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公主VS撕逼大戰
林雲卿看到沈蔓怒氣沖沖地出來,上車後一言不發,直叫他開車往學校裡面開。
兩人認識這麼久,他從沒見過女孩氣成這幅模樣。天生一張笑臉,她對誰都是親切熱忱的,表面上很容易接近——想要真正走進心裡卻很難。
已經習慣不去阻止對方的任何決定,男人沉默地開著車,看著她像陣龍捲風似的刮進女生宿舍大門。
將駕駛座的靠椅向後調了調,林雲卿找到最好的角度放鬆身體,淡薄的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跟沈蔓相處越久,越會感受她那份發自骨子裡的涼薄。
明明是個沒長熟的小姑娘,卻敢扮豬吃老虎誣陷他耍流氓;明明對所有人都薄情寡義,偏偏要裝出割捨不下的樣子。林雲卿最開始以為他們是同類,以抽離而超脫的姿態觀察著混沌濁世的人情冷暖。
只是沒想到,看著看著自己就被攪進去了;而她還是那樣寡廉鮮恥,還是那樣處處留情。眼見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越來越多,林雲卿也會自嘲:漁夫被勾住唇,就像獵槍抵住了獵手的腦袋,原本自持涼薄的人,竟然會為另一個涼薄者魂牽夢縈,至少說明他還不是無藥可救。
跟王笑天不同,林雲卿發自內心地相信所謂的“平行世界”理論,也據此進行了不少研究。儘管目前的技術水平尚不足以實證,但在一個科技發展與之近似的世界裡,有心人對思維進行提取、複製,繼而投射到這裡,並非天方夜譚。
沈蔓的涼薄不僅僅是因為性格使然,而是無論她有多麼努力,總與這個世界隔著一層——就像梁志給人的感覺一樣。
他們的靈魂是格格不入的外來者,不像別人依靠血緣和社會關係就能確定自己的位置。或許正因如此,沈蔓才對感情有著近乎偏執的堅持,無論有多少良人在懷,永遠都還是惴惴不安、如飢似渴。
這種迫切而貪婪的態度,類似人類的求生本能,是異世來客錨定靈魂的浮標。
梁誌有音樂,有他愛了一輩子的人,所以靈魂融合後比較容易安定。沈蔓不一樣,她上輩子似乎就沒有真心愛過誰,這輩子更是被慣壞了,受不了沒有男人、沒有愛的日子,一分一秒都不行。
林雲卿知道自己滿足不了她,便壞心地希望沒人能夠滿足她。因為這樣就沒人能夠獨占這份美好。
純粹本能的自私想法,和約定俗成的婚姻忠誠、一夫一妻其實並沒有太大不同。
看著她為周胤廷奔走相告,將那神經病攬進懷裡,哄著飛行員開心,乃至於如今的怒髮衝冠——隨著喜怒哀樂越來越真實地反映在沈蔓臉上,林雲卿也不由得發出“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女孩不再盯著自以為是的目標埋頭向前,卻越來越投入地參與到這個世界裡,為這些原本與之並非同一維度的人們牽腸掛肚。
漂泊的異世終於不再是她被迫逗留的港口,而成為了冥冥中的心之所向、神之所往。
與林雲卿的有感而發不同,沈蔓如今只覺得胸有激雷,每一步踏出去都恨不能把樓板震碎。
熟悉的寢室門半掩著,依稀傳出笑鬧聲,似乎有不少人聚集其中。沿路走來的幾扇寢室門都敞開著,同班女生全沒見影兒,看來都擠到一塊兒來了。
“……你可是代表咱學校去交流的,要經常打越洋電話回來匯報情況,讓大家都長長見識啊。”
好事者正在興奮地建議著什麼,聽見動靜,和眾人一起看向門口。
滿面陰沉的沈蔓站在樓道裡,和平素裡笑臉相迎的模樣判若兩人。只見她壓著性子說了句:“白蓮花,出來。”
那聲音裡帶有太明顯的威脅意味,原本熱絡的室內氣氛頓時下降到冰點。
“蔓蔓!你怎麼回來了?”原本已經憋屈無比的大妞瞧見好朋友,眼淚都差點留下來:“你不是退學了嗎?”
不怪大妞激動,當天下午剛剛接到消息說好朋友要離開帝都、不再回學校,晚上便聽說最討厭的白蓮花確定將作為交換生出國——所謂“親痛仇快”原來也有著這樣直白的解釋。
更可悲的是,全班女生如今都聚在寢室里為白蓮花慶祝,大妞就算想冷嘲熱諷也說不出口。若非沈蔓突然出現,她真不知道一整晚壓抑在心頭的鬱結之氣如何消散。
毒舌女發出一聲冷哼:“別不是被金主甩了吧?還以為咱們學校是收容所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沈蔓深呼吸,試圖平復著情緒,目不轉睛地盯著最裡面的白蓮花,一字一頓:“我說了,出來。”
她身材原本不高,一直也沒怎麼長肉,看起來始終像個孩子似的。就這樣一個小姑娘模樣的女生,以不容拒絕的語氣命令著自己曾經的室友,竟然也讓眾人感覺到不寒而栗。
“有事嗎?”儘管白蓮花確定來者不善,卻也仗著人多勢眾,保持處變不驚地回問道。
給臉不要臉,沈蔓在心中暗罵,卻還是最後留了一絲餘地:“你出來。”
“算了吧,我馬上要出國了,很多行李都還沒收拾。”不愧是裝樣子的高手,白蓮花沖眾人點點頭,“謝謝大家來給我踐行。”
正當在場眾人準備順梯子下樓,緩和氣氛的時候,沈蔓提高了些許音調:“你是不是還忘了點什麼東西?”
聽出她話裡有話,房間裡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為即將發生的狗血事件捏了把汗。
“什麼東西?”儘管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白蓮花還是裝著膽子問了一句。
“你的臉啊。”
侮辱的話甫一出口,善於裝弱勢的白蓮花便漲紅了面頰,淚珠子瞬時就要墜下來:“沈蔓,你被退學了心裡不舒服我們都知道,但是……”
“打住,我是自己不想念了,少亂加字。”個頭嬌小的女孩推開人群,一步步逼近寢室最裡面:“以前沒覺得,你在撒謊扯淡方面真是有天賦,比假惺惺裝純強多了。但我還是要說,沒演技就別學人家實力派,唬不下去就別信口開河,風大也能扇舌頭的,你懂?”
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女孩站在面前,卻令白蓮花感覺到莫名的壓抑,聽到她越說越過分,蓄勢待發的淚水終於理所當然地流淌:“你……你神經病!”
沈蔓不回答,只是像看陌生人一樣打量著對方:“偽善、自私、虛榮——壓抑本性,活成完全不同的樣子,你累不累?”
抱著臂退縮倒牆角,剛剛還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女孩,此刻哭得梨花帶雨,似乎真的被欺負得毫無還手之力,反襯得來者的咄咄逼人。
“餵!姓沈的,你別欺人太甚!”站在近旁的毒舌女果斷出聲。儘管她跟白蓮花的關係也早已破裂,但苦於一直沒找到過懲治沈蔓的機會,此刻終於得償所願。
然而,還沒等她義憤填膺完畢,卻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扇暈了。
沈蔓甩著手腕,看都沒看毒舌女一眼,繼續盯著白蓮花逼問道:“裝成弱不經風的樣子,靠謊言騙男人跟自己在一起,你還能更下作一點嗎? ”
周圍有人在倒吸涼氣,原本哼哼唧唧的毒舌女都噤了聲,只有大妞捕捉到關鍵訊息:“蔓蔓,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有人不要臉,騙李楨學長說自己出車禍受了傷,強逼著對方跟自己交往。結果蠢得連戀愛都不會談,只曉得把人家當成奴隸使喚,活該一輩子沒人要!”
大妞瞪圓了雙眼:“車禍……?”
余光瞟見對方若有所思的樣子,沈蔓冷笑著補充道:“男朋友是騙來的,幸福是裝出來的,想要的東西偏偏一樣都得不到。忍受這樣的生活整整兩年,白蓮花,真是難為你了。”
“你有什麼資格來評價我?!”縮在牆角的女孩仰著頭吼道,全然不復往日的虛與委蛇:“你怎麼知道我對他不好?!是他自己不珍惜!”
“難看。”沈蔓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的俯視白蓮花,目光中盡是輕蔑,“吃相難看。”
白蓮花赤紅著一雙眼睛盯著她,熊熊的怒火幾乎將理智焚盡:“別以為他當初救了你,你就應該和他有點什麼!我不過借了個理由,可也是真心和他在一起!你這種只曉得玩弄男人感情的婊子,根本就不會了解!”
吵架時的口不擇言,永遠是人民群眾最為熱衷的八卦來源,聽到這裡,連原本捂著臉的毒舌女都豎起了耳朵。
“我不了解,我真不了解。像你這種不擇手段跟人在一起,弄到手了又不珍惜的邏輯,我寧願一輩子都不要了解。”沈蔓環起雙臂,搖著頭輕聲回應道,情緒沒有任何波瀾,與白蓮花的歇斯底里形成了鮮明對比。
蜷成一團的女孩站直身子,繼而逼近沈蔓面前,不再退縮:“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沒有資格來評價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