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地下迷宮(六)

　　　白華看了黑澤一眼，沒有任何猶豫，讓黑澤帶著小九，兩人一起跟在小臨淵身後走。

　　　儲物室裡已經倒塌的亂七八糟了，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但小臨淵似乎還記得這裡的佈置，他繼續往裡頭走，在一處粗糙厚實的牆面上拍了幾下，隨著他的動作，一條門型的石縫逐漸往後凹陷。小臨淵再用力推了推，石門向後卡在牆面的某個位置上後，就像門一樣，向旁邊滑開了。看到這裡兩人都明白了，門後是一條密道。

　　　小臨淵先走了進去，往後看向兩人，什麼也沒說，只是示意讓他們繼續跟上。

　　　臨淵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清路，這一點他們早在雨林中就知道了。但就算白華是哨兵，在這樣狹窄幽暗的密道裡，也是跟的吃力，更不用說走在自己身後還抱著小九的黑澤了。但幸好這條密道並不難走，路面非常平坦，摸著牆壁行走也很快就能適應了。

　　　走到岔路時，小臨淵毫不猶豫的選擇往下走。

　　　白華就算對這裡不熟，待了幾天也知道，像地下城這樣的設計，應該至少不只一、兩個對外的緊急出口。正常來說，一般人都會選擇往上的方向走才是，但白華沒有過問原因，他只是繼續跟在小傢伙的身後。

　　　而越往下走，就越能感覺到空氣中潮濕的水氣，這是淡水的味道。

　　　他們似乎一直在往儲水室的方向走去。

　　　而這條密道，像是徹底隔絕了外頭所有吵雜的聲音，能聽到的只有涓涓水聲。

　　　小傢伙走到一個地方之後，終於停了下來，他用進入這條密道同樣的方式，打開了石縫中的另一扇門。門後果然是一間儲水室，上方的源頭不知道在哪裡，一直不斷的有細小的水流沿著牆縫流入水池。

　　　儲水室不只這裡一處，白華看見池底似乎有一條通道，往旁連接著許多密閉式的房間。

　　　這時候小臨淵往黑澤走去，接過小九，把他放在地上，仔細查看過傷勢，撕下褲腳上的布，在水池中弄濕之後，在他臉上輕柔的擦著。

　　　他的動作非常俐落，一點也不像個小孩子。他打破了雙方之間的沉默道：「這裡最安全。等上面安靜下來，你們就可以順著原路回到儲物間。到時候要走要留，都隨便你們。」

　　　這大概是小傢伙來到這裡之後，對旁人說過最多話的一次。白華知道想要問話，也只能趁這個時候，「臨淵，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小臨淵聽見這句話之後，立刻停下手上的動作，警惕的看著白華，「是誰派你們來的？」

　　　黑澤從他的反應就看出來了，他大概是瞞著所有人來到這裡的，包含小九在內，或許整座地下城都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白華顯然也注意到他態度上的轉變，但他還沒說話，就先被黑澤給擋下來了。

　　　套話這種事，顯然還是黑澤比較有心得，「還能是誰，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小臨淵聽見這句話後，果然緊皺眉頭，他好像已經篤定了兩人是父母其中一方派來的人，「我說過了，等我玩夠了，我就會自己回去的。之後該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的。」

　　　黑澤又說：「但這裡太危險了。」

小臨淵低下頭來，看著小九說道：「我不能放他一個人，我要把他帶走。」

　　　白華不知道臨淵待在這一個多月的生活裡跟風旭的關係好到什麼地步，但這個年紀的孩子，信任通常都是最純粹，也是最直接的。

　　　不過藉由這幾句對話，白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他跟黑澤曾經查過臨淵的生平資料，知道他的父母都是聯合軍中的重要人物，同時也是異能者身份，對這個孩子自然抱有很大的期望。在這種背負眾多期待之下的成長環境，恐怕並不會太愉快。

　　　所以臨淵是因為這樣才逃跑的？甚至還躲到了這樣隱密的地方來。

　　　大人做一件事，可以找個非常複雜的理由或者藉口；但孩子反倒沒有那麼多心思，動機通常也是最單純的。

　　　白華看了黑澤一眼，見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樣子跟自己的猜測應該也差不多。兩人都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不久後，小九醒了過來。

　　　他清醒的時候還有些茫然，但一看到小臨淵之後，就立刻放下心來，「哥哥。」

　　　小臨淵的表情瞬間變得柔和下來，「有哪裡痛嗎？」

　　　小九動了動身體，白華明顯察覺到他的動作有些不順。但似乎是怕哥哥擔心，小九還是道：「沒有。」

　　　「那就好。」

　　　小九問：「發生什麼事了？」

　　　「有外人進來了。」

　　　「那要從那裡出去嗎？」

　　　「先看看情況再說。」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經歷太過可怕，小九像是現在才感到後怕，抓著小臨淵的衣服，有些緊張的問：「哥哥，你會像其他人一樣丟下我嗎？」

　　　「不會。」

　　　「那為什麼到這裡來？這裡是……這裡是……」

　　　「別怕，我會帶你走。」

　　　黑澤與白華原本還只是沉默的看著他們，但越聽兩人的對話就越感到奇怪，像是在這間儲水室裡，還有別條出路。

　　　白華終於忍不住問了：「這裡還有其他的出口嗎？」

　　　小九軟軟的聲音道：「這裡有一條路，就在……」

　　　就在什麼地方，兩人都沒聽清楚。他們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這種感覺，像是他們從現實中掉入精神圖景裡的過渡，又像是……

　　　要回到現實了。

　　　再一眨眼的時候，四周的場景又變，牆上斑駁風化，石柱殘敗破舊，所有的東西都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他們還是待在原來的大廳裡，火苗仍舊在燈盞中安靜的燃燒著。

　　　白華不確定的望向四周道：「回來了？」

　　　「嗯。」黑澤輕輕的應了一聲。

　　　「其他人呢？」

　　　「沒看見。」

　　　這一趟幻景宛如一場地下城之旅。他們看著經過歲月洗禮後的大廳，卻突然對這個地方不再感到陌生了。因為這裡的格局依舊未變，他們知道走哪一條路會通往哪個方向，在哪個轉角處有幾個隱藏暗道。他們甚至能在腦海中描繪出這一層樓的地形走向……

　　　白華想起小九最後說的那一句話，對著黑澤道：「去儲水室。」

　　　兩人從地下三樓回到地下二樓，從記憶中找出儲物室的位置，門口處幾乎完全坍陷。他們從岩石的縫隙中鑽進去，找到當初那面厚實的牆。

　　　黑澤循著同樣的位置在牆面上拍了幾下，慢慢的，牆縫果然裂出一道門型的位置。

　　　白華依舊先走在前頭，就算摸黑他仍然記得路。

　　　來到岔路後，再往下行走，這裡頭潮濕的水氣與混雜的氣味，完全與精神圖景裡一模一樣。

　　　白華在印象中的某個位置前止步，他回頭看向黑澤。

　　　黑澤說：「是這裡沒錯。」

　　　他們再一次打開眼前這扇暗門。不同的是，水池裡的水不再盈滿，而是呈現乾涸的狀態。池底的通道露了出來，白華看見了，那是一條路，同時也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洞窟入口。

　　　這就是小九所說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