會,便配合著莫妮卡在家裡開演奏會,給孩子做胎教。

   昆特變得喜歡吃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很多食物他之前連沾都不會沾,現在卻愛吃的要命。海伯利安默默記著他口味的變化,也開始跟著莫爾斯夫人學著怎麼做飯了,事實上他本來就會,只不過味道平平。每次他在廚房裡大開大合地顛勺時總有一股金戈鐵馬的霸氣感,看得昆特樂得不行。

   昆特孕早期時因為情況不太穩定,一直沒有去工作,整天待在家裡實在無聊,便著手開始編寫教材,目前軍校用的光路武器學教材他在教學中發現了一些需要修正的問題,已經不太適合現在使用了。

   他在白塔和科學院的實驗研究全面停止,等到第五個月情況穩定後只恢復了在第一軍校和Omega學院的教學工作。校方體恤他身子重,特意批准昆特坐著講課,海伯利安只要有空就會到學校裡接他。

   昆特教授的光子武器論非常難,每次下課都免不了一群學生過來問問題,昆特耐心地給所有人講明白,收拾好講義撐著桌子站起來,一回頭就能看到海伯利安等在門口,正眼中帶笑笑注視著他。

   從這樣的事第一次發生起,學校論壇裡有關的帖子便不斷,第一軍校裡的年輕Alpha和Beta們簡直就要把海伯利安當成人生贏家的標桿,在瘋狂羨慕之餘,開始猜測他倆到底什麼時候會結婚。

   海伯利安父母也明裡暗裡問過無數次,都被海伯利安以等孩子生下來再說為理由搪塞過去,為此他也非常苦惱,他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一旦昆特說想他們立刻就可以步入婚姻的殿堂,可時至今日,昆特依然沒有絲毫想要結婚的意思。

   Omega懷孕的第六個月會出現孕期發情,這次發情並不劇烈,且持續的時間短,主要為了給胎兒補充父親的信息素,促進胎兒的進一步發育。

   昆特孕期發情的那一陣子他們回了自己的房子,昆特肚子大了不少,但沒到非常不方便的程度,親熱時還可以採用正位。

   發情持續了一整天,最後一次時昆特累得弄到一半就靠在海伯利安懷裡睡了,海伯利安無奈,起身抱他去洗澡。

   然而昆特並沒能睡太長時間,夜裡他難受得醒了,胸前漲得發疼,他手足無措地起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男性Omega孕期會少量泌乳,一般等不到孩子出生就會停止,昆特胸口一直很平坦,沒有太大的變化,頂多是軟了一點,還沒有海伯利安的胸肌大。

   夜色正濃,昆特看了看身邊睡得正沉的海伯利安,重新躺下,默默忍著,想要繼續睡。

   兩分鐘後,昆特搖了搖海伯利安肩膀,小聲叫他:「海恩……」

   「……嗯?」Alpha睜開眼,捏著眉心坐起來,讓自己迅速清醒。他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半夜被昆特突然叫醒了,昆特口味變得非常刁鑽,經常半夜想吃什麼東西,海伯利安就立刻爬起來給他買,從起床穿衣服到出門,連兩分鐘都用不了。

   昆特沉默半晌,紅著臉輕聲道:「我……我胸口有點漲。」

   胸口,漲。

   那一瞬間海伯利安眼中的精光讓昆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海伯利安摸著他圓鼓鼓的肚子,親了親他唇角若有所思道:「也差不多該到日子了……來,我給你通一通就不漲了。」

   ……

   五分鐘後海伯利安抬起頭,舔了舔唇角的奶水,心滿意足地把臊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昆特往懷裡一摟,在孕期信息素和奶香中閉上眼,道:「睡覺。」

   所以說初乳對孩子最好什麼的都是騙人的,再好也沒用,全被爸爸給喝了。

   昆特懷孕八個月去產檢時在醫院碰見了前來復檢的舍伍德,舍伍德已經安裝了假肢,在蘭登的陪伴下重新學習走路。

   科技水平發展至今,機械製造的假肢完全可以模擬真實的肢體情況,足以適合普通強度的運動,不過習慣使用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舍伍德現在看起來精神狀況已經好多了,和海伯利安閒聊時說起等康復之後就轉到文職那邊,沒事就到軍校裡教教書,將他征戰沙場近五十年來的寶貴經驗傳授給小一輩,也好過無所事事。

   蘭登因為在蟲族星球上的功績被越級擢升為少將,其中到底多少有借此補償舍伍德的成分在不得而知。他坐在一邊沉默地聽舍伍德和海伯利安談起當年遠征時的事情,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沒人知道某天晚上他從夢中醒來,看到舍伍德正坐在床沿背對著他,拿著一把開了保險的手槍對準太陽穴時的心情。

   那一瞬間蘭登渾身的血都冷了,在他有所反應之前舍伍德輕輕歎了口氣,將槍放回床頭櫃裡,轉過身正好對上蘭登憤怒的目光。

   儘管舍伍德再三強調自己絕對不會再這樣了,蘭登還是把他暴揍了一頓,之後他撲在舍伍德懷裡嚎啕大哭,彷彿自己才是被揍得那個一樣。

   這些事他都沒法向別人傾訴,只能憋在心裡慢慢消化,所幸從那以後舍伍德再也沒有任何輕生的徵兆,復建時無比積極,只不過有時候會突然盯著天空發呆。蘭登剛剛擢升,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還得照顧舍伍德,每天軍部醫院兩頭跑。

   但他從未為此而感到疲憊過,他青年時期的偶像,如今也需要他來保護了。

   時光荏苒,一個半月後的初春,昆特順利生下了一個Alpha男孩。

   和過去比起,現如今分娩的痛苦被極大的減輕了,和當初在主宰那裡受到的疼痛相比根本不算什麼,昆特甚至連喊都沒喊一聲,就被推出了產房。

   護士把小嬰兒交給海伯利安,走廊上等待著的一眾人立刻圍過來,孩子出生不到十分鐘就睜眼了,湛藍色的眼睛澄澈至極,也不哭,十分安靜。

   莫爾斯夫人一看到孩子還以為自己穿越了,驚奇道:「我的天,這孩子長得簡直和海恩小時候一模一樣!」

   「是嗎?那他長大之後肯定會是個大帥哥。」海伯利安親了親嬰兒攥成拳頭的小手,抱著孩子到昆特床前,讓他也抱一抱:「我媽說小傢伙和我小時候長得一樣。」

   窗外最後一點積雪在陽光下融化,昆特溫柔凝視著這個他隨身揣了將近十個月的小傢伙,摸了摸嬰兒柔軟的小臉,輕聲道:「他的眼睛多漂亮啊。」

   昆特強大的自癒能力讓他在第二天就幾乎完全康復了,海伯利安不放心,又多讓他在醫院裡住了一天。孩子除卻眼睛看不見之外非常健康,也遺傳了昆特的自癒力,體檢抽血時針尖一拔出傷口就會自動癒合,幾乎不會出血。

   接下來海伯利安面對的便是最令人頭疼的起名問題,他和昆特把當初帝國人民給他倆孩子起名投票的帖子翻了個底朝天,商量了許久終於定下了「肖恩・莫爾斯」這個名字,意為上帝仁慈的贈禮。

   小肖恩對音樂特別敏感,六個月大的時候就能跟著音樂的節拍揮舞小手了。他很少哭,也不認生,昆特和海伯利安工作時就讓莫爾斯夫人幫忙看著,和康納的女兒艾琳比起來不知道省心了多少,弄得康納鬱悶得不行,不明白為什麼都是小Alpha自家女兒卻天天鬧得幾乎都要把皇宮給掀翻了。

   肖恩八個月大時艾琳正好一歲七個月,小姑娘已經會咿咿呀呀地說不少話,昆特帶著孩子到皇宮找康納,兩個小傢伙放在一起,一個沒看見艾琳就抱著肖恩的腳啃起來了。

   康納趕忙把艾琳抱起來,肖恩腳上全是艾琳的口水,茫然地啊啊叫著,艾琳咯咯直笑,指著肖恩道:「吃腳腳,吃腳腳!」

   昆特不禁莞爾,用手帕擦乾淨肖恩腳上的口水。康納點點艾琳鼻子,哭笑不得,「你個小調皮鬼,竟然吃弟弟的腳。」

   艾琳牙已經張出來了,咬得還挺疼,肖恩後知後覺地哭起來,昆特輕聲哄著他,道:「剛才真該拍下來等他們長大之後再看的。」

   海伯利安和漢森爾頓說完軍部的事從書房裡出來,把肖恩抱過來,拖著他屁股讓他趴在自己肩頭,近侍提著小提琴上前,開始拉《小夜曲》,拉到一半肖恩就咯咯笑了。漢森爾頓掐著艾琳小臉,痛心疾首道:「你可是帝國的長公主,怎麼能吃別人腳丫子呢?嗯?」

   艾琳嗷嗚一聲,把他手指咬住了。

   肖恩的眼睛這輩子是不太可能復明瞭,但後天經過基因治療,還是有很大機會獲得光感的。他十個月大時,海伯利安和昆特一起去進行了星際遠途旅行,他本來兩年前計劃著兩年前就去的,但肖恩的出生打亂了節奏,但無論如何,這趟類似於蜜月的旅行終究還是開始了。

   海伯利安遠征時去過很多獨具特色的星球,如今都成了他們旅行的地點,懷著和遠征時完全不同的心情,海伯利安和昆特來到玫瑰星雲中的W4927星球,利維坦從千里冰層上方駛過,從冰蓋上巨大空洞中,能夠看到人魚嬉戲的身影,繁華的城市安靜佇立於海底。

   兩人在安迪密斯星上的溶洞迷宮裡走了兩天一夜,乘坐竹筏漂流,閃爍著螢光小鳥在溶洞中棲息。到瓦倫星上尋找他們二十多年前考核時的回憶,海伯利安甚至還找到了當初他和昆特告白時所在的洞穴,籐蔓厚實的幾乎把整個洞口都遮住了,裡面有大型動物存在過的痕跡。

   他們兩個無神論者在教堂裡觀看了牧師的沐禮,為一對新人的婚禮送上祝福,在海中小島上租了一棟別墅,每天早晨都能看到鯨魚逡巡,在只有他倆的海域中赤身裸體的游泳。

   他們甚至還在路上遇到了一夥星盜,船長呼叫了帝國巡航隊,正要交付數量相當龐大的贖金拖延時間時,海伯利安和昆特黑進駕駛室,雲淡風輕地接管了飛船。

   昆特承擔了交涉任務,把星盜忽悠得暈頭轉向,海伯利安趁機把飛船開進了近在咫尺的一個軍用躍遷點,讓星盜們眼睜睜看著肥羊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在旅行的末尾,他們來到了最後一站,昆特的故鄉,帝國邊境的附屬星球——竹明砂。

   海伯利安在昆特第一次發情期結束後跟著他來過一次,祭拜了昆特死去的家人。再一次踏上這還保留著眾多古老習俗的星球,海伯利安沒了之前沉重的心情。他只能聽懂一點竹明砂的語言,昆特照例不讓他用翻譯器,享受這種被海伯利安依賴的感覺。

   戰火摧毀了竹明砂上很多著名的自然風景景觀,同時也造就了一些奇景,中央平原被導彈炸出來的近百天坑中已經生滿了各種植物,雲霧在其中圍繞,形成了一個個小型雨林。

   昆特的家在一場空襲中被炸毀了,在戰爭的廢墟上新的建築被建造,生命生生不息。原先一層的平房變成了帶著小閣樓的別墅,昆特和海伯利安站在之前他家庭院所在了空地上,指著那條蜿蜒清澈的小溪道:「我和我弟夏天的時候經常在裡面游泳,我弟弟抓魚特別厲害,有時候一會兒就能把一家人的晚飯搞定。」

   別墅院子中有一個高大的柏樹,濃綠的樹冠大半個探出了圍牆。這家的女主人是個年輕的Beta,有一個五六歲的女兒,小姑娘在院門口好奇地看著和他們長得都不一樣的海伯利安,昆特在她面前蹲下,用竹明砂語說了幾句什麼。

   小姑娘遲疑了一下,轉身跑去問她母親,不一會兒女主人過來,和昆特交談幾句後點點頭,昆特便輕輕叫了海伯利安一聲,牽著他進了院子。

   院子裡有只小白貓在鞦韆上曬太陽,見家裡來了陌生人警覺的站起來,豎起尾巴。昆特四處看了看,院子裡種了許多叫不上來名字的白色花朵,當年他家的痕跡已經沒剩多少了。

   最後他走到柏樹前,抬手按上粗壯的樹幹,輕聲對海伯利安道:「這棵樹是我十一歲的時候和我弟一起種下的,當初轟炸的時候只有它活下來了,沒想到已經長得這麼高了。」

   因為過去的痕跡所剩無幾,昆特沒有逗留,看完這棵柏樹,他謝過女主人,告訴她明年他們還會再過來,離開了院子。

   他帶著海伯利安參觀少年時上過的學校,學校在戰爭中倖存,現在已經擴建成了原來的三倍,非常氣派。正值放學時候,學生們背著書包成群結隊地走出校門,大多都是像昆特一樣的黑髮,盡情說笑著。他們這一代人在戰爭後出生,並未親眼見過這片土地上承載的鮮血。

   學校附近有個防空洞,昆特當年抱著從幼兒園裡救出來的弟弟在這裡度過了整整三天,作為戰爭遺跡,防空洞已經成了一個觀光景點,海伯利安和昆特買了票,進去走了一圈。

   之後兩人去步行街吃了午飯,海伯利安全程跟在昆特身邊,和他用帝國語說話。在街上發扇子的小姑娘在他從身邊走過時往他手裡塞了一把,扇子上印的花花綠綠的,全是字,海伯利安看不懂,沒看見垃圾桶,就暫時把扇子拿在手裡。

   他拿著扇子走了一路,因為熱還一直扇著,昆特和他在路邊的店面裡坐下,這才看到他手裡的東西,瞬間笑噴了。

   海伯利安不明所以,昆特笑得趴在桌子上都快起不來,更別說給他解釋了,海伯利安自力更生,拿出翻譯器一看,扇子上寫著:「看男科,找XX。專治陽痿,不孕不育,割包皮。」

   操。

   一想到自己拿著這玩意走了一路,海伯利安就開始頭疼。

   吃完飯結賬時昆特還和店主聊了一會兒,店主一直以為他才二十來歲,當得知昆特都快四十五歲時驚訝得不得了,完全看不出他已經是生過一個孩子的人了。

   最後昆特指了指海伯利安給店主說了句什麼,海伯利安只聽懂了「丈夫」這個詞,對店主禮貌地笑笑。

   下午他們去墓園給昆特家人掃了墓,昆特和海伯利安在墓前放上一捧白色百合,坐在墓前。

   「爸,媽,樂樂,今年來看你們來得晚了,去年本來想過來呢,我那時候身體不太舒服,又查出來懷孕了,就沒有過來。」

   「孩子已經快一歲了,叫肖恩,是個Alpha男孩,他眼睛看不見,但是特別乖,特別聰明,長得像海恩。」昆特調出肖恩的照片,將終端放在墓碑前:「看,很可愛是不是?」

   照片上的肖恩正在吃手,湛藍的眼睛非常漂亮,但是無神,海伯利安攬著昆特肩膀,認真道:「爸,媽,小舅子,肖恩他雖然看不見,但對聲音非常敏感,我們決定等他大一些讓他去學習音樂,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和昆特一輩子的。」

   和昆特家裡人說完話,兩人沒有急著走,而是在墓前閒聊起來。山花爛漫,風動林梢發出沙沙聲響,昆特靠在海伯利安身上,仰頭望向澄澈的天空。將近兩年過去,在海伯利安的陪伴下他一直堅持著心理治療,精神狀況好了很多,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天上的巨大眼睛了。

   海伯利安把昆特手掌攤在自己手上,看他掌心的紋路,問:「你本名是什麼?」

   「本名嗎?」昆特把自己竹明砂語的名字慢慢說了一遍,海伯利安試著學了下,卻發不出那個音來。

   昆特被他發出來的奇怪聲音逗得笑出聲:「竹明砂語和帝國語發音差別很大,所以我當時學帝國語學得特別痛苦。我姓的那個音比較難發出來,我父母一般都叫我宴宴,你也這麼叫我吧。」

   「宴宴。」海伯利安重複著這個疊音,「聽起來好可愛。」

   「是吧,等肖恩大一些也給他起一個這邊的名字。」

   海伯利安糾正他:「應該說之後我們所有的孩子都要有兩個名字,一個帝國語的,一個竹明砂語的。」

   昆特笑著捏他臉:「你還想生幾個啊。」

   海伯利安任由他搓圓捏扁,正色道:「說實話,你懷孕那麼辛苦,我真捨不得讓你再生了。」

   昆特手頓了一下,突然鼻子發酸,但他將情緒的波動掩飾得很好,似真似假地抱怨:「要是你能替我懷孕就好了,到時候我要生一個足球隊。」

   「要不之後就把胚胎體外培養吧,現在技術那麼成熟,也省得你受苦了。」海伯利安說著越發覺得這個提議可行,「生一個像你的小Omega,再生一個把我們長相倆中和的孩子,到時候抱出去就知道時海伯利安・莫爾斯和昆特・珀西的孩子,多好。」

   昆特安靜地聽他說完,沉默半晌,突然拉著海伯利安起身,道:「走,帶你見見我的朋友。」

   他們從墓園西邊走到了墓園東邊,昆特帶著海伯利安左轉右轉,到了一個小角落裡。昆特牽著海伯利安的手,問:「還記得我給首都星的三個月亮起了什麼名字嗎?」

   海伯利安點點頭:「相月一叫津,相月二白溪,相月三摩耶,我一直記得。」

   昆特指著面前的三個墓碑,挨個道:「津,白溪,摩耶。」

   海伯利安愣了,昆特說他因為戀舊而給月亮起朋友的名字,他還以為是昆特到了首都星有很久沒見到兒時最好的朋友了,不曾想陰陽兩隔。

   「津,白溪比我小兩歲,摩耶是白溪的弟弟,比她小三歲,我們是鄰居,從很小的時候就在一起玩,彼此之間感情特別好,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昆特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臉上沒有多少表情,這麼多年過去了,曾經無比熟悉的面容已經逐漸在記憶中褪色,不甚清晰了。

   「津是Alpha男孩,我和摩耶是Omega,白溪是個特別漂亮的Beta姑娘,小時候我們玩過家家,津和白溪總要當爸爸媽媽,我做管家,摩耶當孩子。津在我們上初三的那年和白溪告白,之後一直沒有分過手,二十一歲那年兩人結了婚,在我們看來,他倆感情這樣好,結婚之後肯定也會做一對模範夫妻,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幸福的過下去。」

   「但從那之後,他們倆開始經常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吵架,白溪不止一次哭著給我發通訊,說自從結了婚之後,她彷彿感覺一切都變了,津經常瞞著她和別人發消息,他似乎再也不是她從小認識的那個男孩了。」

   昆特深吸口氣,繼續道:「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直到某一天摩耶給我發通訊,告訴我他懷孕了,孩子是津的,哭著問我該怎麼辦。」

   海伯利安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聽到一處狗血大戲,哽了一下,不禁道:「這也太……」

   在帝國,Omega打胎需要出示家屬開具的同意證明,偷偷私自打胎是不允許的,更別說當時摩耶差兩個月到十八,還沒有成年。

   「摩耶說他從十六歲就和津偷情了,他從小就喜歡津,但那時候津把他當成弟弟,眼裡只有白溪。為了讓津多看他幾眼,他借用了AO之間近乎致命的吸引力,和津上了床。」

   「很多事情一旦開了頭,就很難停下來了,津依然愛白溪,但對他一個Alpha來說,Omega是他刻在生命本能之中的渴望,他瞞著白溪持續不斷地和摩耶偷情,直到和她結婚也沒有停止。」

   「終於白溪到底還是發現了這件事,丈夫偷情的對象是自己最疼愛的弟弟,而且兩人還有了孩子,白溪近乎崩潰,她決定退出,和津離婚,永遠離開竹明砂這個讓她噁心的地方,來首都星找我。」

   「我給她安排好了在首都星的住處,幫她留心有沒有合適的工作,白溪那邊卻遭到了麻煩,津不願意和她離婚。」

   「離婚必須雙方都同意才行,津無論如何都不同意,白溪本來想和他法庭上見,但她家人乞求她不要把這件事鬧到法庭上,畢竟津出軌的對象是摩耶,摩耶如今還懷了孕,手心手背都是肉,白溪父母希望不要鬧得那麼難看。」

   「白溪從小性子就烈,她知道只要津死咬著不鬆口,婚是永遠也離不成了,她將永遠做這個噁心的人的妻子,和自己的弟弟伺候同一個丈夫。」

   「在東窗事發的第三個月,白溪終於忍無可忍,把摩耶叫到家裡說要好好談談,她在茶水裡下了藥,將津和摩耶迷暈,到廚房拿菜刀砍死了他們倆,最後渾身是血的在天台給我發了通訊,跳樓自殺了。」

   儘管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昆特重新說起聲音還是不自主的顫抖,他永遠忘不了白溪渾身是血的模樣,原本嬌美的女孩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她扔掉手中沾著肉沫的菜刀,舉著終端對昆特笑道:「我終於解脫了,宴宴,再見了,祝你幸福,永遠不要像我這樣可悲。」

   然後從房頂縱身躍下。

   昆特不由自主地用力握住海伯利安的手:「從那之後我就決定不要結婚,在感情方面,如果某一方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我還可以全身而退,至少不會像她一樣一輩子都無法掙脫,最後還把命給搭進去了。」

   海伯利安算了算,這事發生沒多久厄忒斯就對竹明砂發動了閃電戰,昆特的家人死於戰火。現在想來,他簡直不能想像出征前的那一夜昆特有多難過,在過去的三個月裡他失去了三個最好的朋友,父母和弟弟,又要面臨著和愛人的分離,不知此生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他對昆特過去瞭解的多一點,心中的憐愛就要多上幾分,每次海伯利安都覺得他已經不能夠更愛他了,但昆特總能說出一些話或者做一些事,讓他心中愛意更甚。

   海伯利安盯著那塊屬於白溪的石碑,道:「她也挺傻的,這種情況申請仲裁或者上法庭肯定能夠離成,她還這麼年輕,到了首都星,能重新開始一段新生活。」

   昆特輕聲道:「誰說不是呢,不過對她來說,這樣也算是解脫了吧。」

   海伯利安點點頭,問:「他們三個葬在了一起嗎?」

   「怎麼可能,白溪的家人只不過在這裡立了一塊碑而已,警察在抽屜裡找到了她的遺囑,按上面寫的將她的骨灰交給了我,我在首都星墓園裡給她尋了塊好地方葬下了。」昆特摸了摸白溪的石碑,也不想在這裡多待,對海伯利安道:「走吧,我帶你去明島看看,今晚是遊街的日子。」

   海伯利安時至今日終於知道了昆特不願意結婚的原因,他跟在昆特身邊,暗中攥緊了口袋裡的小盒子。

   兩人到海邊時正好趕上日落,一輪紅日緩緩沉於海平面上蒼藍色的雲層中,只留下一片溫暖的霞光,這處海灘上幾乎沒有人,海浪拍打著礁石,將沙子沖刷得無比細軟。兩人漫步在海邊,聽著海浪的嘩嘩聲,只覺方才白溪的故事帶來的陰鬱漸漸消失,心情重新明朗起來。

   夜空澄澈,細碎的星子灑在上面,遠處海面和天空在同一處歸於深藍,海天交接處的那一線上小島安靜漂浮。兩人沿著海面上浮橋,一直走到了島上,遠遠就聽到了熱鬧的聲響。

   登上小島,走過數十階梯,就到了島上的主街。街上到處都是紅燈籠,將一切籠上溫暖的顏色,樹上掛滿了紅色的布條,布條下綴著銅鈴,風吹過時叮噹作響,孩子們笑嘻嘻地聚在小攤子前,等攤主做漂亮的燈。

   晚風十分涼爽,海伯利安牽著昆特的手走在街邊,面對無數陌生的面孔和陌生的語言,他去瞭解這一方世界的途徑就只剩下了身邊的人。昆特問人要了兩根紅布條,給了海伯利安一根,示意他掛在樹上。

   低矮的枝椏上已經掛滿了,海伯利安個子高,墊了墊腳將布條拴在最上方,昆特仰頭看著,笑道:「掛這麼高,你讓我怎麼辦?」

   海伯利安於是蹲下身,讓他踩在自己肩膀上,昆特把布條掛在了海伯利安的那根旁邊,跳下來,道:「走吧。」

   兩人繼續沿著街走,走過十來米後昆特回頭看了眼,他們拴上去的兩根布條高高掛在最上面,被風吹的鼓起來,纏繞在一起。

   迎面走來四個戴著面具的男人,扛著竹架開路,竹架上放著個巨大的陶瓷塑像,盤腿坐著,頭部像是一隻笑咪咪的熊,那是竹明砂信仰的神。人們自動讓到街兩邊,開出一條道。

   長長的遊街隊伍走來,坐在後面幾個竹架上的半大男孩子裝扮成神明的樣子,臉上帶著面具,抱著陶罐撒下大把大把的銅錢,將遊街的氛圍推向了高潮。漫天銅雨中人們歡呼著拾撿,他們相信撿到銅錢的人來年會獲得好運。

   一枚銅錢咕嚕嚕滾在昆特腳下,他俯身拾起來,放在海伯利安掌心裡,注視著他雙眼笑道:「祝財運亨通,武運隆昌,平安喜樂。」

   海伯利安看著手中那小小的銅錢,突然心跳加速,濃烈感情的洶湧澎湃。孩童們的笑聲在耳邊迴響,紅色燈籠搖曳,隱約能聽見海浪的喧囂,儘管此時的場景和他想像中浪漫安靜的氛圍完全不同,但他將銅錢收進胸前的口袋,緊貼著心房,而後單膝跪下。

   一旁的女孩子看到這一幕小聲尖叫起來,海伯利安從口袋中取出盒子,打開,露出裡面閃著微光的星砂戒指。

   「我們結婚吧,昆特。」海伯利安凝視著他琥珀色的眼眸,許下此生最真摯的承諾:「我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永遠不會背叛你。在將來的日子裡,唯有死亡能將我們分開。」

   身邊的人們用竹明砂語大喊著「答應他」,在這緊緊包裹著他的喧鬧中,昆特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幸福笑容,朝他伸出手,輕聲道:

   「好。」

   周圍的小孩子笑著拍起手,竹架上一位裝扮成神明的男孩從陶罐中拿出一把大銅錢,揚手灑在兩人身邊,在兩人腳下落了一地。

   海伯利安執起他的手,昆特左手的無名指再一次被套上了刻著海伯利安名字的戒指,和他擁吻在竹明砂的街頭。

   這場延續了整整二十五年的愛戀,終於帶著故鄉的祝福臻於圓滿。

   人們將在浩瀚星河的見證下,守候自己渺小又偉大的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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