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王府花園(1)
心意決定豪氣陡生,連客棧也不回去蜙直奔玄武湖。
尚未到遊湖的季節,湖上遊人不多山風吹來,湖波蕩漾偶有一二小舟,劃行湖波之上岸上林木,排列整齊,縱橫成行,雖未見楊柳飄絮,但松時依然嘯風,名湖景色,濃妝淡抹總相宜,不見遊人如織,卻是別具幽靜之美。
肖寒月沿著湖畔,緩步而行,一面濟覽景色,暗中卻凝聚功力,留心著四下的動靜。
忽然間,衣袂飄風,人影一閃,一個白衣人,出現在眼前丈餘之處。
來人正是白龍,不同的是,身上多了一把佩帶的長刀。
肖寒月長長吸一口氣,笑道;
"來了!"
"你也知道我殺人的規矩?"
"嗯!"
肖寒月欲言又止。
白龍雙目轉動,不停地在肖寒月的身上打量。
肖寒月一皺眉頭,道:
"看什麼?"
"你用的什麼兵刃?"
肖寒月心中一動,暗道:是啊!對付這麼一個強敵,我怎麼忘了帶把利劍來?
其實,他涉足江湖不久,根本沒有帶兵刃的習慣。
白龍突然踏前兩步,右手按在了刀把之上,頓然殺氣陣陣,逼了過來。
肖寒月一提氣,勁達四梢,力布全身,有如山嶽挺立一般,淡然一笑,道:
"該用兵刃的時候,在下自會取出。"
兩度內功暗接,肖寒月不惶多讓,氣勢是毫不遜色。
白龍道:
"在下刀出取命,從未失手,你要小心了。"
肖寒月道:
"彼此無怨無仇,閣下要殺我,也該有理由吧?"
白龍道:
"我已經勸過你了,要你離開金陵。"
肖寒月道:
"這就該死了?"
白龍冷冷說道:
"亮兵刃吧!面對一個將死的人,我從來沒有浪費這麼多的口舌。"
事實上,對肖寒月形諸於外的豪壯氣勢,白龍已然有些心折,估不透這年輕人,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自己練的七煞刀罡,威力凜人,敵人常在那時暗湧殺氣中現出驚懼、畏縮,才能出刀一擊,取敵之命,近年息隱苦修,更見精進,但對肖寒月卻是全無震懾作用。
這就使白龍的信心有點動搖,希望能對肖寒月多一點瞭解,逼他亮出兵刃,看看可否由兵刃上瞧出他的來歷?
肖寒月卻不知白龍心中的打算,只是全身凝注,等白龍出刀,再見機出手破解。
他雖已身經侯玄、文雀、武鳳兩戰,卻是從未先行出手攻敵,胸中熟記的攻敵招術雖多,竟不知出那一招才好。
這就是肖寒月最缺乏的經驗,沒有敵人的引發,便感覺到無從下手。
兩人相持了一陣,白龍漸感不耐,大喝一聲,拔刀擊出。
這真是驚天動地的一刀,便見一道白茫,長虹經天一般,電射而至,四邊的柳枝松葉,在凌厲的刀風波蕩之中,紛紛墜落。
肖寒月亦早蓄勁待發,白龍揮刀攻來,他亦飛身而起,迎了上去,左掌右指,雙足並出,在一瞬間的交接中,掌指封開了白龍一十三刀的變化外,又還擊了四腿。
兩人的方位交錯,同時落地,但立刻轉身,面向對方,白龍在雙足著地時,左腿一軟,幾乎栽倒,但卻一咬牙,硬行站穩。
肖寒月臉色蒼白,一頭汗水滾滾而下,顯然,這一刀接的十分辛苦。
他不敢稍分心神,舉手拭汗,星目圓睜,看著白龍,準備迎接第二次的攻擊。
白龍長刀平胸,緩步後退。
肖寒月暗暗忖道:他要拉長距離,再度飛撲擊來,那來勢之兇,必然更勝於前面一刀,我手中無劍,只恐難再接下這第二刀了。
白龍退後約三丈左右,突然一個轉身,飛躍而去。
這變化大出了肖寒月的意外,目睹白龍消失不見,才舉手用衣袖拭去臉上汗水,散去了提聚的功力。
但覺雙臂之上,冷風侵入,仔細一看,臂上衣袖竟有數處破裂的刀口,心中甚感奇怪,何以衣袖破裂數處,都未傷及皮肉?
肖寒月尚不自知本身已然練成了護體神功,刀風雖然凌厲,破裂衣袖。卻傷不到他的皮肉,自然,以白龍的兇厲刀勢,如果直接擊中,也難免要斷臂、裂膚之危。
"恭喜肖公子……"
"赤手空拳,擊退了白龍……"
何剛和韓怕虎像快馬一般奔了過來,人還未到,已忍不住叫了起來。
肖寒月笑一笑,道:
"兩位果然有來了。"
韓怕虎道:
"咱們一直盯著肖公子,跟到玄武湖來,只不過距離遠了一點……"
何剛接道:
"就算咱們跟在肖公子的左右,也是幫不上忙,還是勞動肖公子分神照顧。"
"唉!兩位說的不錯,白龍果然是個厲害人物,那一刀,像是一隻轉動的刀輪……"
肖寒月心有餘悸地說:
"由空中直捲下來……"
何剛接道:
"但肖公子仍然封住了他的刀勢,而且打傷了他。"
肖寒月沉吟了一陣,道:
"我好像踢中了他一腳,不過,只要他再攻出一刀,我一定會傷在他的刀下。"
韓伯虎道:
"但肖公子赤手空拳,未出兵刃,接下了一刀,白龍這一戰敗得很慘。"
肖寒月道:
"我忘了帶把劍來!"
何剛道:
"可惜,咱們離的太遠了一點,沒有看到這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戰。"
肖寒月道:
"談不上大戰,那只是一個回合的交接。"
何剛道:
"絕世高手過招,就是這樣了,一個回合之間,卻是潛藏著無數的兇險變化。"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白龍走了,但咱們仍然找不到趙大夫在什麼地方?"
韓怕虎道:
"王守義是江南第一名捕,經驗豐富,我想人可能早已作了安排。"
何剛道:
"除了王總捕頭的安排之外,我們也有準備,追蹤白龍,雖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不過,我們安排了當今江湖之上最高明的追蹤之人,至少也可以找出一個輪廓出來。"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這麼說來,在下當真是一個餌了。"
韓怕虎道:
"白龍突然出現,完全出人意料之外,這方面……"
肖寒月揮揮手,笑道:
"韓兄,這件事在下純出自願,希望因此能找出趙大夫的下落。"
何剛接道:
"會的,肖公子……"
韓怕虎道:
"肖兄,你已經完成了最艱苦的任務,請回趙府中休息一下吧!"
何剛道:
"是的!張嵐兄和王總捕頭,都在趙府中恭侯大駕!"
張嵐、王守義都站在賞花軒的門前等候,臉上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崇敬的神情,和以前的倔傲,完全判若兩人。
"辛苦了,肖兄弟……"
張嵐急急的迎前兩步,接道:
"軒中已備好了酒菜,快來喝兩杯。"
肖寒月被擁上首席,王守義親自執壺斟了一杯酒,道:
"肖兄弟,一戰成名,擊敗了白龍……"
肖寒月接道:
"王兄,在下的希望是找出趙大夫的落足之處。"
"放心,放心,這一次,一定可以找出他們的隱身之處,很快,就有消息傳回來了……"
王守義充滿信心的說。
消息果然來的很快,肖寒月喝下第二杯酒時,一個青衣小帽的漢子,已然快步闖入了花軒,對著王守義一躬身,目光轉動,欲言又止。
王守義道:
"說!這裡都是自己人。"
"是!屬下們交接監視白龍,至烏衣巷消失不見。"
王守義呆了一呆,道:
"什麼?烏衣巷……"
"是!白龍在烏衣巷口,突然消失不了。"
王守義臉上神情肅然,揮揮手,道:
"知道了,你去吧!"
青衣人又行了一禮,退出花軒。
這時,賞花軒中的空氣,也似乎是突然凝結起來,王守義臉上一片慘白,張嵐也是一臉嚴肅,韓伯虎、何剛也都冷著臉,一語不發。
肖寒月輕輕籲一口氣,道:
"王兄,這烏衣巷,是一個什麼地方?"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烏衣巷……烏衣巷……"
目光看著張嵐,突然住口。
張嵐一口氣,道:
"王兄,告訴肖兄弟吧!"
王守義點點頭,道:
"烏衣巷中,是金陵城中的禁地,只住了三戶人家……"
肖寒月接道:
"哪三戶人家?"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七王爺的府,楊尚書的宅院,李大將軍的將軍府……"
肖寒月道:
"只有這三戶人家?"
王守義道:
"是!"
肖寒月目光轉動,看看張嵐、何剛、韓怕虎,目光又轉到王守義的臉上,道:
"白龍在烏衣巷口,突然消失不見,那也不一定就在這三家宅院中了?"
王守義精神一振,道:
"對!以白龍的輕功之高,只要飛越幾道圍牆,就可以到了一般百姓人家了。"
"肖寒月嘆息一聲,接道:
"王兄,白龍越過幾道圍牆,躲入一般人家的機會有多大?"
王守義臉色又青了,搖搖頭,道:
"不太大!"
"如果,白龍進入了烏衣巷內三大宅院之一,那一家的可能大些?"
肖寒月提出了問題。
王守義看看張嵐,欲言又止。
張嵐道:
"我在七王爺府中數年之久,對王爺府中的情形,知之甚詳,絕不會進入七王爺府。"
肖寒月點點頭,道:
"王兄,除了七王爺的府,只餘楊尚書的宅院長和李大將軍府了,對這兩位大人,你有多少瞭解?"
王守義嘆息一聲。
"他們都是國之干城,一品大員,我只是應天府行中一個小小捕頭,見面的機會也沒有,怎麼能夠談到瞭解!"
這時刻,就看出肖寒月與眾不同之處了,笑一笑,道:
"王見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江南第一名捕,執法如山,江湖上的巨盜、惡匪,有不少被你送入大牢,這些聲譽,得來不易,比起你應天府捕頭的品級,價值高多了。"
王守義呆住了,青白的臉色,逐漸開始脹紅,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道:
"肖弟說的對,王子犯法與民同罪,不管他是什麼人?什麼身份?只要犯了王法,我王某永可以辦他。"
肖寒月道:
"不錯,但咱們要有證據。"
王守義沉吟了一陣,道:
"楊尚書和李大將軍,我確實瞭解不多,楊尚書任職吏部,住在京都,一兩年難得回來一次,前年他回府養息,知府大人受邀赴這歸,我負責保護守衛,倒是見過一次,只是相隔很遠,看的也非十分清楚,至於李大將軍,托全封疆,親率重兵,駐守邊關……"
肖寒月接道:
"楊尚書任職京都,李將軍駐兵邊關,為什麼家眷都住天金陵?"
王守義笑一笑,道:
"這個嘛……楊夫人住在金陵,一直未隨北上,至於李將軍府,只說只有李公子常住金陵,李夫人每天冬天才回金陵,來年春天,再止邊關。"
肖寒月心中忖道:這些一品大員,想來都有年輕的美妾侍奉生活,元配夫人是否隨侍在側,倒也不關重要了。
沉默了一陣的張嵐,突然接口說道:
"楊府,李宅都非平常人物,就算七王爺肯支持這件事情,但也要有確實、肯定的線索才能進人府第查看,目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查出白龍進入那家府第才能有所行動。"
何剛道:
"常九的追蹤之術,天下第一,我想他一定會有所發現……"
韓伯虎接道:
"這般時候,常九還不回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
肖寒月接道:"難道白龍敢在金陵城中殺人?"
何剛道:
"希望不是白龍發現了……"
"敢!白龍一旦發現了被常追蹤,肯定會殺了常九。"
肖寒月目光轉動,忽見一個身材瘦小的老人,緩步行向賞花軒來。
目下趙府戒備森嚴,大白天一個人行了進來,除非是自己人通曉聯絡暗號,不可能不驚動守衛的人。
所以,肖寒月並未有吃驚的感覺,只是暗作戒備。
張嵐也發覺了,霍然站起身來,道:
"你是常九。"
來人停下腳步,伸手在臉上的一抹,長鬚不見,整個臉也變了形狀,削瘦如猴,但年輕了不少,笑道:
"正是區區在下。"
何剛笑道:
"剛才還在談你,怕你被白龍宰了……"
常九苦笑一下,接道:
"差那麼一點點,白龍已對我動了懷疑,幸好我很沉著,沒有被看出破綻。"
王守義對常九似是十分敬重,一抱拳,道:
"常兄先請入席,咱們邊喝邊談。"
常九也不謙讓,行入席位,自斟自飲,一口氣喝了九杯酒,吃了六口菜,才放下杯筷,笑道:
"你們要問什麼?"
王守義道:
"常兄,白龍是不是進了烏衣巷?"
常九點點頭,道:
"不錯,看來王總捕頭布的眼線也很管用。"
張嵐道;
"他進了那一家的府第?"
常九道:
"烏衣巷中不准閒人入內,大白天也不見行人,白龍貼著牆壁走,避開守護的人,躍入一道牆內……"
張嵐和皺眉頭,道:
"烏衣巷內只有三戶宅院,都很廣,白龍究竟進入了那一家呢?"
常九道:
"我不知道是那一家府。不過,我看清楚那片圍牆的顏色。"
張嵐道:
"什麼樣的顏色?"
常九道:
"朱紅圍牆,高約兩丈四尺,比烏衣巷中所有圍牆,都高出了四尺左右。"
張嵐臉色大變,瞪著常九,道:
"你……你沒有看錯吧?"
常九道:
"沒有,我看得很清楚,那是道朱紅圍牆。"
只看張嵐的神情,肖寒月已經有些明白了,但他還是問了一句,道:
"是不是七王爺的第?"
張嵐道:
"如果常九沒有看錯,那確是七王爺的第,但這怎麼可能呢?"
常九道:
"張兄,我常老九可是你請來幫忙的,難道,你還信不過我追蹤的本領?"
張嵐苦笑一下,道:
"自然是信得過,只是這件事情,實在不太可能……"
常九冷冷說道:
"張兄,白龍躍飛入那堵朱紅圍牆之內,我是親眼所見,張兄不肯相信,我沒有法子,如果是我看錯,我常老九可以的把這對眼珠子挖出來。"
韓怕虎急道:
"九哥,言重了,言重了,張前輩是太過驚奇,一時之間,沒法子接受這個事實……"
張嵐長長嘆息一聲,道:
"老九,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懷疑你的話,只是覺得這件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肖寒月接道:
"張兄,七王爺府中的圍牆,可全是朱紅顏色?"
張嵐道:
"不!只有一段,因為那一段正好接李將軍府和楊尚書宅院的圍牆,故而刷成朱紅顏色,以資區別,至於高出四尺,那是李、楊兩位大員,表示對王爺的敬重……"
肖寒月接道:
"張兄,斗膽相問,那段朱紅圍之內,是王府中什麼所在?"
張嵐道:
"花園、假山,王爺喜愛山水,在那座花園之中,移來了黃山之松,佈置廬山五老峰的形狀,雖然很小,倒也具體而微,流泉飛瀑,樣樣皆全。"
肖寒月道:
"那座花園,有多大地方?"
張嵐道:
"不太大,三十畝左右。"
肖寒月道:
"三十畝左右的花園,不算小了,但不知園中戒備如何?"
張嵐道;
"有六名園丁,住在花園中,負責打掃、整理花草樹木……"
他心中突然一動,站起身子,接道:
"肖兄弟,你是說……"
肖寒月點點頭,接道:
"白龍躍入王府圍牆之內,未必就和王府有關!"
王守義道:
"王府花園,剛好和楊宅、李府的庭院圍牆相接,那一片地方數百丈方圓之內,再無別的人家了。"
張嵐道:
"奇怪的是,白龍這個江湖人物,怎會和這等一品大員關連一處?"
肖寒月道:
"王兄、張兄,現在真相未明,一切都言之過早……"
王守義接道:
"肖兄弟的意思是,先要查一查了?"
肖寒月道:
"是!不知王兄能否安排到現場看看……"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
"肖兄弟,那是王府啊!別說我沒有這個能耐,就算是應天府,也沒有這個膽量!"
張嵐一皺眉頭,道:
"肖兄弟準備怎麼一個查法?"
肖寒月道:
"自然是現場看肖寒月看。"
張嵐道:
"多少人?"
肖寒月道:
"王總捕頭是主辦此案的人,一定要去,常先生是目睹白龍躍入王府的人,自然要去……"
張嵐接道:
"加上你一個人,一共三個人了?"
肖寒月道:
"張兄自然也要去了。"
張嵐苦笑一下,道:
"進入王府搜查,此事萬難辦到,但張某確信王爺的清白,斗膽自作主張,請三位扮作蒔花修草的工人,明日午後,由側門進入王府花園……"
王守義接道:
"張,這件事在下要不要稟告知府大人一聲?"
張嵐道;
"我看不用了吧!王府中由我安排,如若找不出什麼可疑破綻,此事就不再提……"
常九接道:
"如是不幸找出可疑之處呢?"
張嵐臉色微變,沉吟了一陣,道:
"真可如此,在下會稟報王爺,請作定奪。"
肖寒月道:
"好!就這麼決定了。"
烏衣巷中很靜,而且靜得聽不到一點嘈雜之聲。
肖寒月、王守義、常九三個人,穿黑色粗布衣服,柬著四尺寬的白布腰帶,提著花創、鐮刀、大鐵剪,在一個王府侍衛帶領之下,行入了閒雜人等,不得擅入的烏衣巷。
行進的路線,"完全依照著白龍走過的地方,王守義藉機說明了楊府、李府的形勢。
那是緊相連接的兩座廣大宅院,但卻有不同顏色的圍牆,劃分十分清楚,楊府是白色圍牆,李家是藍色,圍牆之間,相隔是一個五尺左右的小巷子,一入夜,就有守備營的兵丁,分成三班,不停在三座府第之間的巷道中,巡行不絕,直到天亮,防護可算上是十分森嚴。
王府圍牆果然有一段是朱紅顏色,三座巨大的府第,不是一排橫立,而是市成了一個有些斜度的三角形,但圍牆顏色分明,一看即知屬於那座府第。
常九行速微微一頓,回頭看了肖寒月一眼,低聲說。
"就是這個地方了。"
肖寒月目光轉動,四顧一眼,發覺這地方竟是三府府的交匯之處,三座不同顏色的圍牆,彼此相距都在五尺左右,不禁一皺眉頭,心中忖道:王府之內是花園,不知李宅、楊府之中,又是什麼地方?
繞牆行約十餘丈,到了一座緊閉小門前面,帶路的侍衛停下腳步,輕輕叩門,但聞聲音鏘然,敢情小門竟是鋼鐵所鑄。
鐵門打開,張嵐早已在門內相候。
張嵐迅快的掩上鐵門,一擺頭,那個帶路的王府侍衛,悄然退了下去。
肖寒月目光轉動,發覺停身處在假山之後,一排蒼古雄奇的矮松,分接假山兩側,延伸過去。
這座假山,實在不高,只不過比圍牆高出了一尺左右,站在圍牆外面,很難看到園內情形。
但聞水聲涓涓,似有流泉由假山流入水池。
張嵐低聲說道:
"繞過假山就是荷花池了,再往前走就是牡丹廳,茶茶閣等群花圃,那些地方,一望平川,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王守義道:
"如果有毛病,應該就出在這假山了?"
兩人談話的時候,常九已飛身躍上假山,四下看了起來。
肖寒月低聲說道;
"張兄,這座假山佔地多大?"
張嵐道:
"這座假山之內,可有山洞、復室之類?"
張嵐道:
"似乎是沒有聽過!"
這時,常九已跑的不見。
肖寒月道:
"常先生是追蹤高手,不知他的觀察能力如何?"
張嵐道:
"如果這座假山之上,真有一個石洞、密室之類,常九一定能夠找到。"
日光下,人影一閃,常九像一隻大飛鳥似是,突然由空中躍落幾人身前,接道:
"可惜,這座假山之上沒有石洞,也沒有密室!"
張嵐緊繃的臉色,突然解凍,微微一笑,道:
"七王爺嚴肅正直,絕對不會和江湖中人來往……"
常九臉色一變,道:
"張兄,別忘了你也算江湖中人!"
張嵐道:
"常九,不要挑眼,我說的江湖中人,是指白龍、侯玄那等殺手型的人物,至於正正經經的武林白道中人,七王爺倒是十分敬重,我張某受到七王爺的垂顧,待笤上賓,可資為證。"
王守義低聲道:
"張兄,咱們這次進入王府的事。你對七王爺提過沒有?"
張嵐點點頭,道:
"提過,張某身為教席,一向受王爺信任,要我欺騙王爺,實不願為,不過,你王總捕頭儘管放心,王爺已經點了頭……"
肖寒月突然接道:
"有人來了!"
張嵐目光轉動,不見人影,心中奇怪,低聲問道:
"在哪裡?"
肖寒月道:
"在南邊……"
不用再說下去,假山的南面,矮松之後,果然出現了一個身著淡青,繡著金邊的長袍人。
張嵐呆了一呆,道:
"七王爺!"
急步迎了上去。
王守義臉然大變,道:
"糟了,這一下吃不完兜著走了。"
常九冷冷說道:
"你那江南第一名捕氣勢那裡去了?變得如此膽小!"
王守義道:"
"七王爺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怎能和一般人相提並論……"
話未說完,陡然住口。
原來,張嵐陪著七王爺已行到丈許左右。
王守義搶有一步,拜伏於地,肖寒月、常九,也只好跟著跪了下去。
七王爺突然加快了腳步,行近幾人,笑道:
"起來,起來,這是花園便敘,不用行禮。"
一位王爺,如此客氣,肖寒月、常九也都有些感動,齊聲說道:
"多謝王爺恩典。"
但三人仍叩了一個頭,才站起來。
王爺目光轉動,仔細打量了三人一眼,笑道:
"三位都經過一番改裝了。"
王守義不便開口,常九自知說不出文雅之言,兩個都不開口,肖寒月只好搭腔了:
"是!草民等不敢驚擾王府,故而改裝成花式身份。"
七王爺點點頭,道:
"哪一位是王總捕頭?"
"卑職在!"
王守義又急急跪了下去。
"我說過,不用多禮,快些請起。"
七王爺神情和悅,似是言出至誠。
王守義道:
"謝謝王爺,謝謝王爺,……"
七王爺攔住了王守義的話,笑道:
"官場禮儀煩瑣,諸位如果太拘束,就很難暢所欲言,盡興此敘,最好諸位暫時把我王爺的身份志去。"
肖寒月忖道:好一個禮賢下士的王爺,微微一笑,道:
"是!小弟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就對了,你叫……"
"肖寒月。"
七王爺點點頭,道:
"張教席告訴我,你們想來府中花園看看,我也正想和諸位見見,不過,我沒告訴張教席,恐怕影響諸位中止此行。"
肖寒月抬頭打量了七王爺,只見他看約三十七八,修長身材,黑髯及胸,和藹中,自具一種高貴的氣勢,微一躬身,道:
"王爺禮賢下士,使草民等能一睹風采,實是生平之幸。"
七王爺點點頭,道:
"你談吐文雅,讀過不少書了?"
肖寒月道:
"也曾秉燭夜讀,只是資質所限,未能盡得精髓。"
七王爺笑一笑,道:
"龍隱深淵,鳳淒高崗,有很多高人雅士,淡泊名利,更不慣於官場煩瑣禮數,不願入仕。我已在茶花閣上備了茶點請諸位小坐片刻,飲茶一敘。"
說完。當先轉身行去。
張嵐對肖寒月點點頭,緊隨王爺身後行去。
常九笑一笑,低聲說道:
"這位王爺倒是和藹得很,比起那此些芝麻綠豆的知縣、刑吏可敬多了,當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王守義吃了一驚,道:
"常九,你不會說話,最好少開口,王爺如此相待,可是從未有過的殊恩……"
常九接道:
"所以,我說他是好王爺呀!"
王守義嘆口氣,搖搖頭苦笑。
茶花閣,是用青石砌成一座五尺左右的高台,青瓦復頂,木柱雕龍,四周是湘竹垂簾,閣內一張紫檀木的小圓桌上,放著銀碗叩雲的玉盤,四個宮裝婢女,分站四角。
七王爺坐了首位,示意幾人落坐,四個宮女立刻取開銀碗,奉上香茗,玉盤細點,仍然冒著熱氣。
所謂茶花間就是建築在四邊滿植茶花之間,只可惜不是開花季節,看不到茶花的奼紅紫艷。
七王爺揮揮手,四名宮女齊齊躬身一禮,退了下去,食用一口點心,喝了一口茶,笑道:
"諸位請用,邊吃邊談。"
常九看盤中細點,色色精緻,立刻吃了起來,肖寒月也緊隨進食,王守義卻十分拘謹,喝了一口茶,就放下杯子靜坐不動。
七王爺看看王守義,笑道:
"聽說你辦了不少奇案,被稱為江南第一名捕。"
王守義欠身道:
"卑職司追捕盜匪之責,自當為朝廷效命。"
七王爺又笑笑,道:
"茶花閣上,再無他人,諸位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
目光落在常九臉上,接道:
"壯士大名是……"
"草民常九。"
王守義心上打鼓,忖道:就怕他出言粗陋不文,口無遮攔,王爺就偏偏向上了他。
七王爺道:
"常壯士在……"
常九接道:
"在江湖上走動。"
七王爺道:
"江湖高人,常壯士想必有專精,不知練那一門武功?"
常九笑道:
"武功上俺不如張兄,不過,常某追蹤之術,卻是略有成就。"
七王爺笑道:
"嗯!追蹤之術,常壯士追蹤何人?"
"魔刀白龍……"
突然住口不言。
七王爺點點頭,笑道:
"是不是白龍就躲入了這花園之中。"
常九忖道:我說話向不轉彎,他就偏偏問上我了,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了。當下將經過情形很仔細地說了一遍。
這位七王爺很沉得住氣,喝了一口茶,再回顧張嵐,道:
"有這等事,查出些眉目沒有?"
張嵐搖搖頭,道:
"已查過假山,未見痕跡。"
七王爺道:
"這座花園中,一向戒備鬆懈,要不要我派些人來,幫你們查查看。"
王守義道:
"不敢有勞王爺……"
肖寒月道:
"草民等斗膽冒犯王府,已大不敬,不敢再勞王爺費神了。"
張嵐道:
"七王爺,由他們自己查吧!此事真相未明,不宜勞師動眾,張揚出去。"
七王爺點點頭,道:
"張教席,那位白龍是怎麼樣一個人物呢?"
張嵐略一沉思,道:
"白龍號稱魔刀,武功詭異,刀出追命,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一個特級殺手,和鬼刀侯玄、神刀唐明,被江湖上稱為三大名刀。"
"噢……"
七王爺點點頭,道:
"這三個人都是殺手嗎?"
王守義道:
"回王爺的話,魔刀白龍、鬼刀侯玄,是黑道中人,計價取命,為惡甚多,神刀唐明卻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大俠。"
七王爺道:
"不錯,他們的外號,已經說明他們的為人了。"
常九道:
"王爺,白龍怎麼躍入王府中來,王爺不覺得很奇怪嗎?"
王守義心頭一震,忖道:這小子說話怎麼這麼一個沖法?開罪了七王爺怎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