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高富帥VS平行世界論
仿生計算的最初,只是讓計算機超越製程極限,能夠更加高效的運轉。
在趙氏集團等行業寡頭的推動下,新的發展方向則是與神經模擬融合,將仿生科學應用到醫療、通訊、教育等多個領域。
另一方面,正是由於仿生計算機的誕生,包括量子力學在內的各門學科都取得了跨越式發展。從前局限於理論層面的“平行世界”假設,也通過計算推演證明了其存在的客觀性。
陳逸鑫算是相關行業的半個門外漢,也聽說過不少對科技發展方向的預測。和大多數人一樣,他渴望藉由新技術改變當下的生活——就像多年以前互聯網橫空出世後,人類從此走上信息高速公路,天涯海角也不過彈指一揮間。
仿生模擬更加特殊,它在改變計算機運行規則的同時,也改變了人類認知客觀世界的方法。
所謂“奇點”,不過是科學家對於技術發展瓶頸的指代。
在理想的情況下,神經模擬一旦實現,與仿生計算結合起來,相當於將人腦復製到硬件上。硬件便可以自我繁殖、進化,繼而推動技術進步。科技發展從此不再是時間問題,而僅僅取決於設備的好與壞。
儘管沈蔓是以買賣相關專利為業,但陳逸鑫從未想過,這些節點會與她有何相干——確切地說,即便“平行世界”被證實,也只提供了全新理論基礎、觀察視角,不應該對現實中已經發生的事情造成影響。
就在陳逸鑫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女人的一席話道破迷津:“趙董,平行世界不是遊戲副本,你不能帶著個人好惡去尋找世界、投射自己指定的思維,這樣只會攪亂那裡原本的發展軌跡,最終讓一切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既然平行世界無限存在,而我們憑藉科技發展取得了競爭優勢,攪亂一下、娛樂一下,又有什麼不可以呢?你不是在這裡玩得很愉快嗎?”
趙宏斌的挑釁徹底激怒了沈蔓,她盡量維持著基本的儀態:“你以為我是在玩?即便是被投影的思維,也具有獨立的人格、記憶和思維!如果是你的思維副本被提取,只要發生投影,他同樣會覺得自己是人,而不是所謂的'副本'!”
陳逸鑫倒吸一口氣,如果不是因為席間的全是外賓,兩人對話的語速又很快,剛才這番剖白恐怕會引發不必要的恐慌。
“別衝動,沈小姐。”對方並未著急回應質疑,而是裝作沒事人一樣,用刀叉示意道:“鵝肝不錯,米其林大廚的傑作,好好嚐嚐。”
“這種不人道的食物,請原諒,我確實沒什麼食慾。”
說完,一雙柔荑握緊了陳逸鑫放在桌面下的手,輕微地顫抖著。
男人的一顆心頓時就揪痛起來:她在他眼中,是擁有成年人記憶的少女,是重活一世的成年人。從來不曾存在自我認知障礙,也不需要證明任何事情。她就是她,獨一無二的沈蔓,在青春最美好的年紀被自己碰到,然後分離,最終重逢並廝守終生。
如果不是因為身處大庭廣眾之下,陳逸鑫很想抱住對方,用最真誠的言語、最直接的行動,證明自己的愛,證明彼此的存在。
此時,他卻只能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握住那雙不斷顫抖的手,通過這毋庸置疑的力量,告訴她:我愛你,無論你從哪來,無論你終將去向何處,我愛你。
品嚐完一整份鵝肝,趙宏斌簡單地拭了拭嘴角,柔聲道: “沈小姐,其實不用著急反駁我。你的擔憂只是代表了學界的一種聲音,但人類的哪次進步不需要付出代價呢?平行世界的任何變故都不會對現實造成影響,又何苦為它背負道德枷鎖?加入我們吧,作為仿生模擬領域最大的專利持有人,你有義務為科技發展貢獻力量。”
在陳逸鑫的理解裡,信程只是一家知識產權管理公司,代客戶持有專利,沒有權利決定其使用。然而,聽趙宏斌的說法,沈蔓儼然是在憑一己之力抵抗科技進步,阻止人類對平行世界的開發與利用。
“趙董,”女人恢復平靜,回答得從容而優雅,根本看不出任何真實的情緒,“您太高估我和信程了。神經模擬的安全性尚未得到證實,我的客戶們……只是觀點相對保守一點,並非您或趙氏的敵人。”
“這話我可不敢當。”趙宏斌的笑容停留在臉上,絲毫沒有到達眼底,“仿生模擬領域有誰敢跟信程對著幹?豈不是要賠得連褲子都沒得穿了?”
“那麼Q市中心醫院腦外科重點實驗室呢?對實驗室負責人提起的侵權訴訟呢?神通廣大如您,恐怕不會不知道他們得到了信程的全額資助吧?”沈蔓乾脆轉過臉來,目光直視著對方道。
林雲卿那雙清冷的眸子閃現在腦海裡,陳逸鑫的心再次重重往下一沉。
趁著侍應生上菜的間隙,趙宏斌乾脆把餐巾往桌上一扔:“神經元抑製劑是GSK公司的專利,咱們再怎麼追求技術創新,也不能以侵犯知識產權為代價啊。人家通過訴訟和財產保全的方式維權,合理合法。”
“誰不知道GSK在華最大的代理商就是趙氏?”沈蔓直接嗤之以鼻,“你們兩家除了律師不一樣,在天朝的辦公地點都一模一樣。”
“冤枉啊,沈小姐。”趙宏斌的叫屈毫無誠意,只有得意,“GSK的大中華區總裁就坐在對面,你問問他不就曉得了。”
沈蔓留下一個眼刀,態度謙和卻不失矜持地與老者攀談起來。
趙宏斌見狀,忙不迭地加入到交談中。兩人一唱一和,逗得老者開懷大笑,很快忘掉了剛開席時被冷落的不適。
剛剛留學回來,趙宏斌的英語很是地道,一桌子賓客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紛紛加入談話。
沈蔓的口語也很流暢,帶著幾分學院式的嚴謹。恭維與試探間,輕易便與GSK及在座的外企高管們打成一片。
他們兩人都沒有再提及剛才的爭執,而是一唱一和地介紹Q市的風土人情,偶爾穿插著對客人們的迎合。
GSK大中華區總裁的表情很享受——能夠被天朝仿生模擬領域的兩個絕對話事人輪番吹捧,縱是身為全球排名前十的醫藥公司高管,也難免有些飄飄然。
面對沈蔓頗具技巧性的提問,老者笑得人畜無害:“不,沈小姐,神經元抑製劑的專利只是一個契機,我們是想讓更多的有識之士參與到神經模擬的開發工作中來。”
陳逸鑫在大學畢業後就沒說過英語,在剛才的對話中始終沒有插嘴,而是默默聆聽。事實上,如果不是這段時間替聯高科技申請專利,很多專有名詞很可能聽都聽不懂。
他長著一副典型的東方人臉孔,內斂而低調的神情又與趙宏斌這種海龜截然不同。賓客們很容易便讀懂了這份沉默背後的態度,沒有刻意與之搭話。
只有那雙柔荑,始終在桌面下握著陳逸鑫的手,掌心中傳導出的暖意沁然於心,直叫人在這完全陌生的社交場合,也不覺得有任何不自在。
“說吧,你想怎麼樣?”甜點時間結束,沈蔓打探完在座外賓們的想法——確切地說,是他們所代表的國際醫藥行業的態度——終於皺著眉轉向趙宏斌。
每一次科技革命,都是個人、家庭,乃至國家改變命運的契機。
在即將成熟的仿生模擬領域,天朝發力早,所以才占得一定的先機,卻敵不過其他國家同領域企業的知識積累。
儘管包括林雲卿、鄭宇軒在內的先行者們,已經取得了不少突破,並且也成功地申請到相關專利。但由於研究基礎有賴於國際醫藥行業的前期開發,所以,只要對方願意,完全可以靠惡意訴訟將這些小機構和小公司一家家拖死。
趙宏斌及其背後的趙氏集團,正是憑藉著與外商的良好互動,逼迫諸如聯高科技之流,乖乖接受注資、入股,再引導技術朝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
沈蔓剛才那番義正詞嚴,恐怕也是別無選擇的被迫之舉:在缺乏還盤對價的時候,只有佔據道德製高點,才能為自己的主張謀取生存空間。
而她此時的示弱,顯然比剛才的鵝肝更加讓趙宏斌滿意。
“別再自己單乾了,沈小姐。”男人肘靠著椅背,態度悠然地發聲道:“趙氏需要優秀的專利管理人,相信我,你在這裡能夠得到更廣闊的發展空間。”
桌面下的那隻手又緊了緊,沈蔓的表情卻沒有任何鬆動。趙宏斌的志得意滿令人牙癢,但聽罷剛才桌面上的來來往往,陳逸鑫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應對。
就在他準備出聲解圍的時候,女人態度堅定、不容妥協道:“撤銷對林雲卿和重點實驗室的起訴,停止一切對信程名下專利技術的惡意訴訟……還有,從聯高科技撤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