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內情
「范先生請走吧。」 一人攔在范立仲前面擋住他的去路,而另一邊,簡樂陽已經轉身往另一扇門走去,明顯是不願意再搭理范立仲了。
看對方凶狠的眼神,范立仲懷疑自己再遲疑下去,就要被這人和其他護衛拿刀劈成兩半了,只得暫且退出去再圖他謀,一同跟來的兩人趕緊去抬起烏嗒灰溜溜地走了,以前簡樂陽的武力值被人傳得神乎其神,對他們這些草原上來的人來說覺得未免太誇大其辭,一個哥兒再神勇 還能翻了天去,心裡難免有些輕視,可看到烏嗒被人一拳揍得起不了身,輕視的念頭立即消散了。
被抬著離開的烏嗒等緩口氣過來後嘴裡憤怒地叫罵,數落身邊這些人的無能,范立仲更是成為他的怒氣發洩口,甚至指責范立仲是故意跟簡樂陽串通好讓他丟大醜的。
烏嗒激憤之下就忘了遮掩,中原話和外族話夾雜在一起,原本好奇圍觀的人頓時猜出他們的身份了,這是外族蠻子啊,他們怎會出現在這裡的?而且剛剛出來的地方分明是倉河幫的總部啊,是讓人給打出來的。
簡樂陽和倉河幫的威望太高,既然是被打出來的,那錯的肯定不是簡樂陽和倉河幫而是這些蠻子了,因而有些人就撿了石子擲過去,烏嗒承受了最多的火力,被砸得嗚嗚直叫,恨不得拿刀將這些大興朝人都砍了。
范立仲同樣想將烏嗒的嘴巴堵上,可之前竭力攔阻已經達到烏嗒忍耐的極限了,眼下他是說什麼話都不會起效果了,范立仲暗恨不已,就是那些不放心他的夷狄族人,讓他此行可能毫無建功了,到最後肯定還會將責任全推到他頭上,只因為他是大興朝人。
烏嗒並不是很壯實,所以跑到大興朝來只要不過火,並不會曝露身份,而且他又是烏喀部落王上的兄弟,雖然不是多受重視,但跟王上同父異母的身份也足夠讓他在烏喀部落日子過得不錯了,范立仲是汗噠部落派出來的使者,烏喀部落便派出烏嗒來監督他,據范立仲瞭解,是這個蠢貨自告奮勇搶了這差事的,以他推斷,這蠢貨大概是以為這是個美差,想跑到大興朝來享受花花世界的。
簡樂陽怎不把蠢貨直接一拳揍死算了?
這裡的情況由老百姓自發散播開來,寧家主和沈家的人自然也飛快得到了更加詳細的情況,終於明白這背後查不到的原因了。
寧家主一查這夥人竟然是通過寧家商行的路子進入金海縣的,把負責此事的人叫過來怒罵了一頓,那人被罵得灰頭土臉,然而於事無補,這件事發酵的後果就是讓眾人知道,簡樂陽這個倉河幫的幫主不止痛恨倭寇,對敢入侵到大興的倭寇趕盡殺絕,對於北地的夷狄族人同樣不會有好感,正當的生意買賣是一回事,但旁的事情卻絕對行不通了。
讓簡樂陽直接將人打出去會是什麼事?是正當的生意買賣嗎?絕對不可能的,這種敏感的時候夷狄族派人悄無聲息地潛入進來,想要圖謀的不可能是幾個錢財的事,夷狄人的狼子野心,其實大家未必不知道,只不過做個睜眼瞎子罷了。
沈家主得知這一情況,既對寧家的事幸災樂禍,又慶幸不已,迅速將沈家的人召集起來,訓話:「之前不明白寧家怎麼犯了簡幫主的忌諱,現在真相大白了,我們沈家也不能得意忘形,這也是給我們沈家一個警告,不是海船到了手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如果我們沈家有人犯了忌諱,簡幫主能饒得了我們沈家的人?」
雖說海船到了手,可在海上還是得聽倉河幫的,倉河幫叫你生你就生,不想讓你活著回來,海上有千百種方法讓你消失得無跡可尋,所以越是跟著倉河幫吃肉喝湯,越是跟倉河幫的利益捆成了一團,他們也等於是依附倉河幫而生了,所以倉河幫忌諱的事也應當成為沈家嚴防死守的事情。
當初他們沈家旁系就是好運氣地抓住了一個機會,從此飛黃騰達,讓他們嫡系羨慕不已。
「別說簡幫主饒不了我們,我沈某人第一個饒不了,誰敢伸手我就將這只爪子給剁了!絕不留情!這個口子不能開!」
「是,家主! 」存著僥倖心理的人在沈家主嚴厲的耳提面令之下將最後一絲念頭打消掉了,家主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真有人敢做的,那在沈家絕沒有活路了。
「家主,寧家怎麼想不開跟那些蠻子勾搭在一起,還給他們打掩護傘的?」有人好奇地問
沈家主搖頭嘆息道:「我打聽過了,這事是寧家主看中的那個庶子攬下來的事,他一向把這個庶子看得比嫡子還重,嫡妻嫡子反倒扔在一邊,這回可好,這庶子將整個寧家都連累了,就不知道那老傢伙是不是後悔將這個庶子當成眼珠子寵了。」
寧家主的庶子確實有些經商手段,再加上寧家主的偏愛給庶子製造的機會,庶子輕鬆就將嫡子壓得出不了頭,以往這寧家的庶子甭提多招搖,這回也不知是太急功近利還是懷了其他的心思。
寧家主最後才知此事是經由他當成繼承人培養的兒子做的主,管事是聽從他兒子的吩咐做事,他兒子的意思,往往就代表了他這個家主的意思,可沒想到就此惹下了大禍,寧家主看著面前有些慌亂的兒子和哭成淚人的心愛妾室,腦子裡也是一片漿糊。
「爹,是不是外面傳錯了?這怎麼可能?那位范先生說了,事成後我們寧家可以成為最大的商家,這樣天大的好事簡幫主不可能不答應的。」寧如鳴尤存著一線希望,此事是別的商家在背後搞的鬼,不是他做錯了事,明明範先生說了事成後,簡幫主和倉河幫可以奪得……
「你先下去,別哭哭啼啼的了,現在哭又有什麼用!」寧家主被愛妾哭得頭快炸了,揮手叫人將她帶下去,而且接下來的內容也不能傳入第三人的耳中發散出去,否則寧家休想走得出這片地界。
「你們也下去,在外面守著門,不准任何人接近。」
寧如鳴不關心旁的事,只想聽到他爹的答案,寧家主揉了揉眉心,雖然兒子沒說具體與范先生談了什麼,但他對目前局勢也不是一無所知,大概可以猜出范先生代表的一方許出了什麼樣的條件:「你作主之前為什麼不先跟爹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張?是,那些蠻子狼子野心,簡樂陽這個幫主也好不到哪裡去,但這些事情只能放在檯面下說,要是我不驅散下人,你是不是要當場嚷嚷起來了?」
「爹,孩兒錯了,」寧如鳴立即認錯,隨後走到他爹身邊俯耳說,「爹,范先生說了,只要簡幫主跟他們合作共謀天下,到時北方是他們的,南方就是簡幫主的,這樣好的條件簡幫主怎會不答應?不答應的話就朝廷的那些人能容忍得了簡幫主繼續坐大?遲早得騰出手來收拾他們。」
這是寧如鳴自己從范立仲透露出來的話語裡領悟到的深層意思,所以立馬答應下來為範先生一行領路將他們送進金海縣,在他看來,只是一個倉河幫的幫主,能和坐擁半壁江山的霸主相比嗎?任何人聽到這樣的條件都要心動吧,那到時候他就在兩邊同時立下了大功,也許寧家不僅能成為天下第一大商,還能得封爵位,他會寧家最傑出的人才。
「而且這件事孩兒做得非常隱秘,自認為不會被倉河幫查到的,怎會這樣?難道是我們寧家的人走漏了消息? 」寧如鳴咬牙道,他就是擔心這天大的功勞被大哥知道分薄了他的功勞,所以就連他爹這裡也沒有透露分毫,就等著大功告成給他爹和整個寧家一個天大的驚喜,可現在喜沒有了,只有驚嚇。
「你……」寧家主不知道怎麼說這個兒子好,是,如果事成寧家說不定真能翻身成為第一商家,但也有可能會被倉河幫和簡樂陽那個哥兒給滅口,簡樂陽又豈能讓別人叫破他的用心,一旦傳揚開,那簡樂陽和整個簡家就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你糊塗!這樣大的事情竟不跟爹商量一下,這事不可能是你大哥告的密,你也太小看簡樂陽這個幫主了。」寧家主瞬間像老了十歲似的,他猜得到這個兒子的想法,可如果是他知道了這件事,會採取更加謹慎的做法,而不會貿然直接將寧家推上無法回頭的路上,如鳴這一手將寧家與關外的關係也徹底曝露了出來,原本簡樂陽和倉河幫未必知道得這麼清楚。
「爹……」寧如鳴慌了,生怕被家族推出去讓簡樂陽消氣,犧牲他一人解救整個寧家,換他在上位者的時候肯定會選擇這樣的做法,可落到自己頭上,他慌恐不安。
「你先下去吧,讓爹好好想想該怎麼辦,不過你得記住,不該說的話絕不能往外透露一個字,否則爹也救不了你。」寧家主把話說得重些,就希望能鎮住這個兒子,否則不僅救不了他,整個寧家都得賠進去。
「是,爹,兒子知道了。」寧如鳴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其實跟關外做生意的商行不少,有些交易放在私底下都是你知我知的事情,所以有時候來往就密切了些,如今朝廷勢弱,他們這些商人膽子就更大了些,沒想到會碰上簡樂陽這樣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寧家主這時才想起來,倉河幫雖說與關外也有生意往來,但交易的多數是些奢侈品,比如琉璃首飾玻璃器具以及關外貴族喜好的絲綢茶葉瓷器等物,幾乎沒聽說跟外族交易過鹽和鐵這類的私禁物品。
以前他以為是倉河幫財大氣粗不將這些利潤放在眼裡,現在才知道自己想岔了,卻悔之晚矣。
簡樂陽過問完幫裡的大事就拍拍屁股回家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賀雲章呢,簡樂陽覺得把這人拐過來太合算了,這是最好的內政人才啊,文遠跟著他們的爹在縣衙幹得也不錯,簡樂陽覺得可以將文遠放賀雲章手段歷練上一段時間了,也爭取能發展成全面內政人才,他得替以後打算,不能光看眼面前這一塊。
看到簡樂陽回來,簡爹簡娘都高興得很,簡娘甚至親自下廚添了幾道菜,如今大家各有各的事,做菜這些活都交給下人去做了,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時間空出來可以做更有用的事。
簡爹平日身上多了幾分官威,不過私下裡依舊是可親的簡爹,關切地問陽哥兒:「寧家的事情怎樣了?寧家的人都把話遞到我這兒來了,他們真跟關外過往這麼深?」
寧家商行為金海縣的發展也是出過力的,所以簡爹和簡樂陽平時還是挺給寧家面子的,否則最初不可能讓寧家商行獲得購買海船的資格,可誰料到最後發生這樣的情況,叫簡爹也失望不已。
簡樂陽吃了一口簡娘挾來的菜,說:「爹別理寧家,接下來局勢會越來越亂,這回不殺一殺這些商家的不良風氣,以後只會更加糟糕。」
簡文遠歪頭想了下說:「哥,我記得那個寧家二少爺,這人太自以為是,也許他以為自己立了一大功呢,什麼玩意兒,一個庶子整日想搶嫡子的風頭,將嫡子打壓得去管理下面鎮上的商行了。」
簡文遠對這人印象不太好,要是真有能力有手腕的也就罷了,他並不是真對庶子嫡子什麼的有看法,他哥說的,出身又不是自己能作主選擇得了的,但人能選擇自己走哪條路,所以簡文遠來往的同齡人裡也不乏有庶子出身的。
因為倉河幫和簡樂陽的關係,簡文遠這幾年一直沒離開金海縣前往原址去參加鄉試,所以如今還是個秀才,當然真正的學識早超越了,以前將科舉當目標的他也改變了一早的想法,能幫上他哥不拖他哥的後腿才是最重要的,他哥是要幹大事的。
簡爹聽了小兒子的話嘆了口氣,對簡樂陽說:「爹知道,爹本就沒理會寧家的人,商人重利,可也並不是所有的商家都像寧家這樣的,沈家的旁系就做得不錯。」
當初沈家旁系幫了簡樂陽不少忙,而且在簡樂陽沒帶人過去的時候,沈家旁系可就帶著當地的老百姓與倭寇對抗,這樣的行為讓簡爹也很讚賞,這是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