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意志VS一意孤行
這些男人是死是活,林雲卿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都說醫者父母心,可當你面對的是傷害過愛人的兇手,又怎能以一樣的責任感去面對?
週胤欽失血昏迷後,一直沒有醒來,沈蔓每日都來看望,陪他說幾句話。林雲卿說不清自己的想法——命是他救的,地方是他找的,治療是他負責的,偏偏還整日想著對方若是死了就好。這種矛盾糾結的心情,真是令人無所適從。
梁志來帝都籌備演唱會,他陪沈蔓去探班。兩人一副情侶粉絲的樣子,成功擺脫了狗仔們的跟踪。
三個人在酒店房間裡甜蜜溫存,幾乎讓林雲卿以為一切都回歸了正常,以為一覺醒來,女孩依然會是那個依偎在他們懷中巧笑嫣然的天使。
然而她還是半夜爬了起來,在網上搜索資訊,及時跟踪綁架案的輿情變化。
“一直這樣?”黑暗中,另一個男人悠然問道。
林雲卿望向隔壁漏過來的光亮,壓抑地“嗯”了一聲。
“不好受吧?”梁志窸窸窣窣的穿起衣服,頭也不抬地打趣。
他不習慣與別人分享自己的感受,卻再也沒有其他辦法排遣心中抑鬱:“……你是沒看到醫院裡的那廝,我天天都恨不得殺人。”
“唔,不難想像。”梁志光著腳走出房間,站在門口補了一句,“但終歸都是為了她。”
林雲卿倒回床上,反复深呼吸了幾次才平復情緒,繼而起身洗了個澡才徹底冷靜下來。回到套房客廳,看到梁志跪坐在沈蔓身後,陪她盯著屏幕,時不時地分析一兩句,提供參考意見。
見人出來,女孩咬咬嘴唇,滿臉歉疚的表情:“對不起,把你們倆都吵醒了。”
上前揉了揉她的發頂,林雲卿笑得盡量自然:“反正也睡不著。”
梁志抬頭,和他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就在演唱會召開的前夕,綁架事件迎來了最新進展:TN組織在網絡上公開了一段視頻。
鏡頭前,高眉深目的男子雙手交握,十分鎮定的講述了自己遭到綁架的經過。
之後,TN組織的成員出現,聲稱如果在規定的時間內未收到贖金,將會撕票。
一時間,輿論嘩然,既為恐怖分子的囂張,也為政府部門的效率低下。更有部分花痴表示:人質好帥,放著我來。
有反恐專家接受采訪認為,事件持續發酵後,綁匪迫於壓力,很可能已經將人質由最初的藏匿地點轉移。從視頻拍攝的背景和地貌特徵看,應該在是TN組織位於C國的大本營。
沈蔓聽到贖金數額的時候就懵了——即便周氏尚未分崩離析,也不可能一口氣拿出這麼大一筆錢,更何況現在內憂外困。 TN組織恐怕根本沒想過活著放人,只是要製造一個名正言順的殺戮理由罷了。
從畫面中,她一眼就看出了周胤廷的變化:略顯消瘦的臉上,盡是疲憊與神傷,肩甲深深地垂落著,再無往日的意氣風發。只有那雙鷹隼一般的眼睛,依然閃爍著不甘的光芒。他就像只落入陷阱的猛獸,徒勞地嘶吼著自己的憤怒。
這次出發前往泰國的時間,只有沈蔓和周胤欽知道,他肯定已經猜到自己遭遇意外與至親者之間的關係。再加上被綁架後受到的非人待遇,一切的一切卻只化為複仇的執念,支撐著男人不肯屈服的意志。
如果說上輩子週胤廷也經歷過這樣的背叛,最終成為手刃血親的羅剎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沈蔓甚至沒有試圖與天朝分舵聯繫:週父身在泰國,而且早已病入膏肓,組織裡連個說話算話的人都沒有,根本做不得指望。
然而,當她提出親赴C國的想法時,林雲卿和梁志無一例外地堅決反對。
“不可能。”醫生冷著臉,“C國是戰區,你一個女人過去就是送死。”
“但是……”
梁誌上前將她摟緊:“蔓蔓聽話,週胤廷的事情自然有他的家族勢力幫忙處理,輪不到你這個沒名沒分的插手。”
聽到這話,沈蔓心中彷彿被插入一根針,既疼又脹,酸楚苦澀種種陳雜:“他要給我名分的,是我拒絕了。”
林雲卿皺著眉,嘆了口氣道:“……你已經嫁給那個當兵的了。”
一言既出,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沈蔓曾經純情過、天真過,也曾經嚮往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簡單幸福。但這世間變化無常的概率太大,誰也無法為將來作保。如果說一開始她只想要很多很多愛,給自己不甘寂寞、不會被拋棄的承諾。那麼如今,更多的還是對這些鍾情於自己的人負責。
“對不起,雲卿,這件事我會等吳克回來後再跟他談。”儘管那邊也不是省油的燈,但她總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不,蔓蔓,你誤會了。”梁志伸手拍了拍林雲卿的肩膀,盡量輕鬆地寬慰道,“我們對你的任何決定都不會有意見,這從一開始就說好了。但你也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否則才是真正傷害愛你的人。這一點,無論吳克,或是那個週胤廷本人,相信都會認同。”
聽到這裡,沈蔓眼神一亮:“如果我可以保證安全呢?”
未待兩人反應過來,她繼續補充道:“外交庇護,儘管一般只針對外國國民,但在緊急情況下對本國人一樣適用。”
前世看張羽處理過不少棘手問題,沈蔓對一些冷門的外交知識記憶猶新,故而說起來頭頭是道:“恐怖分子給出的時間這麼緊,C國的簽證走正常程序肯定辦不下來,必須向外交部申請特事特辦。如今人質事件鬧這麼大,不如乾脆逼他們給我個外交庇護——這樣就相當於取得了臨時外交人員的身份,去了國外會由天朝大使館負責安保,說不定還能見到胤廷本人……”
“你以為自己是誰?女邦德?”醫生的嘲諷技能全開,說話絲毫不留情面,“恐怖分子會那麼傻,讓你接近人質?”
“不,”梁志拖著手肘,若有所思道:“還真不一定,家眷或者女性提出的探視要求,往往會被行凶者考慮,因為不構成實質性的威脅。只要……”
“只要我們答應給錢。”沈蔓衝男孩點點頭:“這些極端分子的信仰很堅定,不會做違背教義和承諾的事情。就算他們原本不打算放人,公開作出的承諾也必須得到遵守,否則日後再綁票就沒得賺了。”
“你到哪裡去弄這麼大一筆錢?”林雲卿一針見血道。
梁志擺擺手:“你還沒弄明白,她根本就沒打算花錢贖人,無非是仗著身上的示踪系統,給救援行動定嚮導航一把。”
聽到這裡,林雲卿徹底無語,他後悔自己當初怎麼會頭腦發熱,繼而乾出了這種助紂為虐的事情。
見到對方態度軟化,沈蔓連忙趁熱打鐵:“我上輩子學的就是阿拉伯語,到了C國也能溝通,再加上外交庇護,肯定不會有問題的。”
林雲卿和梁志跟周胤廷八竿子打不上關係,一時間也無法取得簽證。如果沈蔓的計劃實現,意味著只能眼睜睜地在國內看著她以身涉險,這對於男人們來說恐怕才是最難接受的。
“好吧,就算你說的都成立。”醫生邏輯嚴密地退了一步,“你確定自己能夠申請得到外交庇護?C國跟天朝剛剛建交,連直飛航線都沒有,怎麼過去?”
沈蔓顯然早有準備,順勢拿出大字報和銀行卡:“我想公開請願,反正有記者天天守在外交部門口,不怕他們不幫忙煽風點火。這是酒吧的周轉資金,雖然不多,但用來支付包機費用也足夠了。”
梁志聞言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她什麼都準備好了,說一聲不過是給你我個面子而已。”
“最後一個問題。”林雲卿依然皺著眉:“你確定要公開請願?不怕暴露身份?”
“從來就沒怕過,但我也確實有辦法,總不能白瞎了‘D小姐’的一番苦心。”女孩故作神秘地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視頻發布的第二天早上,外交部門口出現一請願女子。
現場目擊者稱,該女子頭戴黑紗面巾,身穿黑袍,作綠教教徒打扮,手持天朝護照,要求辦理赴C國簽證。至於為何不去C國大使館,她表示自己是周胤廷的近親屬,希望獲得外交庇護,以便在確認人質的生命安全後,另行籌措贖金。
據說,身材嬌小的黑衣女子被從上到下遮得嚴嚴實實,只剩下一雙晶亮的大眼睛閃閃動人。
這身黑袍除了隱瞞真實身份的考慮,沈蔓也想藉此偽裝讓恐怖分子放鬆警惕,不再把當做自己異教徒加以防備。
事實上,簽發外交庇護申請進行得格外順利,順利到讓她後悔寫了大字報,擺出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勢。
又或許,各方都只是在等待這麼一個自投羅網的傻子:最終行動失敗了可以怪她,人質被撕票可以怪她,死無對證的內鬼也可以怪她。
可這又有什麼所謂?沈蔓心想,只要周胤廷不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