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地下迷宮(七)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水乾了，他們或許還不可能發現這樣的一條路。

　　　白華愣愣的看了一會，最後還是跳了下去。黑澤緊跟在他的身後，什麼也沒有說。

　　　通道的入口並不大，一次只能容許一個人進入。只不過走了一段之後，後頭就變得越來越開闊。洞窟的石壁是濕的，像是不斷有水從上方滲進來，緩緩累積流到地面，形成一小灘一小灘低窪的水池。

　　　這裡的地形非常奇怪，他們明明是往下走的，沿途的路卻像是高低起伏的波浪狀，走完一段下坡之後，便是一段上坡，上坡結束之後，又是一段下坡，如此反覆下去，像是個無限循環。而隨著兩人深入，洞窟的頂端也變得越來越高，最後甚至高得幾乎快要看不見了。

　　　走了一段之後，白華總算知道小九為什麼說這是一條路了。如果這裡真是地下城的儲水室，照這樣的地形起伏來看，那麼就算這裡全淹了，也不至於會滅頂。甚至如果算準距離，每游一段間隔後，還能有換氣的休息時間。只不過如果不是親自走一趟，平常人根本就不可能會知道這樣的一條路。

　　　小九為什麼會知道這樣的一條路？這條通道最後又會通往哪裡？

　　　小九當時年紀還小，絕對不可能自己進來的，那麼應該就是有人帶他從這個地方進來，或者從這個地方出去。

　　　從小九當時沒說完的話中，他好像很害怕這個地方，是曾經在這裡溺過水的關係？

　　　「白華……」

　　　白華想得太入神了，完全沒聽見黑澤的聲音。直至黑澤又叫了好幾次，他才反應過來。

　　　「怎麼了？」

　　　黑澤無法使用嚮導能力，只能盡量把聲音壓至最低，「我們的後頭，有人跟著。」

　　　白華沒有回頭，不動聲色的仔細聽了一會，但四周全被滴滴答答的水聲所覆蓋了，「我沒聽見。」

　　　「嗯，是個擅於隱匿的高手。」

　　　白華沒有問黑澤是怎麼判斷的，反正他向來很有辦法，嚮導的直覺有時候比哨兵的五感還要來得敏銳。他只是問：「要引他出來嗎？」

　　　「跟著我們一段時間了，但感覺起來似乎沒有惡意，一直保持著最佳的安全距離。像是在觀察，也像是在確認什麼……」

　　　白華一瞬間想起安勢說過的那些話，又問：「是熟人嗎？」

　　　「不確定，但我抓不到對方的位置。」

　　　白華想了一下，說：「引他出來吧。」

　　　「嗯？」

　　　「我好像知道那人是誰了。」

　　　「好。」

　　　黑澤說完之後，突然出手攻擊白華。白華假裝沒有防備的模樣，猛然跌坐在地，驚愕的看著攻擊他的人。

　　　作戲要做全套，黑澤立刻上前扣住白華的喉嚨，把人按在牆上作勢猛打。

　　　他們的動作全程都背著身後的人。躲在黑暗中的人不知道這其中的貓膩，看了一會之後，終於按捺不住了，衝了出來。

　　　黑澤一直在分神留意身後的動靜，察覺到危險時，那人已經離得很近了。

　　　白華在關鍵時候突然把黑澤推開，徒手抓住那人的手。他終於看清楚一直尾隨在他們身後的人是誰，喊了對方的名字，「安勢。」

　　　安勢看了白華一眼，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黑澤，這時終於明白過來了。

　　　黑澤問道：「你為什麼跟在我們身後？」

　　　安勢說：「我擔心你們不是自己人。」

　　　白華問：「什麼意思？」

　　　安勢轉過身去，扯開紗布，露出背後的傷，有一道刀刺的傷口很深，幾乎已經沒入刀身的一半。他才解釋道：「我們在大廳分散之後，有人從背後襲擊我。在被襲擊之前，我聽見你說話的聲音。」

　　　白華訝異道：「我？」

　　　「對。那就是我放鬆警惕的原因。」

　　　白華看了黑澤一眼。黑澤對安勢道：「我們一直待在一起，沒有分開過。」

　　　白華又問：「有看見那個人的樣子嗎？」

　　　「沒有。」安勢回想當時的過程，說道：「當時很暗，我又跟同一組的嚮導分開了，所以就被聲音給騙了。這就是為什麼我要一直跟著你們不現身的緣故。同樣的，你們應該也是有相同的疑慮，才會故意引我出來的吧。」

　　　安勢說的一點也沒錯。白華明明也猜到跟著身後的人是安勢，卻還是用了這樣迂迴的方法引他出來，是因為他們都聯想到前一隻隊伍被自己人偷襲的猜測，才會彼此試探。

　　　但藉由這些話，黑澤似乎得出了什麼結論，「這就是前一支隊伍遇襲的原因。他們都聽見了模仿隊友的聲音，這是敵方異能者的能力。」

　　　安勢接著道：「敵人是故意分散我們之後才這麼做的。這樣一來，我們再次碰面時，就容易對身旁的人產生懷疑。」

　　　白華最後說出了兩人都沒說出口的話，「所以其實我們之中根本沒有任何人是奸細。這一切都是誤導我們互相懷疑的陷阱。」

　　　「嗯。」安勢率先說道：「你們如果懷疑我，我可以配合自清。」

　　　白華反問他：「但你又怎麼能確定我們不是？」

　　　黑澤代替安勢回答了這句話：「因為擁有模仿聲音能力的人只有一個。而且因為信息素的關係，我們更不可能會認錯彼此。」

　　　安勢點了點頭，同意了黑澤的說法，「這種時候待在你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白華這時候才對著安勢道：「你不需要自清。如果你真是敵人的話，一開始只要看著我們互相殘殺就好了，根本就不需要跳出來幫忙。」

　　　現在，三人都已經認同了彼此的身份，接下來就是交換情報。

　　　白華問向安勢：「那麼，我們分開之後，你們到哪去了？」

　　　安勢說：「我一直待在地下三樓。」

　　　白華搖了搖頭，「不可能。我跟黑澤也在同樣的地方待了好幾天，但都沒有看見任何人。」

　　　安勢看著白華說道：「我也一樣。」

　　　兩個哨兵疑惑的對視一會之後，黑澤才開口問道：「你在那個地方，看見誰了嗎？」

　　　安勢說：「臨淵。」

　　　黑澤又問：「多大年紀？多高？」

　　　「六、七歲的模樣。大約這個高度……」安勢把手比在腰下一點的位置。

　　　白華看了黑澤一眼，他們也曾與小臨淵近距離接觸過。那個時候的臨淵，並沒有這麼高。

　　　黑澤這才有了結論，「我們各自回到不同的時間點了。」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遇不到彼此的原因。

　　　而照這樣看來，臨淵至少在這座地下城待了一年左右的時間。

　　　白華繼續問道：「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安勢回答：「有外敵入侵，是聯合軍。」

　　　白華愣了一下。聯合軍代表官方，一般是不會無故主動攻擊這種小範圍的勢力組織，除非有什麼特殊原因。而他目前只能想出一種可能，「他們是來找臨淵回去的？」

　　　安勢看了他一眼，說道：「對。臨淵是聯合軍高官的子孫，他們不可能讓他在外面流浪太久。」

　　　「所以地下城的毀滅是……？」

　　　安勢搖頭，「應該不是，就我看到的部分，聯合軍把臨淵跟一個小孩帶走後，立刻就撤了。地下城的毀滅應該是其他的原因……」

　　　雙方交換情報過後，對目前的情況總算有一點頭緒了。

　　　但就算知道這座地下城與他們兩人的淵源，白華還是不明白，是誰？又是為了什麼目的，讓他們知道這裡過去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地下城裡的精神圖景雖然是臨淵創造的，但臨淵想必不會做這樣的事。

　　　唯一的可能，只剩下黑澤說過的那個有著熟悉氣息的嚮導。那個嚮導會是風旭嗎？

　　　但是風旭不是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