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戰地記憶(三)

　　　第二次進入時，他們的落點在一個偏僻的小樹林裡。幾支小隊的敵我雙方正在進行一場埋伏狙擊戰，周圍不時傳來槍響，情勢緊張。

　　　兩人很快就判斷出當下的情況，迅速藏身在一棵大樹後頭。

　　　白華看了看四周環境，問道：「落點是隨機的？」

　　　「對。」黑澤說：「運氣好的話還可能會掉落在臨淵附近，當然危險性也會相對提高。」

　　　「不，我暫時還不想刷新最快被殺的紀錄。」

　　　黑澤笑了笑，居然毫不客氣的說：「看來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白華瞥了他一眼，「雖然你說這是生存訓練，但要怎麼做才能通關？總該有個結束的契機。」

　　　「有兩種方式。」黑澤回道：「在這裡待到時間結束，或者是直接殺掉留下這個戰地記憶的原主，臨淵。這樣精神圖景就會自動關閉。」

　　　「你怎麼想？」

　　　「我以為我們想的應該是一樣的。」

　　　白華沒有否認。雖然這只是一場訓練。但兩人都有同樣的想法，他們想要盡可能的想辦法更瞭解臨淵這個人。目前只有在這記憶片段中，記錄著真實的他。

　　　黑澤又說：「按部就班來吧。」

　　　「我知道。」

　　　兩人離開樹林之後，又在路上遇見鄞清跟陸明月。這就像是一個關卡，無論怎麼逃避也沒有用，唯有不斷的去嘗試去挑戰，才能突破。

　　　白華突然有一個猜想，如果他與黑澤的實力提升，或許下一次見到的就不會是他們。

　　　他握緊拳頭，看向慢慢朝這裡走來的鄞清。有一瞬間，他甚至聯想到了在雨林中與臨淵苦戰的模樣。

　　　「白華。」黑澤出聲提醒，現在這好像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

　　　「我可以應付。」這句話不只是說給黑澤聽的，更像是說給白華自己聽的，「不用顧慮我。」

　　　黑澤看他一眼後，很快就收回目光，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語調道：「我會想辦法阻止陸明月使用精神圖景，切斷她與哨兵之間的精神聯繫。他們之間的精神連結很強，我或許無法完全做到，但只要稍有影響，就是個好機會。我無法提醒你這個時機點在哪，你需要自己注意。」

　　　「好。」

　　　簡短的擬定作戰計畫之後，鄞清已經開始行動，白華往旁走了幾步，想要盡量拉開哨兵與嚮導之間的戰場，避免互相干擾。

　　　這時候鄞清的步伐突然加快，直直衝向白華。

　　　經過一次慘敗之後，白華已經學到教訓了，他不用雙眼去辨別鄞清的位置，而是用耳朵去聽四周的動向。直到鄞清已經快要撞上來了，他還是絲毫未動。

　　　但下一秒，白華聽見風中的異動，突然往前踏了一步，眼前的殘影驀然消失。鄞清自身後刺出的一刀沒有得逞，又繼續朝著面前的白華追擊。

　　　白華用最快的速度抽出短刀，回身迎擊，心裡想著，果然又是同樣的一招。但就是這樣單調而直接的招式，結束掉不少人的性命。

　　　若是單純的肉搏戰的話，白華並不會屈居下風，但就是鄞清時不時會在打鬥之中消失有點煩人。

　　　幾次交手下來，他幾乎已經能摸清鄞清的攻擊套路。然而一旦自己稍微有些激進的動作，對方就會退回安全距離。

　　　白華清楚這不是逃避，而是長年經驗累積出來的小心謹慎，戰場上的每一次出擊都是以命相搏，要的就是各種出奇制勝的效果，以圖徹底殺死對方。他記著黑澤的話，並沒有急躁，耐著性子等待機會。雖然他並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看得出來，但或許因為對象是黑澤的緣故，他並沒有太擔心。

　　　這個時機點來得很快，鄞清的某次隱身沒有做得很徹底，白華本來以為是個陷阱，後來發現連鄞清自己似乎也沒注意到。

　　　不，這不是偶然。

　　　如果是黑澤的話，的確是會在不驚動對方的情況下動手腳。

　　　他把握這一瞬機會，故意露出破綻，再趁鄞清接近的時候予以反擊，直擊要害。短刀利刃劃過喉嚨，鄞清倒臥在地之後，就再也沒有爬起來。

　　　陸明月發現鄞清死亡之後，心神大亂，很快就被黑澤給收拾了。

　　　白華看著自己握刀的手，突然就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他明白因為這是在戰地記憶裡，所以人物的思維並不比真人靈活。真正的鄞清跟陸明月，絕不可能只有這麼簡單。

　　　「走吧，第二波攻勢很快就要來了。」黑澤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目光盯著遠方。

　　　他們離開這裡，朝敵方戰場前進。

　　　晚上回到住處的時候，黑澤很快就整理出今天一整天訓練下來的成果。就整體而言，這個結果不算好也不算差，但卻不是他想要的。

　　　白華看黑澤似乎已經忙碌完畢，才開口問道：「這幾天，我們都需要從戰場中途退出嗎？」

　　　「對，我想收集一下我們共同作戰的資料。但我想就算我不說，應該也滿明顯了吧。」

　　　白華當然清楚，與其說是在共同作戰，還不如說是他們各自的單打獨鬥。雙方配合的時機點與切入點非常少，幾乎是可有可無的狀態。

　　　黑澤問：「你明白我們的問題在哪嗎？」

　　　白華知道黑澤這句話當然不是想要他的回答，而是在徵詢他的同意，「你想跟我做精神連結？」

　　　黑澤明明可以以戰鬥作為藉口，但他卻直接承認道：「是的。」

　　　「像上次在雨林中那樣？」

　　　「更進一步。「黑澤直言說道：「我需要瞭解你的思考行為及作戰模式。」

　　　白華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們是搭檔。黑澤會提出這些要求無可厚非。他清楚如果不是共同作戰的話，這些訓練安排毫無意義。但上次在雨林時，是在情急之下，他一心只想救人，根本無法顧慮這麼多。如果再做一次精神連結，他不能保證黑澤會看到多少。

　　　黑澤又說：「我知道一開始要你克服心理障礙可能很難，但這是個必經的過程。如果想要進步的話……」

　　　最後這句話正刺激到白華在意的點上，一想到臨淵，他幾乎不再猶豫，直接答應了這個要求，「好。」

　　　「一開始配合不好也無所謂，總會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精神連結之後，我能看到你的精神體嗎？」

　　　「你有興趣？」

　　　「只是好奇。」

　　　「會讓你看到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黑澤說到這裡時，猶豫了一會，才道：「……你沒察覺嗎？你總是在無意中一直戒備我。」

　　　白華愣了一下，終於明白黑澤為什麼要一直強調讓自己信任他這件事了。所以這原來是他們一直沒辦法看見雙方精神體的原因？

　　　「……大概是因為，你讓我感覺到威脅了。」

　　　這個回答讓黑澤訝異了一會，「為什麼？」

　　　「我不知道，只是一種感覺。」

　　　從初見的時候，黑澤隱約就能察覺到白華對自己的戒心很強，他一開始以為是哨嚮結合制度或者信息素的關係，但後來發現不是。因為白華仍能坦然的跟他討論這方面的問題，不過一旦觸及到與精神感應有關的事時，他立即就能感覺到白華下意識的排斥，那種感覺很複雜，並不像懼怕，也不是單純的厭惡，但絕對說不上喜歡。而慢慢的，隨著接觸時間長了，瞭解多了，他已經能從白華的行為中歸納出一個結論，他心中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自雨林回來之後，白華的應激反應變得更明顯了。

　　　黑澤並沒有窺探別人秘密的愛好，所以一直佯裝不知。他知道想要得到一個人的信任，更多的時候需要由對方主動開口。

　　　臨淵的出現或許是個契機。他想，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也要稍微有點進展了。

　　　黑澤安靜的看了白華一會，才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消除對我的戒心。但我希望你能記著一點，無論在什麼情況下，我都不會傷害你。」

　　　這番話又讓白華莫名聯想到這人替自己擋刀的情形，他嗯了一聲，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

　　　黑澤想了一下，示意白華坐過來自己身邊，「信任一個人或許沒有你想像的困難。一開始，我們可以先從簡單的來。」

　　　「簡單的？」

　　　「對，據說人與人之間的肢體接觸能促進感情。」在白華靠近的時候，他突然一把抓住對方的手，感覺手底下的肌膚瞬間緊繃到極致，而後又慢慢的鬆懈下來。他留意到對方的反應，不太確定的問：「你剛才是想打我嗎？」

　　　「嗯，差一點，如果不是知道是你的話，我可能早就下手了。」

　　　黑澤鬆開手，「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明白我往後可能要承擔被你暴打的風險。」

　　　白華皺了皺眉，「非得碰我不可嗎？」

　　　「這樣效果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