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規矩

　　「好說好說，」秦廷去看周嚴的暱稱，一看就笑了，「你周爺爺，你也沒比我低調到哪去啊，志向更加遠大呢。」

　　「我這是隨便想的！」周嚴被他笑得一陣莫名不好意思，「你笑屁啊！」

　　「那我也是隨便想的啊！」秦廷還是笑著，他把椅子轉了過去，腳架在電腦桌上，手拿過桌上的半個西瓜拿勺子挖著吃。

　　「對了，給我看看你頭像，」秦廷叼著根勺子又轉了過來，猛地起身把頭湊了過去，「我看看你頭像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志向遠大。」

　　周嚴的頭像相當不志向遠大，反觀還很抑鬱，整個圖片都像是血染過的暗紅色，放大了才能看到大片暗紅中黑色的兩個小字——腐爛。

　　「你這是哪找的圖啊？」秦廷坐了回去，「我還當你頭像也是叫爺爺什麼的呢，這種風格的圖得是逛那種自殺群啊或者黑暗貼吧才能找到吧？」

　　周嚴咬下口中最後一點兒巧克力，含糊不清的說：「我又沒多想處心積慮的大你一輩。」

　　「什麼大我一輩啊？」秦廷問完之後才猛地反應過來，隨後立刻笑罵了回去，「操！」

　　周嚴又沒說話了，靠在床上在刷著手機。

　　秦廷突然就有些不爽了，在他看來，他今天簡直是感天動地的善良了，對一個嫉恨已久的人不僅沒落井下石還出手相助了。

　　簡直可以去評選年度氣量最大獎了。

　　就在秦廷一個人暗自不爽得有點兒搓火的時候，周嚴突然開口說：「不是在哪找的……那張圖片，是……我自己做的，血……血是我拍的。」

　　他的聲音還有著剛剛犯完低血糖的沙啞，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在秦廷耳邊點了個炸.彈，炸得他整個人心臟在那一瞬間都顫了。

　　秦廷拇指在中指指節上搓了搓，有些艱難的開口問：「那……那血是……誰流的？」

　　周嚴一直低著的頭抬了起來，手機閃著的光芒給他整個臉的輪廓都勾上了一條毛絨絨的邊兒，周嚴眼睛不是很大，但眼型很好看，此時他的眼睛有點兒像剛剛低血糖犯了的時候，是渙散不聚焦的。

　　秦廷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是喜歡戳人痛處的小人。

　　「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秦廷笑了笑，想把氣氛化得輕鬆些，他甚至還去抱了另外一個半邊西瓜，「你要不要吃西瓜？」

　　周嚴看著那殷紅的西瓜，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回答了秦廷上一個問題：「是我爸媽的。血……是我爸媽的。」

　　秦廷手抖了一下，差點把紅瓤西瓜摔個稀巴爛，他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愧疚：「對不起。我不該問這麼多的。」

　　令人意外的是周嚴的反應竟然挺無所謂的：「有什麼對不起的，都是該死的人，我想起來都只會笑。」

　　秦廷震驚的抬眼向周嚴看過去，後者臉上的的確確是掛著笑容的。

　　依舊是逢人就笑的那種笑。

　　疑問，那一刻秦廷心中有很多疑問，他為什麼會說自己的父母該死，又為什麼會拍下自己父母的血跡並配上腐爛兩個字用作頭像？還有，為什麼臉上的笑那麼……

　　但秦廷知道有些事點到為止是最好的，況且他確實和周嚴不熟，沒必要打聽那麼清楚，有什麼疑問也只能自己抓心撓肝的憋著。

　　「你不在意就好。」最後秦廷說。

　　「嗯。」周嚴拿手機看了看時間，瞬間從床上下來了，「我要回去了。」

　　「這麼快？」秦廷有些驚訝，剛剛周嚴電話那個溫柔的語調和現在一看時間就要急迫趕回家的表現讓他真的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一個盯梢的女朋友在家等著他。

　　「家裡有人等，」周嚴彎腰穿著鞋子，「今天謝謝你。」

　　「沒事兒，」秦廷把西瓜放下也站了起來，「我和你一塊兒下去吧？」

　　「送我嗎？」周嚴起身去開了門，回頭朝走過來的秦廷揚起嘴角笑了笑，「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姑娘兒。」

　　「誰把你當小姑娘了！」秦廷不滿的說，「我就是順路一塊兒下去，我去拿點兒芒果干吃！」

　　「那是我想多了，」周嚴看著他，很認真的說，「我會記住你的，秦廷。」

　　秦廷張了張嘴，因為沒摸清這句話的意思所以沒辦法接話。

　　他這話是特別酷霸拽的「我他媽記住你了！以後都不會放過你」的意思呢？

　　還是僅僅是字面意思？

　　周嚴沒等他在腦海裡天人交戰，說完之後就很快的走了出去，秦廷原地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周嚴似乎沒發現他跟著他一塊兒下來了，先是去水果區那把原來挑好的蘋果和西瓜拿上了，又去拿了罐酸菜魚罐頭，然後才去結賬了。

　　秦廷跟的相當光明正大，結果周嚴壓根兒沒回過頭一次，秦廷就看著他低頭在手機屏幕上劃著，應該是想掃碼付款。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秦廷拿起來看了一下，是你周爺爺轉過來的賬——125。

　　下面還接著發了一條消息。

　　—暫時多出來的只有這麼多了，今天謝謝。

　　然後秦廷就看著周嚴抬起手機在掃二維碼付款。

　　他沒收錢，並且很快的走到了周嚴的身後，沒好氣兒的說：「在我這的規矩，說了不用就是不用，你發了我也不會領，我會等它過期，過期了你要再發一次，我就再等它過期，總之我不會領的，我這個人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周嚴被他這相當威武的話給嚇了一跳，差點兒按指紋鎖都沒按著地兒。

　　「你怎麼在這？」周嚴付完錢之後，拿著東西往超市門口走著。

　　秦廷走在他旁邊，現在仍然很不爽：「我就一直站在你身後呢，你都沒回過一次頭，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還有我說了不用就是不用，你能理解嗎？」

　　「理解不了。」周嚴把票據遞給檢票的，偏過頭很平靜的說，「秦廷，我理解不了，我只知道，我的規矩就是，我不想欠任何人任何東西，哪怕是一分錢一顆糖我都不想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