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戰地記憶(二)

　　　隔日一早，兩人按時來到訓練場地。

　　　令白華意外的是，他本來以為會去荒郊野外，沒想到居然在一個空曠且封閉的室內場所，大概好幾座體育場都不只。根據黑澤的說法是，有關精神圖景的訓練內容都是機密。再加上他們現在又是重點保護對象，不得不小心一點。

　　　白華不喜歡這種被保護的感覺，但在實力不如人的情況下，他也只能暫時忍耐下來。黑澤同樣不喜歡，所以他們都要想盡辦法努力變強。

　　　在畢業前，哨兵雖然需要通過精神力的相關考驗，至少要達到能夠單獨出任務的程度。但哨嚮雙人訓練的內容顯然更加複雜，至少又是另一個新的高度。單就精神圖景這個領域，就算是一個聰明的嚮導，花費一輩子的時間研究也無法說自己已經徹底瞭解了。

　　　而比起哨兵，精神圖景反而更是嚮導的優勢。

　　　「但這並不表示哨兵使用精神圖景的能力就非常弱，哨兵的意志力更為純粹強大，如果能掌控得當，往往更不容易突破，例如臨淵。」

　　　白華聞言愣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臨淵擅長使用精神圖景。

　　　黑澤看了白華一眼，解答道：「那是因為有關精神圖景的類型與方法，都記載在嚮導公會的資料庫裡了。以前關於異能者的紛亂並沒有這麼多，所以哨兵公會沒有這麼重視，才沒有記載罷了。」

　　　原本這些文獻資料只是單純被記錄保存下來而已，如今卻因為戰事而成為重要資料也真是令人難以預料。

　　　就算世界逐漸一統了，和平也只是表象。

　　　「但他上次也沒有……」白華說到這裡，自己也說不下去了。如果臨淵真的是故意放水，他們之間的差距該有多大他根本無法想像。

　　　「知道敵我差距，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黑澤說了一句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的話，「每個人都有能力創造一個精神圖景，單看你想怎麼使用它。這次的戰役片段，除了嚮導本身的意念之外，還有一部分是從臨淵的意志中抽取出來的。過於強大的執著，也會附著在周圍環境裡，如果在戰場上的話，我們就稱之為戰地記憶。」

　　　白華問：「你的意思是，這是臨淵的戰地記憶？」

　　　「對。」黑澤說：「由此可見，當年的戰況可能相當慘烈。」

　　　白華沉默一會，才說：「我明白了。」

　　　事前解說完畢之後，黑澤掃了一眼空曠無人的訓練場地，問道：「那麼，要開始了嗎？」

　　　白華問：「你來開啟？」

　　　黑澤笑道：「當然不是。我無法兩邊兼顧，所以請人幫忙了。」

　　　「那……」

　　　「你放心吧，就算只是訓練，也不會有監控。在這裡發生的任何事，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嗯。」白華愣了一下，確認對方沒有別的意思後，很快撇開多餘的心思。想什麼呢……

　　　一切準備就緒時，黑澤又再一次提醒道：「記著，這次訓練的主要目的是，生存。」

　　　白華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訓練開始的時候，四周的環境突然轉變，空曠的地板變成血水與骨骸，白色的天花板變成血色黃昏，周圍充斥著叫喊與廝殺聲，雖然知道這只是精神圖景製造出來的假象，但這一幕還是令人感到震撼。

　　　他還來不及為眼前的景象驚訝，就聽得黑澤的叫喚：「白華。」

　　　白華轉頭之前，就已經先感覺到冷冽的殺意，他下意識的側過身體，一把巨斧從身旁劈過，斧頭落地時的沉重聲響讓人感覺彷彿連大地都震了一震。白華沒有回頭，沿著斧頭握柄的方向往後回踢一腳，便聽見襲擊者沉悶的哼聲。

　　　他順勢回頭一望，這個襲擊者只是個普通人而已。真正的嚮導或者哨兵通常習慣赤手空拳，不習慣帶武器，那會延遲思考。光是幾秒之內的時間差就足以讓嚮導控制意識，或者被哨兵一拳打死了。

　　　四周的情況雖然凶險，但他們的運氣還不錯，剛好落在普通人的戰圈裡。

　　　這時的黑澤正在閃避一個普通人的攻擊，沒有使用精神攻擊，嚮導雖然不擅武力但至少也比普通人強。他解決了那個人之後，往白華的方向看。

　　　每一場戰爭中，雙方都會有一個嚮導作為戰事偵測者，主要感應敵軍的人數、異能者數量、埋伏範圍等等，估計不久後，雙方都會發現兩人的存在。異能者絕對是首要的目標，也最容易被針對攻擊。

　　　但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戰場上的哪個位置，敵我雙方的駐軍在哪個方向。

　　　黑澤一邊清除障礙，一邊朝白華的方向走了過來，說道：「我需要一點時間。」

　　　「好。」

　　　人數雖然多，但白華要對付普通人還算是游刃有餘。

　　　探查很快就有了結果。黑澤說：「很不幸的，我們離敵軍的位置較近，他們已經發現我們的存在了，正派人過來，一個嚮導一個哨兵，估計十分鐘之內就會趕到。」

　　　白華問：「打還是逃？」

　　　「他們的速度很快，逃不了的。」

　　　白華明白了，那就是要打的意思。

　　　黑澤提醒他一句，「千萬不要大意了。」

　　　「嗯。」

　　　兩人刻意移動到人少一點的地方。五分鐘後，雙方在沙地上相遇。

　　　偵查者不僅會探查異能者人數，還會大致分析敵方的能力，派遣最適合的人物狙擊或者迎戰。

　　　令黑澤與白華都意外的是，敵方居然派出當時戰役中相當有名氣的一對哨嚮夫妻，鄞清與陸明月，擅長潛伏暗殺。根據戰後統計，他們曾在三天內結束掉十五名異能者的性命。最後卻因為對付臨淵失利，反而死在他的手下，否則傷亡數恐怕難以計算。

　　　白華有些難以置信，「這是敵方對我們能力的估算，居然這麼高嗎？」

　　　黑澤說：「你還沒有認知到自己是個首席哨兵嗎。」

　　　「不，我只是沒想到而已。」

　　　從旁人的角度來看，他們倆人或許還太過年輕，但戰場上不分年齡，唯有存活到最後一刻的人才是勝利者。十年前的臨淵也不過才二十出頭，就已經是這場戰爭的領頭者。如果他們連眼前這兩人都打不過，就更不用說要對付現在的臨淵了。

　　　黑澤掃了眼前兩名敵人一眼，還沒來得及提醒白華，鄞清突然就在原地消失不見了。

　　　白華的眼力一直都很不錯，但還是第一次完全看不見敵人的移動痕跡。

　　　黑澤喊道：「是陸明月的能力，保護色。」

　　　白華恍然大悟，立刻改用耳朵去聽風聲的異常，但鄞清的移動速度太快了，他只來得及抬手去檔，整個人就已經被踹飛出去。

　　　黑澤無暇顧及白華，陸明月的嚮導能力很麻煩，他必須要阻止她使用精神圖景，否則一旦被捲入全是保護色的空間中，幾乎就很難出來了。

　　　白華在地上滾了一圈之後，借力順勢半蹲。他明白是什麼原因後，心中已經有幾個對付策略。

　　　或許是被發現的緣故，鄞清沒有繼續追擊，也不隱藏起來了，他大方的站在白華面前，像是打算就這樣一對一肉搏。

　　　白華根本沒有想這麼多，一心專注地盯著眼前的敵人。但就在這時候，一把短刀突然從背後沒入他的心臟。

　　　這意外來得猝不及防，白華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也來不及回頭。再一眨眼時，就已經回到原來的訓練場地了。

　　　不是吧？！不會吧？！居然就這麼死了……

　　　白華簡直是驚呆了。這跟以往任何遊戲或者教育模式的訓練都不一樣，是真正的生死搏鬥。

　　　原來在戰場上死得莫名其妙是這種感覺。白華發愣一會後，激昂的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幾分鐘後，黑澤也回來了。他看著白華，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估計是太震驚了，白華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幽默感，問向黑澤：「你怎麼死的？」

　　　黑澤聽他這樣說，愣了一會，也笑了，「我的搭檔都死了，我還能靠誰反敗為勝。雖然是生存訓練，但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要雙人作戰。」

　　　「……但我真的不清楚，我到底是怎麼死的。我都還來不及回頭看一眼，就回來了。」

　　　黑澤說：「是陸明月的障眼法。你眼前看見的鄞清只是假象，真正的鄞清早就繞到你背後去了。」

　　　「就像上次你對臨淵用的那種？」

　　　「嗯。但陸明月用的更完美，幾乎沒有破綻。她的精神體非常適合隱藏。」

　　　「是變色龍？」

　　　「對。他們的默契足夠，對我們來說會是很好的訓練對手。」

　　　白華又問：「休息一會，再來一次？」

　　　黑澤有些意外的看著他，「我本來以為你應該會感到沮喪，畢竟我們……才進去不到十五分鐘。」

　　　「你一定要這樣打擊我嗎。」白華失笑，但很快又恢復正色，「但我們恐怕連沮喪的時間都不能有了。在訓練的時候就算了，真正上戰場的時候，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黑澤說：「你有這個覺悟，但戰鬥意識還不夠。你要把它當成是一場毫無退路的戰爭。」

　　　白華點了點頭，「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