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花VS白蓮花
彈藥分發完畢,新生上場操練,按照教官之前示範的樣子爬臥,瞄準五十米開外的固定靶。
“快!快!三班長,給我望遠鏡!”靶場的裝備管理員、負責發槍的教官忙不迭地跑進指揮室,衝發配至此的三班長手舞足蹈地招呼。
未見對方會話,管理員疑惑地四下打探,這才發現特戰大隊的隊長、指導員,包括一干精兵強將全都在指揮室里站著,為首那個臉黑得如鍋底一般,眼刀凌厲地掃向他:“快什麼快?!有沒有點警惕性!不觀察環境就貿然行動,真打起仗來第一個死你這樣的!”
嗚嗚嗚,管理員在心中無語問蒼天,都說吳隊最近心情不好,撞在他的槍口上自己真的可以去死去死了。
求救的目光投向室內軍銜第二高的那人,好好先生指導員隨即會意,清了清喉嚨道:“好了,老吳,學生們要開始打靶了,看看今年的情況再說。”
“看什麼看?每年靶紙都壞不了兩張,這幫兔崽子就是來給人添堵的,操!”吳克很是不耐地爆著粗口,若非對方是負責思想政治工作的搭檔,他才不會管人是不是下得來台。
一陣突然的長點射擊發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靶場上,不同於短點射和單發射擊的清脆響亮,連發彈藥的聲響前後疊加,沉悶而充滿爆發力,在原本安靜的環境裡聽起來愈發明顯。
“誰!誰教學員連發射擊的?!槍都拿不穩就敢浪費彈藥,傳令兵,去看看是那個專業的學生?帶隊教官自覺站出來領罰!”正愁找不到出氣筒,吳克連報靶結果都懶得等,劈裡啪啦地胡亂發作道。事實上,他覺得一整天下來有人成績能上環就不錯了,哪裡考慮過其他。
“報……報告隊長,”傳令兵難得壓低了嗓門,“第一輪上場的是新聞系……”因為名義上受訓於最高指揮官,新聞系陰差陽錯地被排在第一輪上場,哪曉得隊長自己還不知道這檔子事兒,如今下不來台的人成了吳克。
聽到這莫名其妙的回話,黑臉閻王一副吃屎的表情,上前就要踹人幾腳,不枉自己常年虐待下屬的“美名”。
指導員再次充當好好先生,一把拉住搭檔道:“行了行了,說不定是天才呢。”
“天個屁!”吳克這下連面子工程都懶得做,直接甩掉對方,氣鼓鼓地坐到位子上,卻也沒有再發作。
他知道自己最近情緒不穩定,也知道是什麼原因,手下人跟著沒少吃虧。都是跟著出生入死的兄弟,冷靜下來之後他也於心不忍,可罪魁禍首遲遲不現身,除了找替罪羊發發脾氣,實在沒有更好的選擇。
報靶結果很快傳回指揮室,除了坐在角落生悶氣的那個人,大家紛紛目瞪口呆。最後還是指導員上前拍了拍吳克的肩膀:“不錯嘛,新手都能被你教得百步穿楊,吳教頭威風不減當年啊!”
指導員在特戰大隊裡負責思想政治工作,說起話來文縐縐的,吳克聽了半天沒明白啥意思,一把奪過靶單,來不及看成績,卻被上面那個魂牽夢繞的名字勾走了魂。
“新聞系XX級,沈蔓,49環。”
射擊體驗結束後,軍方照例會舉行簡單的表彰儀式,為成績最好的學員頒發槍模作為紀念品,成績差的就自己在台下撿撿彈殼,算是各得其所。
沈蔓毫不意外地被傳上台去,從一個慈眉善目的領導手中接過92式手槍的仿真模型,滿滿真心實意的歡喜:92式與國外名槍相比在工藝、壽命等方面有差距,但卻是很適合中國人使用的戰鬥手槍,特別是對沈蔓這種小個子來說,更是再合適不過。槍模雖然不能實彈射擊,可烏黑的槍身、精緻的準具無不比照實物,拿在手中為人平添幾分底氣。
儘管並未在列席領導中看見吳克的身影,難免有些遺憾失落,但與時隔多年再次摸槍的快感相比,後者對她的影響還是更大。即便從今往後可能都不再有機會參加射擊課程、拿證,用軍火沉甸甸的質感撫慰自己空蕩蕩的內心,然而與她得到的東西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開開心心地歸隊,北方大妞拍了拍她的肩膀,欽佩不已道:“哎呀妹子,咋沒看出來你有這一手呢?”
帝都二人組中的毒舌女聽到後,不以為意地撇撇嘴:“哼,你看不出來的事情多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會不會說話?會不會說話?不會說就閉嘴,少在那兒挑事兒。” 大妞雖然乍呼呼的,卻不是個傻子,早就看毒舌女不爽,當即搶白道。
帝都二人組中的白蓮花弱弱地開口:“你們別吵了,蔓蔓住院這麼久,體力恢復得比較好,狀態比咱們都強,能拿冠軍很正常。”
裝大度勸和室友,暗諷她偷懶沒參加體能訓練,最後不忘刺一句奪冠靠狀態——言外之意在於,不是姐們不如你,只是狀態欠佳,少得意。
果然,喜歡叫喚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喚。
沈蔓面不改色,笑瞇瞇地打量著對面的帝都二人組,主動示弱道: “我今天確實運氣不錯。”
說完,沈蔓勸下大妞,挽著她轉了個方向,站到遠離人群的地方。
“蔓蔓,幹嘛攔我?那毒舌婦就是欠削,越忍她越蹬鼻子上臉。你瞧,剛才她老鄉都看不慣了,特意出口幫我。”
沈蔓心中哀嚎,姐姐你可長點心吧,否則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不知該從何解釋自己對白蓮花的反感,只好就著大妞的喜好問道:“你知道她喜歡李楨學長嗎?”
“啥?”大妞虎軀一震,猶如護犢的母獸,兩眼瞪得老圓:“你說啥?!”
“我說,你男神被人家惦記上了。”她本心裡是不想插手這些事情的,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寢室關係本來就已經夠複雜了,貿然摻和進去毫無裨益。然而,無論大妞智商如何,人品卻耿直爽朗,對沈蔓也一直照顧有加,比那兩個帝都室友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即便沈蔓再自私、再利己,也不可能眼看著親者痛仇者快,任由大妞被人下陰招而不自知。
聽完逐條分析的蛛絲馬跡,又回顧了白蓮花若干次幫偏架的行為,大妞終於一拍腦門,懊惱道:“妹子,聽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有鬼。前幾次都是她慫恿我當眾給學長送東西,說是人多的時候對方反而不好拒絕。尼瑪,我送東西是要讓學長高興啊,怎麼變成強迫他,還不許他拒絕了!不好不好,我得趕緊找學長解釋一下。”
沈蔓感覺好笑,卻也為少女情懷總是春的美好所感動,難得真誠地說:“學長是個好人,不會介意的,你以後留心,別上她的當就行了。”
“可按你的說法,那娘們心思深得很,保不准給學長使手段……”大妞彷彿突然想到某種可能,滿臉驚恐地問:“學長要是被她騙了,喜歡上這小賤人怎麼辦?”
“應該不會,”沈蔓搖搖頭,“學長雖然記性差了點,但品行絕對靠得住,跟這種兩面三刀的傢伙不是一路人。”
大妞挑眉,滿臉難以置信,就差直接說:你又曉得?
思忖片刻,沈蔓將寒假裡的經歷和盤托出。末了,為防止大妞把自己當做假想敵,不忘欲蓋彌彰地自嘲:“我當時摔得灰頭土臉,報到的時候他根本沒認出來,所以我也懶得去攀關係。不過,學長確實是個好人。”
“嘖嘖,”大妞斜睨著她,表情頗為諷刺,“你可真是能藏事兒啊,難怪剛才人家要磕磣說什麼‘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蔓曉得對方是在調侃,也沒有當真,而是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道:“別介,學長那種高嶺之花怎麼是我等凡人可以宵想,這種造福全人類的事情,交給姐姐您就好了呀。”
“真的?”大妞瞇著眼,上下打量著她道:“不過我說蔓蔓,你自身條件也挺好的,就沒考慮點個人問題?”
“個人問題啊……”沈蔓的思緒不自覺地飄遠,從潮濕的嶺南到熟悉的Q市,從眼前的帝都到天邊的東瀛,每一處都有她放不下的人,每個人都有她放不下的思念,只是不知道這些思念什麼時候才能讓他們知曉。
“餵,回神了!”大妞看到女孩臉上惆悵的表情,竟然覺得有些心疼,趕忙用手肘捅捅她,大咧咧地說:“我開玩笑的,好女不愁嫁,你肯定能找到如意郎君,不行的話,我把學長讓給你?”
“不敢當,”將短暫地惆悵拋下,沈蔓嚴肅地推拒道:“這禮太重了,你願意送,人家還不願意給呢。”
大妞知道沈蔓對學長沒興趣,之前寢室里為男神瘋狂的時候,她卻連正眼都懶得瞧,這種真真正正的不感興趣,和白蓮花那種裝模作樣還是很有區別的。因此也不再多說,親親熱熱地摟住她道:“你放心,我遲早把姐夫給你拐回來!”
一陣略涼的秋風拂過空曠靶場,輕輕吹散了少女們嘻哈的打鬧聲。
年少多少青梅事,轉身都付笑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