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孤行VS高山之國
跌宕起伏的劇情如同最狗血的電視連續劇,持續地刺激著觀眾們的神經,強度一波勝過一波。
就連京航公司的會議室裡,也有人趁著間隙在討論。對於具備多角度看點、摻雜了桃色暴力因素的流行話題,誰都不願意被置身事外。
除了王笑天。
他這一整個夏天都在飛洲際航線,每趟出發往返二三十個小時,一周飛兩趟便能把時間打髮乾淨。
生性浪蕩的飛行員自持也算見過世面,特別是正式值飛後,全球各地的各色人種都有過接觸。靠著一身皮,在機場及其周邊二十公里的範圍內,王機長的魅力可謂銳不可當。
然而,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替代她。
若有似無的撩撥,處心積慮的回應,懵懂無知的眼神,豁然開朗的笑顏……如果一定要說她有多漂亮、多迷人,王笑天覺得自己恐怕會不善言辭。但情致濃時的舒服暢意、欲拒還迎的小小情趣始終像鉤在心上的魚線,令人欲罷不能、輾轉反側。
最關鍵的是,從來沒有女人像她一樣,肆無忌憚地涮耍自己——還是兩次。
飛行,作為人類最冒險精神的自我挑戰之一,要求參與者俱有強壯的體魄與堅定的意志。能夠從成千上萬的候選人裡脫穎而出,經歷上千個小時的訓練,最終翱翔於藍天的,全是精英中的精英。
受限於國內航空公司的條件,這些人面臨著巨大的職業壓力,卻無法取得與付出相等的職業榮譽,自然會想方設法尋求平衡——王笑天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女人。
他喜歡看女人們崇拜的眼神,儘管明白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投注給自己的職業。但這又如何?職業和他本就密不可分。
沈蔓不一樣,她從一開始就表明了態度:我就是來玩職業扮演的。難得有女人主動提出邀約,並在整個過程中毫不扭捏,讓王笑天體驗了有史以來最難忘的一段經歷。
當然,這些話他肯定不會親口承認。
只是沒想到,她吃乾抹淨就撂挑子走人了,從此任王笑天想盡辦法,愣是沒找到任何踪跡。
飛行員頗為鬱悶,他覺得自己被嫖了。
男人的心態很奇怪,如果沈蔓那天下飛機後留下來,或者兩人很快取得聯繫再續前緣,他興許也不會這麼念念不忘。
可至此以後,候機大廳裡搭訕的笑容就不再自然,面對其他美女時的反應也略顯僵硬,好像他一輩子的職業自信和引以為傲的身體素質全都分文不值——否則她怎麼就沒有半點留戀?
王笑天試圖尋找過其他替代,包括藥物,卻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處女座的他一直知道自己有強迫症,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如果不是那人親口承認後悔,任何自欺欺人的麻痺都沒有意義。
再次相遇後,他回家輾轉難眠,不顧第二天要值飛航班,爬到網上搜了一堆:“怎麼讓女人死心塌地”、“愛情的真諦”、“戀愛學”……諸如此類的東西,卻越看越暈,以前無往不利的經驗如今統統成了狗屁。
終於,戰術戰略都放在一邊,他忍不住就直接撥通了那個電話。
結果竟然是關機。
王笑天不相信,他以為只是巧合,或許女孩還沒睡醒。難怪,自己剛下飛機就打電話,太心急,顯得沒有底氣。
結果無論是當天下午,還是接下來半個月的早中晚,他都再沒有打通過那個號碼。
心塞。
他後來又去了幾次那個酒吧,卻都沒有見到沈蔓,就連賣假藥的浪蕩子也不見了踪影。再後來,生意紅火的酒吧關了門。
更心塞。
於是只好通過高強度的工作轉移注意力,試圖以此保持清醒。那些在社會上鬧得沸沸揚揚的花邊新聞,對他來說都是事不關己。
直到公司領導終於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話:“這次包機直飛的航線去往C國,高原氣象條件極端複雜,你們有人自願報名嗎?”
見眾人沒有反應,領導故作神秘地添了一句:“申請人可的是綁架事件的相關親屬哦。”
京航會議室這才重新熱鬧起來。
第二天早上九點四十分,一個全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戴著頭巾還用墨鏡遮臉的女子,在一群記者的跟隨下進入帝都機場航站樓。
VIP通道前,該女子接受了短暫的非正式採訪。
“您是要去C國就人質問題進行交涉嗎?”
頷首。
“人質真的是南洋周氏的繼承人嗎?”
女孩的聲音很清亮,吐詞標準,甚至比記者更有新聞範兒:“他叫周胤廷,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商人,為投資考察出境泰國遭到綁架。無論身份為何,都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她語氣堅定、表情嚴肅,一身正氣令原本興奮的記者們不禁肅然。
“有消息稱TN組織實施綁架是為了對抗南洋周氏的勢力擴張,你對此有何看法?”
沈蔓沉默著,將視線轉向剛才發問的記者,態度不卑不亢卻擲地有聲:“我再說一遍,胤廷及其名下的周氏為國家發展做出過巨大貢獻,這一點政府已經有了判斷,否則不會簽發我外交庇護的申請。TN組織是公認的極端恐怖勢力,其惡行必將受到全世界正義力量的懲罰。”
話音落定,她頭也不回地走進通道,任由一眾記者被保安攔在門外,徒勞地望洋興嘆。
九點五十五分,沈蔓進入機艙,趁著起飛前的幾分鐘打電話。
“嗯,我已經上飛機了……會有大使館的人來接,別擔心……演唱會的門票賣光了?……那就好。先掛了,拜拜。”
“情況怎麼樣?……你也別太辛苦……我知道,我沒問題的……快起飛了,就這樣吧。”
儘管是私人包機,空乘人員還是一個不少。沈蔓衝空姐笑笑,知趣的關上手機。
京航不是她聯繫的第一家航空公司,卻是第一個給出反饋的。在不斷碰壁,幾乎走投無路的時候,難得的順遂給人平添沒有來由的信心。
C國地處內陸,與天朝和泰國都有接壤。高山之國地形複雜,氣象條件不穩定,私人飛機的飛行員根本無法勝任。舷窗外閃過漫天雪花,伴著綿長的阿里蘭山脈頂峰積雪,凌雲呼嘯,京航包機直指C國首都P城而去。
翻過叢山峻嶺,飛行也越來越平穩。緊握成拳的雙手終於放鬆,沈蔓試圖閉上眼休息,卻發現怎麼都睡不著。
輾轉片刻後,驀然發現身邊的座位上多了個人。
王笑天難得地板著一張臉,穿戴整齊的飛行員制服,肩章已然有了四條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他看起來比兩年前沉穩不少,比一個月前也沉穩不少。
“……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我?”男人的聲音中沒有任何調侃的意味,只是簡單而認真的發問,既沒有質問她為何失聯,也沒有求證任何事實,彷彿對其他的一點也不關心。
沈蔓伸長脖子前後看了看,空姐早已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偌大的機艙裡只有他和自己。揉了揉太陽穴,女孩盡量輕鬆地問道:“駕駛室都不需要有人的嗎?”
“最複雜的航段已經過去了,再說還有副駕駛留在裡面……”王笑天說完又有些後悔,不該這麼容易被對方帶跑話題。於是趕忙重新板起臉,正色道:“回答我的問題。”
沈蔓嘆了口氣:“我以為你該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的。”
說了等於沒說的話,在王笑天聽來卻有著明顯示弱的含義,原本費力憋出的嚴肅表情終於崩開。他沒忍住心頭那陣陣翻湧的柔情,暴躁卻不失真誠地低聲斥道:“這種事情,交給男人就好。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拋頭露臉、風餐露宿的,算什麼! ”
“……你怎麼知道是我?”
飛行員哽了哽,沒有搭話,他無法告訴她京航的領導有多麼八卦,更無法告訴她,自己看到外交部請願女子的照片時,幾乎瞬間就認出了她的眼睛。
“你知道我要去C國干嘛?”沈蔓追問道。
“……救人。”
抬起頭,直視著那雙星眸,她一字一頓道:“錯,是救男人。”
王笑天面色忽白忽紅,半晌後才“嗯”了一聲,磕磕巴巴地問道:“……救回來之後呢?”
沈蔓躺倒在椅背上,表情很空靈:“不知道,只是想給他個交代。”
飛行員身體素質很好,心肺功能一直穩定,此刻卻覺得胸口堵了塊大石頭,無比憋屈:“你就不給我個交代?”
清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彷彿沒有聽明白這話裡的含義,而她果然開口問道:“什麼交代?”
王笑天很想吐血給她看,可被對方滿臉無辜地望著,又覺得自己多說無益,只好紅著一張臉站起身來:“你坐吧,我先走了。”
一隻小手牽住他,既不過分用力,也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沈蔓仰著臉理直氣壯道:“話都沒說完,走什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