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哨嚮禁令(一)

　　　離開訓練場所時，白華已經冷靜下來了。情緒激動的時候或許沒有自覺，但回過神來之後，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到底跟黑澤做了些什麼。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藏了十幾年的秘密竟然會以這樣的形式曝光，並且輕易的被另一個人所接受。

　　　最重要的是，黑澤的態度，以及那樣的吻，實在是……已經超過了嚮導正常的安撫方式。

　　　他確定他受到了黑澤的暗示與引誘，但他沒有拒絕。在聽見那些話的時候，他不能否認，自己確實是動心了……

　　　但白華並沒有被對方的舉動沖昏頭。他一直都明白自己的處境，明白所有人對黑暗哨兵的敵視。他對於一個人孤獨的度過終生並沒有任何埋怨，只不過現在才明白，自己原來還會渴望另一個人的包容與理解。

　　　黑澤或許是因為受到共情的影響，也或許是一時衝動，但這樣就足夠了，他已經感到十分安慰了。

　　　一路上，兩人還是各自沉默著。他們可能都需要一點時間再想清楚。

　　　一直到黑澤往岔路的另一頭走去時，白華才疑惑的看著他。

　　　「你需要去醫院一趟。」黑澤的語調堅定而且不容妥協，「你的服藥量，太大了……」

　　　白華本來就覺得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但在聽見黑澤這樣說時，還是感到心中一暖。

　　　黑澤只不過看他一眼，就像是已經看出他的想法，接著道：「白華，不管你現在怎麼想，我都是認真的。我不是那種會拿自己的一輩子來當作賭注的人。既然認定是你了，就不會輕易放手。」

　　　白華並不笨，其實事後回想起來也不難察覺。黑澤安排的這場訓練，本身多少就帶著一些試探的意味。但他想藉此得到自己的信任也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他動這個念頭已經多久了。

　　　白華一直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人就是因為這樣。他每一步都明白的告訴你他接下來要做什麼，但卻看得更遠，心思深不可測。他當初會忌憚黑澤，或許除了怕被識破之外，也有一部分是這個原因。但無論再怎麼提防，這種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當然。」黑澤笑了起來，「我可不是隨便抓著一個人就能吻的下去。更何況你也回應我了。」

　　　眼見話題又被黑澤帶偏，白華不得不轉移話題道：「你總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

　　　「是的，就是順著感覺走，沒有什麼好迷惘的。」黑澤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也沒有想要強迫你立刻做出決定。你可以從現在開始，用自己的雙眼確認我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

　　　這句話果然很像是黑澤這個人一貫的作風。無論發生什麼事，不會逃避，都會直接面對困難。

　　　白華沒有回應他這句話，他知道黑澤並不需要。一個擁有強大自信的人，最不害怕的就是拒絕。

　　　白華再次測過信息素濃度之後，已經來到危險的等級了。這表示在未來的一周至幾個月之內，兩人隨時都有可能引發結合熱。

　　　如果是一般的哨嚮，或許還可以藉由嚮導素壓制下去；但因為他們的契合度過高，嚮導素便開始出現失效的情形。在後者這種情形下，醫院必須向哨嚮協會通報，並強制禁止兩人出任務，直到結合過後。

　　　白華雖然猜到了，但在確定結果之後，還是不免感到煩心。他跟黑澤正處於不上不下的尷尬狀態，這樣的消息一出，其實也是逼得他沒有選擇了。

　　　黑澤知道之後，倒是沒有特別說什麼，只是把該辦的手續辦好，然後像平常一樣語氣問道：「要去看另外四人嗎？」

　　　白華聽見黑澤的提議後反而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無法解決的問題他暫時也不想去思考。

　　　自從在雨林分開之後，他們就一直沒有跟另外四名隊友見面，雖然也是因為雜事纏身而抽不出空來，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另外四人傷勢雖然不重，但受傷的部位卻始終不見好，他們原以為只是小事，所以並沒有太在意。直至最近四人突然有了發燒的跡象，才被醫院緊急召回觀察。

　　　兩人這幾日忙於訓練，所以也是這幾天才從公會那裡聽說的。剛好這一趟過來醫院，便想著順道去瞭解情況。

　　　但情況似乎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嚴重，其中三人被安置在隔離病房不能接見外客。只有安勢目前已經退燒，傷口正慢慢好轉，暫時排除感染病菌的跡象。

　　　白華認識安勢很久了，曾經親眼目睹他受到幾乎瀕死的重傷又一點一點的恢復起來，所以一聽見這樣的情形，立刻就知道不對勁了。

　　　異能者的恢復力強大，免疫力也好於常人。如果只是一個小小的病菌感染是不可能拖這麼久才好的……

　　　白華憶起他們在雨林中被臨淵捉到的時候，似乎曾聽見他們提起有關計畫的字眼，再一想到對方利用景荷將他們引過去的時候，突然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能確定三人是有目的才來到雨林，而如果這就是他們真正的目的的話……

　　　黑澤似乎也是想到同樣的地方去了。

　　　兩人對視一眼，連忙加快腳步，往安勢的病房走去。

　　　這時的安勢躺在病床上，手腕上還吊著點滴，看見兩人進來時，說道：「你們終於來了。」

　　　白華立刻問：「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安勢說：「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我能確定這是一種針對異能者的病毒。」

　　　黑澤知道他還有話要說，便與白華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安勢繼續道：「一開始的時候，是傷口無法完全癒合。幾天之後，情緒開始莫名的受到影響，有要陷入狂化的跡象，服用嚮導素也沒有用。後來，便開始發燒……這些情形，你們應該不陌生才對。」

　　　這句話讓白華突然想起，在他們出發前往雨林之前，一名哨兵突然狂化傷人的事。原來並不只是突發狀況而已……

　　　黑澤明白了他的意思，問道：「其他人呢？」

　　　安勢道：「其他兩人的情況已經控制住了，聽說魏揚正陷在混沌的狀態。」

　　　黑澤點了點頭。

安勢看著黑澤，又道：「但你不能去，你幫不上忙。現在無法確定這種病毒是否會傳染，你們不能冒這個風險。」

　　　安勢的判斷其實非常正確，在還沒有確認情況之前，任何人最好都不要冒險。

　　　白華雖然知道安勢一直都是個很冷靜的人，但聽見這些話後也不免詫異起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雨林那時，魏揚明顯對安勢有好感，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雖然不知道離開雨林之後，兩人是否還有接觸，但安勢現在的態度，似乎並沒有因此而受到影響。

　　　因為安勢還在觀察階段，所以兩人不能在裡頭久待，把重要的話說完之後，他們很快就被趕了出來。

　　　回去的途中，白華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黑澤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便問道：「想什麼呢？」

　　　白華現在知道自己任何心思都瞞不過黑澤，乾脆說道：「你知道魏揚他……」

　　　「知道。」黑澤好像已經猜到了白華要說什麼，「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好奇。」

　　　「無論他們的進展順不順利，這都是他們的事。」黑澤又道：「但你沒空擔心別人。你現在最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

　　　就在剛才，哨嚮公會的禁令已經正式發佈下來。

　　　他們被禁止出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