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親王受制 (1)
保持了正常的寧靜,神刀唐明和向中天的傷勢逐漸地痊癒,再加上閒雲大師、墨非子等高手趙家宅院中的實力大為增強。
金陵城中仍然保有著昔日的繁華景象,表面瞧不出一場大變僯正在暗中醞釀。
七王爺已經七八天沒有見過客人,虛掌六部的公卿及手握軍、政實權的將軍、布政,兩度晉見、請安,都被擋駕,內府中傳出的話說,七王爺身體不適,但病得不重,請諸位各安職司。
且說肖寒月把張嵐約到雅室,提出了求見七王爺的要求。
張嵐苦笑一下,道:"提得好,你就是不提出來,我今天也忍不住了,看你這位乘龍快婿,似乎是一點也不關心岳父大人的安危……"
肖寒月接道:"此事關係重大,在下如若想不出妥善之策,見他一面,可能會害了他。"
張嵐點點頭,道:"現在,你想到了妥善之策了?"
肖寒月道:"事情該如何安排進行,恐還得七王爺作個決定。"
張嵐微微一怔,道:"如若王爺早有良策,豈會等到現在,我看……"
肖寒月嘆口氣,接道:"張前輩,我已經想了很久,但一直無法找出一個完美的辦法,一切主動,都操於人手,除了七王爺之外,恐怕別人也無法找到一個下手之處。"
張嵐是老江湖了,如何聽不懂弦外之音,沉吟了一陣,道:"好!在下這就設法安排,不過,不能明目張膽的去……"
肖寒月接道:"怎麼?王府之中,也被人監視了嗎?"
張嵐苦笑一下,道:"張某無能,連七王爺如何受制於人,就沒有發覺,不過,布守在王府四周的警衛,並未受到驚擾……"
肖寒月點點頭,接道:"我明白,張前輩確已盡到了力……"籲一口氣,接道:"除了在下之外,還有兩位同行……"
張嵐吃了一驚,接道:"那兩位?"
肖寒月低聲,道:"白玉仙白姑娘,還有一位,在下希望說服他肯同行?"
張嵐接道:"肖公子說的是……"
"閒雲大師……"肖寒月道:"這位高僧佛法深博,使人難測,也許,他有療治藥毒之能。"
"那是最好的了,在下這就去安排,午後行動。"
說完話,起身而去。
肖寒月擔心閒雲大師不會答應,那知一開口,閒雲就欣然答允。
午後不久,肖寒月先行上路,相隔約一刻夫,白玉仙、閒雲大師,也悄然離開了趙家宅院。
七王爺接見肖寒月的地方,竟是在初度晤面花廳之中,除了張嵐之外,還有紅衣宮女在一側伺候茶水。
這等容易的會見,使得肖寒月心中生出很大警惕,一直暗中留心四面事物。
張嵐的神情很奇怪,引導肖寒月進入了花廳之後,一直一語不發,似乎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七王爺紫袍官帶,威嚴猶在,但臉色卻白中透青,色泛灰暗,果然是中毒之征。
"肖寒月,請用茶……"七王爺的聲音還很寵亮,他雖然氣色很差,但眼前的精神很好。
紅衣宮女應聲奉茶,一隻白玉茶杯,送到肖寒月的身前。
"多謝姑娘……"肖寒月微微欠身,右手一翻,迅如電火,一把扣住了宮女的右腕,左手疾至,點了那紅衣宮女的穴道,白玉杯摔在地上。
他動作快速,那紅衣宮女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已被制服。
張嵐開了口,道:"好手法,為了七王爺的安全,老哥哥差一點就憋死了。"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張兄一語不發,就等於告訴了小弟,這個丫頭有問題。"
張嵐道:"除了你肖兄弟之外,只怕也難在一招之中制服住她。"
七王爺歎服一聲,道:"肖寒月,你來得晚了一步,本王中毒已深,如沒有他們供應的藥物,恐無法活過三個時辰了?"
肖寒月微微一怔,道:"王爺服藥一次,不是支持一十二個時辰嗎?"
七王爺笑一笑,道:"你明白飲鳩止渴吧!他們每天給我服用的,都是毒藥,不但眼量越來越大,而且時限越來越短。"他端起面前茶杯一飲而盡,接道:"藥物就在茶中……"取過茶壺,自斟一杯,又喝了一下去。
肖寒月黯然說道:"王爺……"
七王爺接道:"不要緊,這茶雖毒,但喝下可以提神,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他們認為我真的怕死,才想到了這種辦法來控制我……哈哈,其實,他們不知道,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肖寒月肅然說道:"王爺,你不能死,這中間重重疑問,還要王爺從中解說,才能使真相大白,再說,王爺手握軍政大權,剿平匪寇,犁庭掃穴,還要王爺下令才行。"
七王爺苦笑一下,道:"寒月,官場上的恩怨是非,比江湖尤為繁雜,我活著有口難辯,只有以身殉國,或許能保得個身後哀榮……"
肖寒月低聲說道:"可是為了那份密詔畫押,三王會銜……"
七王爺呆了一呆,道:"你怎麼知道?"
肖寒月道:"七王爺請寬心,此事草民已有概念,也許我能找出那畫押的密詔……"
"好……好……真能如此,寒月,你不但是我的恩人,也救了天下百姓,千萬蒼生……"七王爺神情激動的說:"只可惜,我不能分享這份榮耀了……"
"王爺……"肖寒月神情肅然地說:"你必須活下。"
七王爺怔了一怔,道:"我……"
肖寒月接道:"至少,你自己要有活下去的打算和勇氣,我們才能盡力……"
七王爺接道:"太晚了,今夜初更之前,我沒藥物服用,就會毒發而死。"。肖寒月道:"試試吧!王爺,現在,我們四個時辰左右……"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接道:"這裡可有他們的埋伏?"
七王爺道:"有!他們的人,都藏在假山之內。"
張嵐道:"難怪王爺吩咐不准我們的人進入花園。"
七王爺道:"唉!我知道你忠誠,也盡了心力,但我知道,你無法抗拒他們,我怕直接衝突的後果,會使他們立刻發動……"
目光轉注到肖寒月的身上,接道:"真想不到,肖寒月竟然已手握契機,只要畫押的密詔不在他們的手中,就不用怕他們了,我個人的生死……"
肖寒月接道:"很重要,此事非王爺出面領導,只怕還棘手得很……"
"寒月,你要擔起來……"七王爺緩緩的說道:"我是無法撐得下去啊!"
肖寒月突然仰臉發出了一聲長嘯,道:"張兄,由現在開始,王爺不能落入他們的手中,去把府中可靠的侍衛調進來,共同保護王爺安全……"
但見兩條人影,星飛九跳,先後落在花廳前面。
正是閒雲大師和王仙姑娘。
見到兩人,肖寒月也似放了心般,吁了一口氣,道:"兩位來得很快。"
白玉仙道:"我和大師就隱身王府外面,聽得你肖公子嘯聲相召,立刻趕到。"
肖寒月回顧了七王爺,還未來得及開口引見,閒雲大師已合掌下拜,道:"山僧閒雲,叩見王爺。"
白玉仙也盈盈跪下,道:"江湖女匪白玉仙,給王爺請安。"
七王爺道:"大師、女英雄,快快清起……"
白玉仙接道:"女匪……"
七王爺接道:"既往不咎,護國有功,另加封賞。"
白玉仙道:"謝王爺。"
輕輕數言,盡洗了過往罪行。
肖寒月道:"大師、白姑娘先看看王爺毒傷如何,張兄請調入侍衛,安守廳上,再派人通知譚前輩,常九趕來。"
張嵐低聲道:要不要通知郡主一聲?"
"這個……"肖寒月看看七王爺,道:"要請王爺示下。"
七王爺點點頭,道:"好!希望能見她最後一面,小別不久,倒真有些想念她了。"閒雲大師道:"王爺,讓老衲把把你的脈象……"
七王爺伸出右手,笑道:"毒侵內臟,病入膏肓,只怕是無可救藥了?"
閒雲大師緩緩坐下,合掌說道:"佛渡有緣人,看王爺相貌,福緣深厚。"
"多謝禪師,藥醫不死病,小王只求能見今夜東昇明月,和小女閒話幾句……"七王爺談笑自若地說:"於願足矣!"
閒雲大師已然伸出右手,三指搭在七王爺脈穴之上,長眉低垂,微聞雙目。
肖寒月凝目看去,只見他寶相莊嚴,大有佛陀東來,普渡眾生的氣勢,不禁肅然起敬。
但聞步履聲響,張嵐帶了二十四名侍衛,奔入花園。
這些衛士,分佩刀劍,但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把陰陽傘。
他們訓練有素,進入花園之後,立刻四下分佈,把花廳包圍起來,背對廳內,面向廳外。
張嵐緩步行至肖寒月的身側,道:"肖兄弟,一柄陰陽傘的威力勝過數名高手,他們都已練習得駕輕就熟了。"
肖寒月點點頭,道:"張兄,什麼人去通知小郡主了?"
張嵐道:"我派了四名侍衛,而且,也要府中總管通知了城防營,調派一哨人馬來……"
肖寒月心中忖道:事情已經鬧出來了,通知官方也無可厚非,眼下兩件最重要的事情,一件是啟動七王爺求生之意,另一件要解開龍口藏珠之意,找到密詔押書,這件事,是宮內密聞,但也關係著天下百姓,一旦引起戰亂,那將是屍骨如山,血流漂作的刀兵之災,非得找到不可。
只聽白玉仙冷冷說道:"肖兄,只怕要大開一場殺劫了。"
肖寒月全神貫注,在想那龍口藏球的暗語,耳目失靈,聽得白玉仙的話,才抬頭看去。
敵人並非由假山內出現,而是由圍牆上翻入花園。
毗鄰著楊尚書的府邸,和李大將軍宅院,肖寒月完全沒有把握他們由那一家中來。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事情已到了掀底的時刻。
不論那位二先生是何許人物,七王府應該很清楚。
當先躍入花園中的,竟然是中州四奇。
他們仍分著紅、黃、藍、白,四色衣服,不過,跟在他們身後的,已不是成隊的劍手。
每個人身後只跟了一個人,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四個人分著四色衣服,像影子一樣跟隨中州四奇的身後。
肖寒月感覺著四個年輕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手氣息,似是尤地他們的主人中州四奇,不禁留心打量了四個影子一眼。
四個年紀相若,臉上泛現著一種驃悍之氣,最使肖寒月懷疑的,就這四個人的膚色都如古銅一般,閃動著一種油光。
這說明了他們都是受統一訓練的人,在同一環境下的砥礪而成,由他們銳利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來,四個年輕人,都是苦心淬煉的精英。
張嵐雙目泛起了脹紅,高聲說道:"今天是咱們捨死報答王爺的時刻,盡忠盡義……"
但聞整齊的聲音應道:"血濺五步,死而無憾。"
二十四侍衛同聲回答,聲音劃一,頓然形成了一股凜人的殺氣。
肖寒月心中忖道:這位張老哥,能夠訓練出如此勇敢的鐵血侍衛,果也有常人難及之處。
忖思之間,人影轉動,二十四個侍衛全轉對強敵,四個人躍入廳中,站在七王爺的身後,另二十人分列花廳兩側,作勢拒敵。
張嵐笑一笑,道:"肖兄弟,老哥哥教不出他們什麼武功,但他們都有為主求死的勇氣,","我看得出來……"肖寒月緩緩說道:"張兄,你和這些侍衛以保護王爺為重,緊守花廳。"
張嵐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
肖寒月揮揮手,道:"聽我的"。舉步向廳外行去。
白玉仙緊隨在肖寒月的身側,笑一笑,道:"肖公子,瞧出來沒有?"
肖寒月道:"你說那四個年輕人?"
白玉仙道:"不錯,我從未見過他們,但我感覺到他們是殺手中的殺手,千錘百煉出來的精銳人物。"
肖寒月道:"也許,他們感覺到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自然要出動最好的人。"
白玉仙星目轉動,膘了肖寒月了一眼,低聲道:"能和你並肩禦敵,死而無憾,告訴黃大復,我沒有負情變心。"幾句話,說得低沉有力,無疑是臨死遺言,似乎強敵的銳利,已使得白玉仙預感這一戰劫數難逃。
肖寒月頓感心頭泛起了一股淒婪,道:"白姊姊,你迅入廳中保護,由小弟單獨迎敵。"
白玉仙目光一亮,笑道:"好!就憑這聲姊姊,我已經不虛此生了。"
言語雖然淒壯,但也偷偷洩漏出內心中隱藏的一股愛意。
但聞一聲佛號,道:"兩位別忘了,還有老僧。"
轉頭看去,不知何時,閒雲大師已替七王爺把好了脈,合掌而立,面對強敵。
但見他僧袍飄動,忽然間已到了肖寒月和白玉仙的跟前。
老和尚山藏海納,肖寒月對他實在是估計不透,笑一笑,道:"大師,七王爺……"
閒雲大師低聲道:"老衲全力施為,可保他多活一十二個時辰,除了趙百年,只怕……"
肖寒月心中一動,伸手由懷中取出一個玉瓶,道:"這是幽蘭姑娘給我的除毒藥物,大師請看能不能用?"
閒雲大師接過玉瓶,拔開瓶塞,聞了一下,回身丟給張嵐,道:"快!先給王爺,眼下兩粒。"
張嵐接過玉瓶,立刻倒出兩粒藥丸,七王爺張口吞下,笑道:"寒月,要他們派一個能作主的人出來!"
這時,中州四奇已然逼近花廳三丈開外,肖寒月和閒雲大師、白玉仙一排橫立在花廳前面,雙方的距離,也就不過五尺左右。
中州四奇的臉色,也很嚴肅,顯然,他們對肖寒月也有著很多的顧忌。
長長吁一口氣,肖寒月冷冷說道:"沈滄,聽到七王爺的話麼?要二先生出來吧!"
紅衣沈滄冷冷說道:"肖寒月,這畫棟雕樑的王府,已經將傾大廈,獨木難支,憑你一人之力,怎能獨挽狂瀾,聽老夫好言相勸,快些逃命去吧?"
閒雲大師淡淡一笑,接道:"墨道兄對四位昔年的俠情義膽,一直唸唸不忘,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如今王爺在此,四位如肯棄暗投明,王爺寬宏大量,自會給四位一個自新的機會。。
黃衣成英冷笑一聲,道:"你這老和尚,已登古稀之年,半生清修,臨老投入了江湖是非之中,既然跳出三界之外,又何必沾惹江湖血腥……"
閒雲大師嘆息一聲,道:"四位又何嘗不是花甲之翁,老德不修,甘墜塵劫,老衲實在代四位老施主可惜呀!"
藍衣上官傑冷冷接道:"老和尚,墨非子習劍數年,比你如何?難道你自信強過天台老道嗎?"
肖寒月道:"大師,佛法無邊,卻難使頑石點頭,今日之事,恐非口舌能了,大師,不用多費心機了。"
白衣韓成方笑一笑,道:"肖寒月,二先生眼中勁敵唯你而已,今日我們就為殺你而來……"
七王爺怒道:"放肆,亂臣賊子,禍誅九族,你就不怕連累到家族親人嗎?"中州四奇怔了一怔,沈滄才放聲笑道:"成王敗志,你已如網中之魚,還擺的什麼官威,今日一戰,金陵即將入二先生的掌握,何況你中毒已深,死亡在即,肖寒月就算今日能逃此劫,也是無法救你了。"
七王爺臉色一變,氣得連連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