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黑暗哨兵(二)

　　　白華以為自己今天的狀態已經很糟糕了，沒想到黑澤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比平常安靜很多。

　　　如果是以往，白華可能還會稍微關心一下，但昨晚做了那樣的夢後，他明顯覺得自己做了虧心事，底氣不足。黑澤的感覺太敏銳了，他不希望在差點夜襲之後，又被察覺自己做了一個跟他有關的春夢。這樣簡直太像個變態……

　　　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的來到訓練場所。

　　　白華盡力撇開那些多餘的雜念，專心去想臨淵的事。他雖然很想知道真相，但也知道這非常看運氣。進入戰地記憶裡的時間點與落點，都不是他們能控制的。他只希望這次運氣能夠好一點，讓他們順利到達主戰場。

　　　想到這裡，他又想起黑澤昨天做的那些事，他不得不提醒道：「如果再有同樣的事，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你都要先告訴我。」

　　　黑澤看了他一眼，答應道：「好。」

　　　這次他們的運氣不能算太好，也不能算是太壞。

　　　兩人又回到與風旭初見的那個地點，只不過時間點往後推延，此刻風旭已經離開了，周圍盡是戰後的荒涼。

　　　白華問道：「你還記得路嗎？」

　　　黑澤說：「大致路線都記得。不過這次進入的時間點已經往後很多，很難說我們不會遇上其他的危險。」

　　　「沒關係，只要能到達主戰場就好。」

　　　兩人沿著風旭帶他們走過的路線往山頭上走，沿途遭遇了敵方的兩次包圍及一次狙擊。

　　　這些人實力比起鄞清跟陸明月都差得多了，長時間待在戰場上多少都會累積傷勢與疲勞。他們幾乎沒有花費太多心思就把這些人給解決了，但仍是耽誤了不少時間。

　　　他們回到上一次被偷襲的地方，那名狙擊手已經待在那裡了，大概是太過全神貫注在觀察戰場的關係，他同樣沒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兩人。

　　　白華這時才留意到這個狙擊手原來是個哨兵，他對黑澤能夠獨自解決一個哨兵還是挺意外的。他看了一眼，對黑澤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讓我來。

　　　黑澤無奈的笑了笑，對白華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白華其實沒想做什麼，現在時間緊迫，能盡快解決就盡快解決。所以他也只是無聲無息的靠近狙擊手，然後用力一腳把他直接踢落山崖。

　　　狙擊手雖然沒有防備，但反應極快，在他將要摔落下去的時候，連忙用手攀住山壁。但白華不給他這個機會，趕在對方抓穩之前，又再補了一腳。他這套動作做的非常乾脆俐落，直接斷了對方的後路，那人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慘叫著摔了下去。

　　　他站在崖邊，看著那名狙擊手的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這才放了心。

　　　白華回頭的時候，像是看到黑澤盯著自己出神，連忙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黑澤走上前去，只說：「抓緊時間。」

　　　歷史的記錄再一次在兩人的眼前重現，黑澤這次看到了白華所說的全部過程，他也看見了臨淵的轉變，但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他並沒有看見臨淵把風旭往斷崖下拉的過程，這段記錄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連白華都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了……

　　　不過下一秒畫面一轉，戰場上就只剩臨淵一個人。接下來的事非常令人難以置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大概不會有人相信。

　　　這整個戰場，最後都被黑暗哨兵給屠戮了。

　　　為什麼沒有人知道臨淵是黑暗哨兵？為什麼說這場戰役非常慘烈？因為現場根本沒有留下任何活口……

　　　白華看著眼前的情景，只覺得心底越來越冷。他有幾次想衝上前去，卻都被黑澤阻止了。

　　　黑澤說：「我們只是這段歷史的旁觀者。無論在這裡待多長的時間，重複進來幾次，結果也不會改變。」

　　　這句話說完之後，時間似乎也走到頭了，他們兩人被強制退離精神圖景。

　　　一塊戰地記憶能利用的價值有限，它儲存的也只不過是反叛軍戰役中的一小部分。這場戰役是否有後續？後續又發生了什麼事？不是當事人誰也不會知道。

　　　白華沉默了很久之後，才問道：「我看見的景象，可能會是假的嗎？」

　　　「戰地記憶不能偽造，但很有可能被隱藏起來。」黑澤說：「或許你看見的那一段，是臨淵最不想記起來的部分，所以他有意識的選擇不讓任何人知道。」

　　　「那為什麼我看得見？」

　　　黑澤看著他，最後還是誠實說道：「因為你跟臨淵精神同步了。」

　　　白華聽見這句話，突然抬頭看了黑澤一眼。他一直覺得這件事哪裡有違和感，現在終於知道是為什麼了。因為實在太奇怪了，就算是信任自己，黑澤一直以來的表現實在是太平靜了。好像早就知情……

　　　白華這時才想起黑澤自雨林回來之後，一直沒有問他最後發生什麼事了。至少沒有問他們最後是怎麼從臨淵手下逃脫的。

　　　知情的人除了自己，還有何和。但何和是不可能會說的。

　　　再加上黑澤先前說過的那些話，以及風旭曾經對自己說過的：「我在那一瞬間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對臨淵出手……我能感覺得到，你身上也有同樣的氣息。」

　　　風旭或許早就知道臨淵的真正身份，所以當時才那麼緊張的趕往戰場。他怕臨淵失控，黑暗哨兵失控起來是很可怕的……

　　　風旭的第六感很敏銳，黑澤也同樣對自己的情緒很敏感。

　　　唯一可能的解釋是，黑澤發現了。

　　　「你知道什麼了？」白華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他突然靠近黑澤，抓著他一個勁的質問道：「你猜到了？是不是？」

　　　黑澤看著白華，淺色的眼瞳在背著光的情況下，映出比平常更深沉的顏色。他抓著白華一直在顫抖的手，十分認真的答道：「是的，我猜到了。臨淵是個黑暗哨兵，而你也是。」

　　　聽見最後這句話時，白華感覺自己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腦中是完全的空白，根本無法思考。

　　　而黑澤堅定的看著他道：「所以你要殺我滅口嗎？」

　　　白華只能死死的盯著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麼做，是要黑澤隱瞞這個秘密嗎？還是真的要殺他？與「這個秘密被發現」這件事相比，「被黑澤這個人發現」這件事，好像更令他在意。他的腦中一片混亂，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意什麼。他盯了黑澤很長一段時間，卻始終做不出任何回應。他最後鬆了手，撇過頭去，像是整個人徹底洩氣了。

　　　但黑澤仍然沒有放手，他的目光一直盯在白華的臉上，像是在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語調卻柔軟了下來，「不殺我嗎？我不會反抗的。」

　　　白華抬眼看了他一會，才說道：「殺不了你。」

　　　「你根本下不了手。」

　　　白華不想跟他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只好回道：「你說是就是吧。」

　　　事實上，面對一個三番兩次維護自己的人，他怎麼可能下得了手。白華又問：「你什麼時候猜到的？」

　　　「從雨林回來之後。」

　　　「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對臨淵的在意有點反常，對我的戒心比第一次見面時更高了，你最近情緒波動得很厲害，再加上風旭的那些話，差不多就猜到了。」黑澤說完後又補了一句：「這些跡象都顯示，你害怕被我發現，是嗎？」

　　　白華沒有說話，這樣的反應已經是默認了。

　　　「其實你拒絕哨嚮協會的安排，甚至以任務作為藉口逃避，不是因為討厭。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害怕連累到任何人。」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不必再裝了。我們一開始會有牽扯也只是因為契合度高……」

　　　黑澤突然打斷他道：「我不在意。」

　　　白華先是訝異，而後轉變為怒火道：「你真的知道什麼是黑暗哨兵嗎？他們是基因缺陷的怪物，天生殘酷冷血，並帶著毀滅一切的慾望。而你想跟這樣的人扯上關係？」

　　　「我只想跟你扯上關係。」黑澤冷靜的道：「就算你這麼說自己，但我從來沒有從你的情緒中，感受到任何一絲的惡意。儘管你是在面對敵人的時候，你都是站在哨兵公會的立場上，做你自己認為最正確的選擇。不管你的身份是什麼，你對自己堅持的事從未有過任何懷疑。不是嗎？」

　　　黑澤這句話雖然是反問，但卻清楚的表達了白華的立場。

　　　白華說不出任何一句反駁的話出來，但他還是堅定的搖頭道：「那是因為信息素的影響，你才不得不……」

　　　「我不否認。但我說過了，是我們雙方選擇了彼此。」

　　　「我們有高達94%的契合度，依照雙方情緒、想法、環境等各種因素的影響，還會有上下5%的浮動率。最高能到達99%的契合度，已經將近完全契合。你知道這表示什麼嗎？無論你再怎麼抗拒，也是拒絕不了我的。」黑澤隨後又補充道：「當然，我也一樣。」

　　　黑澤又說：「你要認為這是本能也無所謂，但現在，你不能否認這其中還有其他感情的存在。要試試嗎？」

　　　「試什麼？」

　　　黑澤笑了笑，沒有說話，下一秒他突然伸手捏住白華的下巴，作勢要吻上去。

　　　白華還沒來得及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見黑澤的臉湊了過來。明明知道只要伸手一推，就能阻止對方的動作。但此刻他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呆呆的看著這個人英俊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直到柔軟的吻觸碰到自己的唇上。他才有了感覺，是跟夢境中一樣的柔軟觸感，被對方溫和沉靜的信息素所包圍著。

　　　這是一個蜻蜓點水般的輕吻，或許是試探，或許也有安撫。

　　　哨兵雖然全身僵硬，可能是因為緊張，也可能是因為不安，但黑澤察覺到他沒有任何抗拒。這就夠了……

　　　「不喜歡就推開我。」他捏著白華下巴的手往上施力，再一次吻了下去。

　　　這次沒有試探，沒有曖昧，就是一個真正的親吻。

　　　白華是在被吻了好幾秒之後，才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了。但他根本沒能來得及思考，黑澤的信息素已經鋪天蓋地的朝他襲來，呼吸間全都是令人蠢蠢欲動的味道。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攬住黑澤的脖子，激烈的回吻上去。

　　　他推開黑澤捏著自己下巴的手，側過頭去，探出舌尖。黑澤被拍開的手緊按著白華的肩膀，一路沿著後背滑至後腰。雙方的動作都有點急切，誰也不讓誰。

　　　他們好像忘了自己還待在訓練場所，就這麼不管不顧的盡情擁吻。

　　　直至白華突然踩空，無意間被黑澤的腳給絆倒。他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後一摔，被黑澤護著後腦，順勢壓在地板上。身體的疼痛讓他稍微清醒過來，他連忙把黑澤推開，說了一句：「……你想要在這種情況下引發結合熱嗎？」

　　　黑澤盯著白華兩秒，果然發現他臉上開始出現不正常的潮紅，連忙退到一邊，迅速從袋中摸出一包東西。

　　　黑澤說他隨身帶著嚮導素果然不是騙人的。當白華看見他把小白片遞給自己的時候，還是覺得有點無語。他很快的接了過來，看見劑量之後，又拿過黑澤手中的那包嚮導素繼續倒。

　　　黑澤這一次才知道白華的用藥量到底是多少，這已經是超過一般哨兵正常用量的一倍。

　　　白華避開黑澤的目光吃了藥。

　　　這個吻的後勁有點強了，大概是雙方的信息素因為開始交融而產生變化，他總有忍不住想要去親近黑澤的念頭。他也怕自己真的這樣做了，看也不敢看黑澤一眼。

　　　但就在這時，黑澤像是看見什麼了，笑了起來，「……原來是一隻小狐狸。」

　　　這句話讓白華徹底愣住了。他循著黑澤的目光望去，只見一隻毛色漂亮的紅棕色狐狸正好奇的盯著黑澤看，一副想靠近卻又警惕的模樣。

　　　白華震驚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接個吻就把精神體給曝露了。

　　　黑澤蹲了下來，把手朝狐狸的方向伸了出去。小狐狸猶豫一會，最後還是歡快的朝黑澤撲了過去。

　　　白華簡直無言以對。

　　　黑澤試探性的摸了摸它的毛，才終於確定什麼似的輕笑出聲：「看來你的精神體很喜歡我。」

　　　精神體能直接反應主人最真實的想法，是無法騙人的。

　　　白華看見狐狸被順毛時，感覺自己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黑澤說這句話或許沒有別的意思，但他實在聽得很彆扭，立刻轉移話題：「我看不見你的？」

　　　「怎麼會。」黑澤立刻往上方比了比，「在那裡。」

　　　白華立刻往上一看，一根纖長的羽毛飄落在他的頭髮上。黑澤的精神體，居然是一隻獵鷹。

　　　他終於明白黑澤為什麼會受到重視了，他的作用就像是團隊的眼睛。一個適合實戰的嚮導，比起十個哨兵來得更加珍貴。

　　　白華好奇的與停在窗戶邊的獵鷹對望。

　　　雖然黑澤的精神體很帥，但為什麼他覺得這種目光像是在盯著獵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