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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夢迴》第5章
校醫VS部長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比前世強了不少。

 在沈蔓的記憶中,高中時候最大的麻煩,就是那幾個不聽話的臭小子。除了想著法地欺負她,好像沒做過其他什麼正經事。那時候的自己,一方面要搞好學習,另一方面要跟他們鬥智斗勇,無奈對方人多勢眾,即便聰慧如她,也免不了吃虧,真是苦不堪言。

 如今局勢完全不一樣了。

 趙宏斌失踪半個月後,在父母的押解下回到學校,除了每天坐在教室最後面發呆,尚未採取任何“報復”措施。梁志依然油嘴滑舌,只是在她的懷柔政策下,顯然已經被軟化了。陳逸鑫倒是依然會紅臉,公開場合連話都不敢多說什麼,跟兩人私下里瘋狂的互動完全不同。

 最讓人頭疼的還是成績,沈蔓每每想到這腦袋都快炸了。

 Q市外國語學校年年都出高考狀元,每週一小考,每月一大考已成常態。這段時間以來,即便沈蔓已經很努力地重拾當年的數理化,卻還是被那些變態的知識點打敗,考試能夠及格已經很勉強。為這,各科老師都分別找她談過話。

 一開始的身體不好、家中有事、發揮失常……各種能夠想到的理由都用了一遍,眼見著下一輪月考又要到來,沈蔓的神經越發緊張,連去班主任那裡早請示晚匯報都顧不上,除了上課,成天塞著耳機趴在桌上做模擬題。

 陳逸鑫曉得她最近學習上遇到了困難,問過是否需要“幫忙”——憑藉老師們的信任,塞塞紙條、抄抄答案什麼的,應該輕而易舉。可沈蔓的自尊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即便只是救急。更何況,治標不治本的辦法,用了也是白瞎。

 這天中午,午休鈴聲已經敲過,教室裡依然熙熙攘攘。班主任是個甩手掌櫃,班長也放任自流,原本就生性散漫的青春期少男少女們,自然更是為所欲為。

 跟象限、函數做著艱苦搏鬥的沈蔓感到腦仁兒一陣陣地發漲,女生的閒聊、男生的大笑,還有那些桌椅板凳相互撞擊的聲音,如同敲打在太陽穴上的重錘,直令她瀕臨爆發的邊緣。

 “都安靜!不要鬧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一拍桌子,沈蔓頭也不回地大聲地吼起來。

 剛才還嘻嘻哈哈的同學們被她嚇到,卻也只有幾秒鐘,接下來又開始窸窸窣窣地響動。

 就在沈蔓猶豫著要不要去辦公室搬救兵的時候,教室後面傳來一聲慵懶的調侃:“嫌吵你把耳機塞上啊~”

 這聲音說大不大,卻又讓每個人聽得明明白白。班上其他人這會兒反而都不說話了,因為剛才發聲的那個,正是半個月不見,回來之後只會用眼刀殺人的趙宏斌。

 沈蔓猛然回過身,半瞇著眼睛打量他。但見寬鬆的校服籠在他高高壯壯的身上,男孩翹起二郎腿,有一下沒一下地用腳尖點著地,原本不甚紮實的椅子在他身下發出“咿咿呀呀”的呻吟。

 這還是兩人正式“交鋒”後,趙宏斌第一次與她互動。沈蔓坐在教室前排,辨不太清那眼神中的含義,只曉得這絕對不意味著認輸。

 反正教室是呆不下去了。

 她收好書本,雙手撐在書桌上,默默地站了一會兒,這才整理好情緒,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陳逸鑫看著她的背影坐立不安,卻又不能當眾追出去,只好埋下頭看那張怎麼也看不進去的物理試卷。

 梁志坐在趙宏斌身旁,感覺有點怪怪的,卻又想不出來一二三,只好舔著笑說:“老大,你把那小娘們儿惹著了。”

 換回來一個白眼。

 勞資真是日了狗了。梁志在心裡憤憤不平。

 老師辦公室在教學樓的另一邊。午休時,一扇扇的大門緊閉,幽暗的樓道裡寂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

 沈蔓站在張羽的辦公室門口,嘆了口氣,倚牆坐下來。

 怎麼辦啊。如果重生回到初中,憑藉成年人的理解能力,那些基本的知識點還是可以搞定的。可這高中課程本來就是圍繞高考服務,出題都不走尋常路,想要短時間內把一年的課程都補起來,恢復到自己年級第一的水平,好像終歸不太現實。

 她又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否則還能裝個失憶、重病什麼的。誰會相信被幾個男生推搡一下,大腦就受傷了的鬼話啊?

 面子事小,關鍵是Q市外國語學校的保送制度很變態,所有人按照平時成績排序,除了每位班主任推薦的一個名額之外,剩下的全靠高中三年的月考分數,而且越到後期權重越大。如果說她之前一年的成績還說的過去,憑自己現在的水平,別說保送了,估計學期末就能被淘汰出校門。

 若去了普通高中,保送名額跟外國語學校沒得比不說,最後還得靠高考定終生,她十有八九就上不了Q市國立大學了。而後從三流大學畢業,找個普通工作,沒法嫁給鄭宇軒事小,那些原本生活軌跡上的人更是全都遇不上了。

 她不甘心。

 人說“千金難買早知道”,可當真什麼都知道了,還會去嘗試未知的可能嗎?

 沈蔓咬咬牙,如果搞不定張羽,自己就真的只能靠買股票、炒房賺錢,然后買大學的招生名額去了。

 金銀富貴對於經歷過的人來說,不過是生活的墊腳石,更何況她清楚未來十幾年的經濟走向,賺錢只是個時間問題。但真的富可敵國之後,除了徒增變數外,根本達不到她重生一場的目的。想清楚這一點,沈蔓拍拍膝蓋站起來,深吸一口氣,敲響了教師辦公室的門。

 “誰?”張羽的聲音些微沙啞,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

 “是我,沈蔓。”

 窸窸窣窣地聲​​音從門後傳來,張羽髮型微亂,腳上的鞋也沒有穿好,就這樣拉開大門,有些意外地說:“怎麼回事?”

 “老師,他們又在班上鬧……”沈蔓一邊說,一邊醞釀委屈的情緒,不一會兒就脹紅了眼睛。她當年陪鄭宇軒打天下的時候,沒少演過紅臉白臉的好戲,要哭要笑都是一念之間。

 “哦,”張羽連忙踮起腳穿鞋,“你稍微等一下,我這就去班上抓幾個典型。”

 他不戴眼鏡的時候,輕微近視的眼睛有些失焦,看起來沒有那麼凌厲。沈蔓定定神,主動往前挪了挪,擠進了門裡,抬頭看向班主任。

 剛被吵醒的張羽顯然對此完全沒有預料,退後兩步直接倒坐在了行軍床上。

 近旁的辦公桌上,還擺著納博科夫的那本《洛麗塔》。

 沈蔓裝出不知所措的樣子,手指絞擰著低頭靠門站著:“張老師,您別去,去了他們又該怪我了。”

 如果是個成年女人,一方面向他求助,一方面又要求他袖手旁觀,張羽一定覺得對方矯情得一逼。可這會兒站在面前的是個少女,哭的梨花帶雨,表情認真誠懇,連那點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都寫在臉上,再加上對他略帶祈求的語氣,基本上只剩下“欲予欲求”四個字了。

 張羽清了清喉嚨,伸手在在床頭摸索眼鏡,目光卻捨不得離開女孩的臉龐:“說說看。”

 傾身上前,捻起他枕邊的銀框眼鏡,手指輕柔地撐開鏡架,小心翼翼地替他戴上。沈蔓從頭至尾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接觸到張羽的任何一寸皮膚,卻動作精確得如同事先設計過。

 “我最近腦子不太好使。”站直身子,沈蔓退後兩步,再次與他隔開距離,“幾次考試都很糟糕,數理化的老師們已經分別找我談過話了。”

 張羽覺得全身的血都在沸騰,如果不是坐著,他恐怕自己已經出醜了,聽到這裡根本不敢插嘴,只能夠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班上同學估計也不太服氣,所以我最近一直很努力地在復習。可是,”說到這裡,沈蔓刻意停住,抬眸看向對方,“我怕還是趕不起來。就算最後跟上來了,明年保送的機會肯定會錯過。”

 張羽已經猜出她反常的原因,只是沒想到女孩能夠這麼直接地說出口。作為Q市外國語學校的班主任,手中最重要的資源便是保送生指標。儘管每個班只有一個,但家長們無不想方設法上天入地,只為給自己的孩子創造有利條件。在他看來,沈蔓完全不需要為這件事擔心,畢竟她單憑成績就足夠去競爭排名——如果她腦子沒壞掉的話。

 “沈蔓,我知道你最近壓力比較大,但成績有起伏是很正常的,不要有壓力,過段時間再看……”

 “張老師。”不待他說完,沈蔓果斷地出聲,“我不喜歡不確定的事情。”

 如果不是知道張羽的真實身份,她不會採取這種極端的手段。畢竟,一個家境普通的小女孩能夠提供的誘惑,和那些護子心切的家長們比起來,終歸還是單薄了些。

 可她知道面前的張老師絕對不止普通高中老師那麼簡單,他的出身和前途都不是一所小小的Q市外國語學校可以禁錮的。

 當年,推開部長辦公室時看到的那張臉,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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