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暴峽谷的意外發現
天上不斷飄下小雪,給行軍增加了不少困難。流雲辰費力地把靴子從雪坑裡拔出來,然後又踩入下一個雪坑。峽谷裡到處都是嗚嗚的風聲,懸崖上積雪皚皚,各種形狀的巨大冰塊從頭頂呼嘯而下時,威力等同於敵軍空襲。
隊伍前方傳來一陣騷亂,流雲辰眼睜睜地看著醫務兵抬著擔架,把兩個滿頭是血的男生運了出去。
「緊貼著懸崖走會稍微好一點。」白洲叮囑他,「但也依然要小心腳下。」
「之前在帝都上大學的時候,入學也會有一場軍事訓練。」流雲辰邊走一邊道,「每天都會有家長到校長室抗議,說他們的女兒被曬中暑。」
白洲笑出聲,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嚴肅:「這種時候不能分心!」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了起來。」流雲辰收了收背包帶,繼續緊緊跟著大部隊前行。
臨近下午的時候,風暴更加肆虐起來,沿途不斷有積雪撲簌掉落,於是南冥不得不取消一切休息計劃,全力帶著隊伍急行,想在真正的暴雪來臨之前趕到下一個露營地點。
流雲辰雙腿像是被灌滿了鉛,每一步都變得沉重無比,寒冷加上極度疲憊,流雲辰覺得自己已經到了體能極限,最後他終於眼前一黑,軟綿綿地向前倒了過去,卻沒有摔在雪地裡。
「還有半個小時就可以抵達終點。」拉住他的是同組組員,一個身材高大的紅髮青年。
「謝謝。」流雲辰喝了口水,打起精神繼續往前走。
看著他蹣跚的步伐,其餘組員相互對視一眼,用最快的速度分擔了其中一個人的行李,然後讓他扛起了流雲辰。
其餘人往這邊看,流雲辰窘道:「我可以自己走。」」這樣是最快的方式。」負責扛他的人身材很壯碩,簡直就是健步翻飛——但問題就是太如飛了,所以在穿過一段山道時不小心踩空,從斜坡上咕嚕嚕滾了下去。
「啊!」流雲辰驚呼出聲。
南冥在隊伍最前方,他回頭,微微皺眉朝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四周景色急劇變換,耳邊是有人在尖叫。足足過了好幾分鐘,流雲辰才勉強回過神,撐著胳膊坐了起來。
「對不起。」罪魁禍首撓撓耳朵。
「沒事,我們都沒受傷就好。」流雲辰拾頭往上看了一眼,隊伍已經離開了一段距離——按照規定,除非自己要求,否則不會有人下來救援,而這幾乎直接代表著退學,所以沒有哪個學員會選擇求救。
其餘小組的成員拿出行軍繩,打算滑下山把他們拉上來。流雲辰站起來抖抖身上的雪花,卻覺得腳下的觸感似乎有些異樣。
十分鐘後,得知這件事的南冥帶領隊伍,重新回到了出事地點,同行的還有索頓以及其餘幾個帝國軍人。
流雲辰依舊站在懸崖下,身邊有幾具屍體,全部穿著遠東軍隊的制服,是十幾年前的款式。
「是帝國第三十四軍。」檢查過徽章後,南冥向索頓匯報,「應該是在行軍到這裡時遇到偷襲,又剛好遇到雪崩,所以和敵軍一起被掩埋。」
四週一片肅穆。在遠東帝國的軍隊史上,三十四軍一直就是最傳奇的存在,不僅因為戰功卓著,也因為場一夜之間的蒸發消失。大多數人都以為他們已經叛變,甚至連帝國軍部也對此存疑,一直拒絕向家屬發放撫恤金以及證明文件,卻沒想到許多年後,真相會以這種方式被揭開。
柯雷和南冥摘下軍帽,向長眠於此的所有軍人致敬。學員鴉雀無聲,集體站立默哀———這是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第一次直面生死,第一次直面戰場的嚴酷性。
「帝國軍部的些老頭早就該下課了。」遠處,伊娜狠狠地道。
「如果能得到流雲家族的支持,這件事並不算太天方夜譚,不過現在暫時不用行動。」柯雷道,「一切都要等我們從阿蒂斯海域回來。」
伊娜點點頭:「明白。」
隊伍繼續前行,並且在天黑前順利抵達了下一個露營地。晚飯是胡蘿蔔燉肉和粗硬的黑麵包,流雲辰用最快的速度大口吃乾淨,然後就鑽進了帳篷裡。
「能吃能睡,很健康。」伊娜打趣,隨手把望遠鏡遞給他。
柯雷笑笑,繼續遠遠看著營地。十分鐘後,帳篷裡原本已經熄滅的光亮卻突然又被點燃,流雲辰探出腦袋四下觀察了片刻,然後就小心翼翼地鑽出來,繞過守衛和崗哨向著峽谷方向狂奔而去。
「他要做什麼?」伊娜疑惑。
「攔住他。」柯雷皺眉命令,「峽谷中馬上就會有暴風。」
流雲辰拿著手電筒跑得飛快,心裡還在計算自己明早能不能準時回到營地,卻被人從領子上一把拎住。
「你要去做什麼?」柯雷面色陰沉。
流雲辰先是被嚇了一跳,看清對方是誰後才鬆了口氣:「我的隕石不見了。」
「隕石?」伊娜不解,「就為了這個?」
「我要去把它找回來。」流雲辰身上背著一捆繩子。
「我一直以為你沒有流雲家族的惡劣習性。」柯雷鬆開手,面色陰沉,「不過現在看來起來,至少你自私,並且不自量力。」
「我只要找回自己的東西。」流雲辰辯解。
「如果你出事,你的組員都會因此被牽連,他們很有可能會被迫中止其餘的訓練,不得不留在這裡找你,直到找到為止。」柯雷沉聲道,「而峽谷中隨時都會有狂風和暴雪,你沒有資格讓任何隊員為了你去冒險。」
事先沒有想到這一點,流雲辰低著頭不發一語。
「說話!」柯雷的怒意顯而易見。
「對不起。」流雲辰聲音很低,「我只是——」
「我不需要理由。」柯雷打斷他。
「我會馬上回去。」流雲辰嘟囔。
「伸手。」柯雷抽下軍裝皮帶。
「老大…… 」伊娜被嚇了一跳。
流雲辰猶豫了一下,乖乖伸出左手。
折疊後的皮帶劃破風聲,重重落在掌心,只是三聲脆響,就似乎連皮肉都被剝落。
流雲辰眼眶發紅,不過還是死死咬著下唇沒有出聲。
「好了,回去吧。」伊娜扶著他的肩膀,「乖,我送你。」
流雲辰抹了把眼淚,轉身跑回了營地。
「老大。」伊娜有些無奈地看著他,「我知道由於三十四軍的緣故,你今晚的心情不大好,但沒必要用他出氣。
「出氣?」柯雷掃了她一眼。
「雖然他這種行為的確很糟糕,但明顯有更好的教育方式。」伊娜道,「坦白講身為流雲家族的少爺,他在這次行軍中的表現已經足夠優秀。」
「他需要用最快的方式,學會分清楚對和錯。」柯雷轉身大步往回走。
「說不定那塊隕石對他而言真的很重要。」伊娜在身後道,「既然你已經懲罰過了,不如我去幫忙找找看?」
柯雷頓住腳步。
「或者我們兩個人一起去。」伊娜道,「反正也睡不著。」
營地裡,流雲辰正一動不動趴在睡袋上看起來像是已經睡著。
「小可愛,你這樣會著涼。」身後傳來一聲歎息。
流雲辰一骨碌坐起來。
赫卡把懷裡的雪兔放下,坐在旁邊拉過他的手:「體罰在軍校是被明文禁止的,你可以在回帝都後,向軍部投訴他。」
流雲辰鼻音濃重:「是我的錯。」
「想找回自己的禮物並沒有錯。」赫卡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瓶藥,慢慢塗在他紅腫的手心,然後把雪兔塞進他懷裡,「抱一抱它,會有治癒心情的效果。」
怪獸莫斯特乖乖蜷縮成雪球的姿態,假裝自己是一隻真正的兔子。
「謝謝您。」流雲辰很感激。
「睡吧。」赫卡幫他整理好睡袋,「晚安,小東西。」
「晚安,夫人。」流雲辰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意。在赫卡充滿「善意」的日光下,莫斯特不得不蹲在枕頭旁邊,努力散發體溫,好讓他能睡得更加溫暖安心。
而相對來說,正處在風暴中的柯雷顯然就要咬牙切齒許多,在這種見鬼的天氣裡,要想找一座金山都不容易,更何況只是一塊石頭。
就算在雪地中認真翻了一夜,也沒有絲毫收穫,還差點遭遇到白熊的襲擊。
「我一定是瘋了。」柯雷拍掉身上的枯枝敗葉,很想爆粗。
伊娜站在一邊無辜地微笑,就好像提出這個建議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遠處炊煙裊裊,是學員正在吃早飯。新一輪的行軍照常開始,相對於昨天的峽谷而言,今天的路途要平坦許多,所以大家的心情也相應輕鬆不少——除了流雲辰。他只要一想起丟掉的隕石和凶神惡煞的柯雷,就覺得至少需要三天才能恢復心情。
身為遠東帝國第一大財團的少爺,就算不受寵,應該也沒人敢體罰他。所以在這個晚上即便柯雷的臉色陰鬱到能下雨,伊娜還是選擇了去帳篷看流雲辰。
「別擔心,沒有任何人能發現我,包括索頓和南冥。」見他似乎有些吃驚,伊娜及時安慰,「老大有些擔心,所以讓我過來看看。」
「可我沒事。」流雲辰回答——是真的沒事,除了很丟人。
「老大有時脾氣很暴躁,你可以不用理。」伊娜坐在他身邊,「而且昨晚在你走之後,他親自去了峽谷裡,想要幫你找回隕石。」
「真的?」流雲辰聞言很意外。
「當然是真的。」伊娜道,「不過可惜風雪太大,所以一無所獲。」
「沒關係,郡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已。」流雲辰悶悶地搖頭,想了想又道,「請幫我謝謝柯雷將軍。」
伊娜笑笑:「嗯。」
而在她回到營地,把這段話轉述給柯雷的時候,對方則硬邦邦地表示:「我不需要任何感謝。」
依照目前雙方的彆扭形勢,伊娜覺得更是老大被體罰。
「去休息吧。」柯雷簡短地命令。
「那塊石頭是流雲澤羽送給他的禮物,而且很有可能是唯一的禮物。」臨出門前,伊娜又回頭,「雖然不瞭解他們父子的相處模式,但他既然願意答應我們的條件,用一場生死未知的冒險來換取流雲家族的重新崛起,他應該對父親充滿崇敬和敬畏。」
柯雷放下空掉的紅酒杯:「晚安。」
伊娜在心裡歎了口氣,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