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蛇頭白羽箭 (1)
肖寒月看了張嵐一眼道:"張兄,我想請你幫個忙?"張嵐笑道:"說吧!什麼事?"
肖寒月道:"我想借一柄長劍用用。"
張嵐道:"這個容易舞走!我帶你去選一把!"
肖寒月看了常九一眼,隨著張嵐行去。
一座滿置的庫房中鞂鞁韍韎,愬慇慢慱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單是長劍就有數十支之多,肖寒月選了一把形色古樸的長劍幣掂了掂,十分順手,佩在身上,道:"明天奉還。"
張嵐道:"你的眼光不錯,這把劍是李大將軍前年回到金陵度假,拜會七王爺,送的禮物,雖非名劍,倒也鋒利……"
肖寒月急急解下,道:"如此名貴之劍,我怎麼能夠借用,還是換一把。"
"不用換了……"
張嵐攔住了肖寒月,道:"這把劍雖然不錯,但七王爺還未看在眼下,李大將軍告辭之後,王爺就把這柄劍賞賜予我,我不用劍,所以,放在了兵器庫中,我借花獻佛,這把劍就送給你了。"
肖寒月道:"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張嵐一笑,道:"是不是常九要你帶一把劍的?"'肖寒月微微一怔,道:"是常兄提醒在下的。"
張嵐點點頭,道:"我明白了,由你保護他,勿怪常九這小子口氣託大了。"肖寒月心中忖道:常九說地鼠門中不是以武功見長,還道他是謙遜之言,看來倒是真話了。
張嵐帶著肖寒月回到花園的時候,常九已經喝完了一壺老酒,肖寒月匆匆吃了兩碗飯,張嵐帶走了飯盒。
常九凝神傾聽,除了淙淙水聲之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息,就起身子,道:"走!咱們先佈置一下。"
選一處花樹茂盛的地方,常九又取出那個鐵筒來,定了方位,轉動柄把,花了有一柱香的時間,才停手笑道:"肖兄弟,時間還早,你躺下休息也好,打坐運功也好,有動靜叫你。"
肖寒月點點頭,長劍平放身前,盤膝而坐,運氣調息,片刻工夫,已人物我兩忘,興天渾一之境。
常九卻躺下身子,伏地靜聽。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突聽唰地一聲響,一道寒芒,射入花叢之中,就在肖寒月身前半尺左右處,疾掠而過。
肖寒月忽然警覺,睜開雙眼,伸手抓住了長劍。
常九疾快地按住了肖寒月抓劍的右手,示意不要出聲,並要他悄然躺下。
寒芒釘在了五尺外一株小花樹之上,深入數寸。
肖寒月目光稅利,雖然在夜暗之中,仍在看出似是一種短箭一類的暗器,但後面卻有一截白色的羽毛。
常九輕輕拉動肖寒月,附耳低語道:"側身而臥,把身子和長劍儘量隱藏在草葉之中,但要保持著最佳的應變姿勢。"
肖寒月緩緩的收動雙腿,心中的緊張激奮,尤過面對白龍的時刻。
這雖非生死一瞬的對決搏殺,但卻別具有一種神秘的刺激。常九果然是經驗老到,料事如神,片刻之後,一陣步履聲行入花叢。
那是個全身黑衣的人,頭臉也被一塊黑布蒙起,只露出兩隻眼,手上也戴著黑色的手套,正和趙幽蘭形容的黑衣人穿著相同。
那隻短箭上的白色羽毛,在黑暗中是一個很好找尋的目標,那黑衣人辨認方位也十分準確,直行到那株花樹之旁,拔出短箭,四下掃射了一眼,才轉身而去。
肖寒月有著飛躍而起的衝動,但他卻極力忍耐下去,他明白這只是事端的開始,更重要的是找出地下密室,和趙百年大夫的下落。
誰想得到啊!問題竟出在了七王爺的府中,如非常九的追蹤之術,就算動員了天下名捕,也不會找到七王他的府中來。
常九右耳緊貼鐵銅,左耳貼地,凝神傾聽。
肖寒月卻提氣戒備,右手握在劍把上,伏在地上的身子,彎成了弓形。
他手中有劍,就想到了劍法,也完成了出劍一擊的準備。
今夜無月,夜色如墨,黑暗中佈藏著無數的詭密,也潛隱著重重的危機。
果然像只地鼠一樣,常九隱伏在黑暗中的靜止和耐性,使得肖寒月大為佩服,因為肖寒月已經兩次在緩慢中更動戒備的姿勢,而常九就連一次也未移動過。
時間在黑暗中過去,肖寒月正準備第三次換轉伏地戒備姿勢時,一陣衣袂飄風的聲音掠頂飛過。
雖然在黑暗中,肖寒月仍然看清了那是個黑衣人,一掠數丈,落在實地上。
王府中幽靜、美麗的花園,黑夜中怎會有如此詭異的江湖高手出沒。
肖寒月無法肯定這個黑衣人是不是那個射出白羽箭的黑衣人,但卻看出他們都穿同一形狀的衣服。
微微轉目看去,只見常九仍然是原姿勢靜臥不動,除了雙目中閃動著光芒之外,再瞧不出還有一個活人的徵象。
漫長的黑夜中,肖寒月接受了極大的磨練,除了在草木不驚中練習著變動的姿勢之外,還要徐徐換氣,這要極大的耐心、忍性工夫。
金雞報曉,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色。
緊張的一夜,終於在二人高度的忍耐中,平靜地度了過去。急促的步履聲,傳了過來,張嵐帶著兩個王府中佩刀侍衛進入了花園中。
常九輕輕一拍肖寒月,低聲讚道:"你的耐力已達到地鼠門中人要求的標準,了不起的年輕人!"肖寒月吁了一口氣,道:"現在我可以站起來活動一下嗎?"
常九微微一笑,道:"去告訴張嵐,我們要離開這裡,要他中午到趙府見面。"
肖寒月點點頭站起來,張嵐正在四下張望,一見肖寒月由一叢茂密花樹叢中站起來,立刻疾奔過來,張口欲叫,卻被肖寒月搖手阻止,低聲道:"常兄說,中午在趙府中見。"
趙府賞花軒中擺好了一桌很好的酒菜,王守義、肖寒月、何剛、韓怕虎、趙幽蘭圍桌而坐。
數日不見,趙幽蘭更覺清瘦一些,劇變之後的痛苦磨練,使得十分活潑的趙姑娘,變得沉默了許多,但她雙目中的光亮,可以看出她的堅強。
王守義看看趙幽蘭,道:"這幾天趙姑娘過這平靜吧?"
趙幽蘭淡淡一笑,道:"我很好,府中戒備森嚴,未再有敵人入侵,只是為追查家下落,使得諸位晝夜不地追尋,晚輩感到十分不安。"
王守義目光轉到常九身上,道:"你聽聽,常九爺,不看我姓王的面子,也該看在趙姑娘的份上,失洩漏一點天機如何?"
常九搖搖頭,道:"不行,張嵐到了之後,我自會說個明白。"
王守義道:"肖兄弟,你說說看,你陪他在花園中守了一夜,都發現些什麼事情?"
肖寒月道:"除了看到兩個詭密的黑衣人外,我就不知道了……"
這時張嵐已快步行了進來,道:"七王爺召我談話,來得晚了一些,有勞諸位久侯了。"
口中說話,人已入席。
王守義道:"張兄未到,我們常九爺是金口不開,現在該說個清楚了吧?"常九不理王守義,卻轉向張嵐,道:"你先說,王爺和你談些什麼?"
張嵐道:"他要我告訴王總捕頭,放手查案,不要縛腳的,同時,也告訴我郡主學武的經過。"
常九一怔道:"真的這麼說?"
張嵐道:"常九,難道你信不過我的話?"
"唉!這倒真把我搞糊塗了……"
常九皺皺眉頭道:"難道七王爺真不知道?"
張嵐道:"常九,說吧!究竟你發現了什麼?我既然插手了此事,自然會全力以赴,就算追查下去,對七王爺有所不利,現在也無法回頭了。"
常九道:"好!有你這句話,我就可以直言不隱了,王爺的後花園中,確有一座密室,就在假山之內。"
雖在意料之中,但張嵐和王守義,還和聽得臉白色一變。
常九道:"花園也有一條地下通道,可達假山密室,只是距離遠了一些,似在圍牆旁邊……"
張嵐接道:"常九,你能肯定?"
"肯定,昨夜就有人走過那條地下通道……"
常九斬釘截鐵地說道:"但進入地道的門戶,卻不在花園之中。"
王守義一皺眉頭,道:"這個就不容易著手了……"
常九道:"容易得很,我可以帶你由地道上面直挖下去,找出地道,也可以告訴你們由哪裡鑿開假山,找出密室。"
王守義道:"張,你看該怎麼辦?"
張嵐道:"只要有把握,就告訴七王爺,挖出地道、密室給他看看。"常九道:"昨夜在三更左右,有人在花園中搜查,肖兄十分沉著,沒有被他們搜出來。"
"張嵐臉色一變,道:"你們為什麼不招呼一聲,合力擒住那個人……"
常九道:"不能動手的原因是,當時我還來聽出地道所在,而且,那黑衣人打出了一支蛇頭白箭……"
張嵐一下子站了起來,道:"箭呢?"
常九道:"白羽箭掠著肖兄身側面過,釘在一株花樹上,但又被黑衣人走過來收了回去。"
張嵐籲一口氣,道:"你確定是蛇頭白羽箭嗎?"
常九道:"不相信你問問肖寒月。"
肖寒月道:"是一種帶有白羽毛的短箭,是不是蛇頭白羽箭,我就不知道了?"
常九道:"天下用甩手箭的人,雖然不少,但帶一截羽毛的,卻是不多,除了蛇頭白羽箭之外,我還未聽過有第二家?"
張嵐道:"這麼說,大概是不會錯了?"
賞花軒中突然沉默下來。
肖寒月目光轉動,發覺在座之人,一個個臉色沉重,似乎是蛇頭白羽有著很大的震駭力量,心中大奇,忍不住問道:"常兄,那蛇頭白羽箭,可有什麼來歷?"
常九道:"張兄比我清楚,何不問他?"
不待肖寒月問,張嵐長長嘆一口氣,道:"肖兄弟初入江湖不久,不知蛇頭白羽箭的出處,來歷……"肖寒月道:"張兄指教?"
張嵐道:"二十年前,蛇頭白羽箭威震江湖,箭到之處,望風披靡,鬧得江湖上神鬼不安,幸好只鬧了五年,突然隱去不見,但白羽箭的往事,至今仍然傳揚江湖,想不到的蹤十五年的蛇頭白羽,竟然會在王府中出現?!"
肖寒月道:"蛇頭白羽箭,代表著一個人,還是代表著一個組織?"
張嵐道:"應該是一個家族,他們的人數不多.但卻神出鬼沒,他們在江湖上鬧了五年,仍然沒有人能把他們分的很清楚。"
肖寒月道:"會不會是人數很少的組織呢?"
張嵐道:"不太可能,因為他們一群人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江湖上稱他們為白羽令門。"
肖寒月沉吟不語,心中忖道:"蛇頭白羽箭在江湖上橫行了五年,竟然沒有人弄得清楚是一個什麼樣子的組合?……"
常九接道:"張嵐說的不錯,他們是一個家族,這一家人姓古,是一個充滿著神秘、怪異的家族,他們從來不和江湖中人來往,一向是獨行其是。"
"常兄,對古氏家族,還瞭解多少?"
常九道:"就知道這些了,常某追蹤他們一個多月,探聽出他們姓古,不幸被他們發現,差一點丟了老命。"
肖寒月道:"蛇頭白羽箭,左右不過是一種暗器罷了,江湖中人,為何如此害怕?"
常九道:"蛇頭白羽箭的可怕處,是因為它花樣太多,有的蛇頭中暗藏毒針,有的暗藏磷火,也有暗藏火藥,射中人身,或用兵器封擋時,立刻爆炸,但就外形上看去,卻是完全一個樣子,叫人無法分辨。"
肖寒月道:"原來如此,那當真是防不勝防,十分可怕了。"
直到此刻,肖寒月才完全明白,蛇頭白箭一經提出,全座默然,原來,都被這種詭詐難測的暗器給震住了。
常九道:"現在,該你王總捕頭拿個主意了,這件事,不但牽上了白龍,而且牽扯了白羽令門的古氏家族,你還敢不敢查下去?"
王守義道:"最重要的是,還牽扯上了七王爺府,能不能辦下去,要張兄作個決定了。"
肖寒月回目看去,只見趙幽蘭低頭不語,臉上是一片黯然、悲愴之色,忍不住接道:"當然應該追下去,難道白龍和古氏家族中人,就該橫行不法,欺壓良善,任他們胡作非為下去?"
張嵐點點頭,道:"肖兄弟說得對,就算牽上了王府也應該追查下去。"
趙幽蘭道:"只要能把家父找回來,其他的事,民女也無意追究。"
王守義霍然站起身子,道:"姑娘不用如此,這件案子,我會全力追查,就算丟了官,陪進去一條性命,不弄個水落石出,決不罷手!"
肖寒月道:"好!王總捕頭鐵面無私,執法如山,寒月願為先驅,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常九冷冷一笑,道:"看在你肖兄陪我一夜餐風露宿的份上,我姓常的也拚上了!"目光一掠何剛、韓伯虎,接道:"你們兩位怎麼說?要是珍惜性命,現在退出去,還來得及?"韓怕虎道:"在下是受張前輩之邀而來,但願張前輩一句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張嵐點點頭,道:"好!白羽令門、魔刀白龍、鬼刀侯玄,都已經在金陵出現,撇開趙大夫被擄之事不談,就江湖情勢而論,也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件,王總捕頭可以把他們當作一件擄人案件處理,我張某人也可以把它當作一件江湖大事處理……"
韓怕虎道:"前輩的意思是召集武林同道,協力追查?"
張嵐道:"魔刀白龍、白羽令門都出現了,咱們幾人之力,只怕不易應付?"
王守義臉上一片焦急,卻又不便開口阻止。
常九搖搖頭,道:"不可操之過急。"
張嵐喚了一聲,道:"你有什麼高見?"
常九道:"不錯,咱們看到了白羽箭,但白羽令門中什麼人出現金陵,咱們還不清楚,再說張見這樣大旗鼓的干法,勢必一下子鬧的轟動江湖,就算憑藉張兄在武林中的人望,請了很多武林高手來,又到那裡去找白羽令門中人?"
張嵐心中忖:是啊!我總不能帶他們去烏衣巷七王爺的府中搜查吧?王守義道:"常九說得對,張兄,這件事,在沒有完全證明之前,還不宜傳揚出去。"
張嵐點點頭,道:"好!找出一個可行之法,張某萬死不辭!"
常九道:"諸位都有追查水落石出之心,我常九也只好認命,不過,密室在王府之中,不論明搜暗追,都無法瞞過王府中人,這件事,是否要稟明七王爺呢?"
張嵐沉吟了一陣,道:"在王府之中,破山、挖地,實在很難啟齒,你如有把握找出地道所在,倒不如夜間下手,待找出了地道,再去稟明王爺不遲。"
王守義低聲道:"常兄,你說那地道在王府花園的圍牆邊?"
"不錯!"
王守義道:"這麼說來,那地下密道,可能通到楊尚書的宅院,也可能通到李將軍的府第。"
常九微微一笑,道:"對!在下倒未想到,還是你這種做官的人,想得周到。"
王守義笑一笑,道:"你終於知道做官之人的厲害了吧!我再指點你一招,你看是不是更厲害?……"
常九道:"說你胖,你就喘了,說出來聽聽,再自我陶醉不遲。"
王守義道:"既然地點在王府圍牆之側,可不可以在王府外面,挖一條地道進去。"
常九道:"辦法不法,不過,那中間有一條巷道,而且,不停有兵丁巡行……"
王守義接道:"這就要看看我這做官人的本領了,不用你擔心,問題是什麼時候下手最好,而且,你要估算十分正確,我們不能挖了很長時間,還找不到地道。"
常九閉上雙目,口中唸唸有詞,片刻之後,睜開眼睛,道:"可以,有兩個時辰的光景,我保證可以挖出地道,為了行動秘密,最好夜間下手。"
王守義道:"什麼人去?人和張兄研究一下,我現在就去安排,初更時分動手。"
常九道:"不!時間要提前,今夜無月,天一黑就動手,二更之前,要找出地道,就常某人昨夜見聞,地道傳出行動聲音,都在三更左右。"
王守義點點頭,道:"好!常兄,要不要再去查看一下烏衣巷中的形勢?"
常九道:"姓常的沒有別的本領,就是記憶的能力很好,烏衣巷和王府花園內外的形勢,早已熟記於區區的胸中了。"
王守義回顧了一眼,欠身說道:"張兄,一切仰伏了,人手方面,請張兄調派,兄弟去和巡守營打個交道。"
張嵐道:"保守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由在座之人行動,不用再調動別的人了。"
趙幽蘭站起身子,微微一笑,道:"諸位昨夜奔走終宵,今夜還要行動,用過酒飯,請各位回房中休息一下,諸位的臥室,我早已吩咐丫環們整理過了,大恩不言謝,晚輩心領了。"
肖寒月回到臥室的時候,趙幽蘭早已在室中等候。
這幾天,肖寒月奔走忙碌,兩人連面都沒有見過,彼此之間,似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商談一下。
肖寒月最關心的是趙姑娘的安全,花軒中人多不便,現在雅室中只有兩人,立刻說道:"看到你安然無恙,心中十分高興,但對放高手眾多。防範不易,單憑張傑、羅鏢,和一些捕快,只怕能力不夠……"
趙幽蘭微顯蒼白的臉上綻開了一抹歡愉的微笑,道:"你真的這麼關心我?"
話一經重複,不是變了味,就中味道更濃,肖寒月沒來由的臉上一熱,點點頭對趙幽蘭一個微笑。
趙幽蘭的心情有似乎是更愉快了,低聲說道:"別為我擔心,事實上,趙府中這些森嚴的防護,擋不住人家……"
肖寒月吃了一驚,接道:"你是說,對方已摸進了趙府?"
"是!而且是草木不驚,守護趙府的人,都不知道……"
"你?"
肖寒月焦急的道:"見了他們。"
"他們進不了我住的跨院,小妹不會武功,目光不濟,只能看到一個全身黑衣的人影。"
"嗯!不錯,除了白龍之外,他們夜間行動都是這個裝扮。"趙幽蘭接道:"肖兄,這件事,最好先不要告訴他們。"
肖寒月道:"重重戒備之下,敵人進府兩次,竟未發覺,告訴他們,也是無用,不過,此非善地,你……"
"小妹有保命之法,趙神醫的女兒,雖不會武,但會用藥,藥物可以傷人……"
肖寒月見過她配製迷藥的神奇,像侯玄那樣的人,都被一下子迷倒,但對方如有防備,以趙幽蘭纖纖弱質,縱有天下最好的迷藥,也無法施展。
似乎是看出了肖寒月的心意,不待開口,趙幽蘭已搶先說道:"肖兄,藥有千種,用途何止一端,小妹正在試驗用藥物培養一種克敵的動物出來……"
語聲一頓,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只可惜,醫術、藥物,未能用於救命、治病的正途。小妹心中實有愧咎,但為了保命求生,也是無可奈何了。"肖寒月心中大奇道:"用藥物能使人府高手知難而退,又要用藥物培養出一種能克敵的動物,真是前所未聞,看來,任何一門學問,到了極致,都會生出正反之用,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技藝無正邪,端在人為了。"
儘管他心中疑問重重,但卻未再追問。
趙幽蘭也未再說明,也許是用於保命的隱密,不便輕易洩漏出來,扭轉話題,說道:"肖兄,另有一樁奇怪的事,小妹想訴肖兄?"
肖寒月這數日間斗白龍,人王府尋地道,驚見王府夜行人的出現,想不到守在家中的趙幽蘭,竟也有著驚天動地之變,當下點頭,道:"我這廂洗耳恭聽。"
趙幽蘭道:"你在花軒之中,可曾覺得缺少什麼?"
肖寒月沉吟了一陣,道:"畫聖吳道子的眾星捧月圖?"
"對!我把它取了下來,就收藏在肖兄的桌斗之中,有暇時間,不妨取出來仔細地瞧瞧,看你能不能瞧出箇中之妙?"
肖寒月道:"一代畫聖的手筆,自有非凡之處……"
"我說的不是畫的好壞、價值……"
趙幽蘭慧黠地說:"是畫中玄妙,我如告訴你,那你就失去了一份尋找玄妙的樂趣,肖兄,家父失蹤了幾個月來,我好像過了幾十年一樣,過去不懂的事,現在都懂了……"
肖寒月嘆道:"憂患使人早熟,姑娘和在下初之時,確有很大的不同。"
趙幽蘭道:"是不是少了一份天真爛漫,純純的少女情懷?"
肖寒月道:"卻多了一份穩健、成熟的風韻,歷險如夷的豪氣,幽蘭姑娘,我實在很佩服你,以人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處身在驚濤駭浪的江湖險惡中,竟能如此的沉著。"
趙幽蘭嫣然一笑,道:"謝謝你,這都是你給我的力量和啟示……"
"我……"
趙幽蘭點點頭,接道:"是真的,也許,你自己並不覺得你在懷絕技,卻不知自己有一身奇高的武功,我有滿腹醫學知識,庫中存有著天下奇藥,卻不知道應用,七針匯穴,使肖兄脫胎換骨,也啟發了小妹用藥自保的靈感,肖兄,我是女子,但已不是弱者,我正在強大……"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趙姑娘,你……"
"我進展得很順利,爹換購的齊全藥物,對我的幫助太大了。"她幽幽一嘆,接道:"我擔心的是自己變得太快,變得沒有女人味道。"
肖寒月道:"這個,不會吧!"
"希望不會,尤其在你肖兄的心目中……"
她突然住口,緩緩轉身向外行去。
肖寒月急道:"幽一姑娘……"
趙幽蘭回眸一笑,停下腳步,接道:"家父生死未卜,我竟然想到自己的事,肖兄,好好休息一下,以保存棄沛的體力,如果常先生判斷的不錯,今夜裡可能會有一場險惡戰,畫存在你這裡,也不用急著看它,等你有空暇,最好在深夜觀畫,孤燈一盞,四外寂然,以你的智慧,我相信會有驚人發現,休息吧!小妹不打擾了。"
不待肖寒月再開口,急急行出了雅室。
趙幽蘭飄然而去,卻留了很多的迷團給肖寒月去推斷、猜想。一行巡的兵丁,在天色剛入夜,就到了王府外面的巷子內。
這一行人,正是肖寒月等所改扮,八個人,包括了張嵐、何剛、常九、張傑、羅鏢、肖寒月、韓怕虎、王守義、張傑、羅鏢還各帶一張強弓,兩袋箭,手中執著長矛,分守在巷口兩端。
地方,由常九選好,群豪輪流動手,不到二更時分,已經挖了一丈多深。
常九招呼停下,看看張嵐,道:"人手分配要請張兄和王總捕頭作主了。"
張嵐道:"地道還未挖出來……"
常九舉起手中鐵鍬,用力一推,磚落土崩,露出一個洞口。
敢情已挖到了地道旁的磚壁所在了。
張嵐探頭入洞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吃驚,那地道規模很大,高過一人,寬約四尺,青磚砌成壁,地道中通風很好,沒有潮濕的感覺,顯見建築之時,花費的工程很大。
張嵐輕輕籲一口氣緩緩說道:"常兄,這地道之中,有多少風險,你比我們清楚,人手如何分配,就請你作主了,不過,我張某人要算一份。
顯然張嵐對常九之能,心中已然大感佩服。
常九道:"好!你張兄、王總捕頭,肖寒月,我姓常的,四個人進入地道搜查,何剛、韓伯虎守著洞口,張傑、羅鏢隱在暗處接應,看他們帶著強弓長箭,箭術想是不錯了?"
王守義道:"他們兩人武功算不得明,但箭術卻造詣不錯,常見分配,正合在下之意。"
常九道:"王總捕頭不反對,咱們開始行動吧!"
當先穿過洞口,進入地道。
肖寒月、張嵐、王守義相繼穿入。
常九要幾人脫下巡兵的衣服,交給洞外的韓伯虎,道:"立刻把地洞填好……"
韓怕虎接道:"那你們?……"
"這地道之中,自有出路,填好地洞,就守在暗處,如到五更時分,還不見我們出手,你招呼何剛、張傑、羅鏢回到趙府中去。"
韓怕虎道:"這個……"
張嵐接道:"伯虎,聽常九的。"
韓伯虎道:"好!我立刻封填地洞。"
常九撿起青磚,堵好洞口,道:"北面是通往假山密室的去路,南面通到哪裡,就無法推斷了。"
張嵐道:"先到假山密室中看,再作道理。"
常九道:"區區帶路。"
取出形如鐵棒圓筒,執右手中,向前行去。
敢情,這圓筒也是常九的兵刃。
肖寒月跨一步,緊隨在常九的身側,右手握在了佩劍的手把之上。
地道中十分黑暗,運足目力,也只能見數尺外的景物。
但地道寬敝平坦,走起來全無阻礙,前行十丈左右,帶路的常九,突然停下了腳步。
原本一條直行的地道,至此分成了兩條,一條向東北方位轉去,一條轉向西北,同時,地道亦變得狹窄了很多,僅可容一人通過。
張嵐仔細辨了一下方位,低聲道:"如果方向不變,就該通天尚書府中。"
常九道:"右面岔道通往何處,等一會不難查明白,現在,咱們先到假山密室中看看再說。"
肖寒月說道:"在下帶路。"當先向前行去。
他目力過人,可見到一丈外地景物,發覺折轉的地道三尺後,就有石級環轉而上。
出人意外的,一路上竟無阻礙,登上了一十三層石級之後,果然到了一座石室之中。
常九晃燃火摺子,只見室中桌椅俱全,而且桌子上還放著一支燃殘燭,燃上燭火,室中景物清晰可。
石室約一丈見方,除了桌椅之外,還有一張木床,床上枕被俱全,但卻空無一人。
張嵐四顧了一眼,發覺室壁光滑,地道通至此室,似是已至盡處,伸手在桌、椅擦了一下,道:"桌椅不染纖塵,這是經常有人打掃了?"
王守義道:"人呢?走了,還是未到?"
兩人談話的時候,常九已開始四處走動,用手敲打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