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斯特蘭奇被安純之拍得趔趄了幾下，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臉上泛起一抹潮紅——

　不， 說‘臉上泛起一抹潮紅’太有歧義了， 還是‘漲紅了面頰’吧。

　他順著氣咳嗽著， 還不敢躲， 很慫的努力露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假裝剛才那些話都不是他說的一樣。

　摔了一跤的時候就被變回來的安純之像沒看見似的，仍然心情毫無波動似的微笑的拍著斯特蘭奇的肩膀，語速不快不慢的問：

　“史蒂芬， 你怎麼了？咳嗽得有點厲害啊，不要緊吧？”

　“……不要緊， 咳咳咳！不要緊的。”斯特蘭奇都這樣了， 還高傲的挺直著背， 努力想撐出一副正常表情，淡然回答。

　能不要緊嗎？

　他都快被拍骨折了， 沒看臉色都從紅轉白了嗎？會吐血出來嗎？

　夏洛克直直的僵坐在櫃檯裡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後背一陣涼意。

　下一個會不會就是他了？

　史蒂夫卻像是沒感覺到這陣湧動的暗潮似的， 從門口快步走過來不放心的看著安純之：“安， 你沒有摔傷吧？”

　他的藍眼睛裡還帶著一些沒有消退的震驚之色，心有餘悸。

　一般來說美國隊長不該是這副模樣， 就算是外星人攻打地球也只能讓他皺皺眉頭， 神色更加堅定。但是剛才發生的事實在給他留下太大的陰影了。

　——一回心上人的店裡， 突然告訴他就是因為昨晚睡的那一覺， 兒子都有了。

　奧特曼種族真是天賦稟異啊。那孩子怎麼看都是安親生的！

　上帝作證， 他是睜著眼睛熬了一夜的啊！他什麼都沒做，連碰都不敢碰自己喜歡的人！這要是突然多出來一個兒子，史蒂夫覺得自己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還好奇異博士馬上說清了真相。

　虛驚一場後，史蒂夫回想起剛才氣的眼中含淚，臉頰漲紅的小男孩，不由得心中有些喜愛。

　“大概沒事，我一會兒治療一下就好。”安純之嘟囔著，視線轉向金發藍眼的溫和男人的時候，聲音才緩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導致自己剛才眼冒淚花的鼻子，左手背上頓時出現一抹血色。

　安純之板著臉也不暗捶斯特蘭奇了，左右手同時發動迪迦能力，趕緊給自己和斯特蘭奇治療了起來。

　看這態度，這件事算是揭過去了。安老闆真是脾氣好——

　斯特蘭奇憋了半天，胸膛一癟，腰彎了下來，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斗篷跟在他身後極其人性化的也彎了腰，繃緊的袍子面料都鬆弛了下來，似乎也長鬆了一口氣。

　“抱歉。”斯特蘭奇乾巴巴的憋出一句，用眼角在意的觀察著安純之的表情。

　“以後不准那麼胡說了，就知道欺負史蒂夫。”安純之頓時被捋順毛了，聲音沒什麼力道的多威脅了一句斯特蘭奇。

　能讓奇異博士這麼高傲的人道歉，那就沒什麼好氣的了。

　安純之又把危險的視線轉向夏洛克。

　後者也不由自主繃緊了面皮，神情故作冷淡的撇開臉，似乎什麼事都和他無關一樣：

　“……”

　安純之似笑非笑的走過去，猛然伸出手，快准狠的抓住了夏洛克的那一頭捲髮，心情舒暢的一通亂揉。

　夏洛克後背的涼意還沒消，根本不敢躲。被揉得前後左右晃動，表情變得又無奈又鬱悶，他只好任揉著拉長了臉，不屑的評價了一句：“真是無聊！”

　“沒有你無聊。”安純之反駁了回去，看著頭髮亂的像是剛和女朋友撕了一場的夏洛克，滿意的鬆開手，帶著一臉報復的笑意離開了，口中還叮囑著，“史蒂夫，我去給你拿吃的，等一下。”

　史蒂夫依稀記得他剛進門的時候，就是夏洛克乘人之危亂揉安的頭髮。

　“這下安老闆應該不會再配合我做實驗了。”斯特蘭奇盯著安純之上二樓的背影，眼神發愁也有些後悔。

　讓他嘴賤，非要撩一下美國隊長，撩就撩了，還要帶著安老闆一起撩撥。

　現在怎麼辦，他還想多實驗幾次呢。

　“……”斯特蘭奇探究的眼神頓時投向了夏洛克和美國隊長的臉上。

　“不可能。”夏洛克敏銳到斯特蘭奇剛有了念頭的下一刻就把話堵了回去。

　美國隊長沉思著很聰明的提出了一個新的建議，禍水東引：“既然阿戈摩托之眼能控制時間，你想實驗的話不一定非要回到過去。如果是未來的話，安應該會很願意吧？”

　“什麼願意？”接話的安純之端著一托盤熱著的雞蛋羹從二樓走下來，小心翼翼的吹了吹被燙到的指尖，遞給了史蒂夫，“快吃點吧，在外面吃晚飯了嗎？”

　“連口水都沒喝。”

　史蒂夫接過托盤，聞到一股誘人的雞蛋香氣。一晚上被嚇回去的飢餓感頓時又復甦了，他飢腸轆轆的拿起勺子小心的舀了起來。

　斯特蘭奇也沉思了一瞬，覺得挺有道理，馬上做出了決定。

　他把安純之拉到了新建的超級英雄區，這邊距離櫃檯很遠了，說話壓低一些聲音後，就連超級士兵也不會聽到。

　“安老闆，可以繼續配合我做實驗嗎？”斯特蘭奇不等安純之眉毛一揚準備拒絕，就說出了他的想法，“你其實也挺喜歡變回小孩子和小白貓一起逗夏洛克吧？”

　安純之被戳破心思，臉頓時就漲紅了，也不好再露出那副氣勢洶洶的模樣。

　說是夏洛克仗著時機欺負他，其實也不敢怎麼欺負，最多揉亂他的頭髮，反倒被他指使著拿這拿那。兩個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鬧得雞飛狗跳的，其實都樂在其中。

　——夏洛克福爾摩斯那就是一個重度傲嬌。

　斯特蘭奇趁熱打鐵的說：“我知道你剛才的反應都是因為擔心美國隊長，年齡問題上這種老古板總是會較真——咳，我是說你擔心他看到你變回幼兒的樣子心理陰影會加深。我們可以這樣……”

　“先實驗把我變成成年的模樣去寬慰隊長，再把我變成孩子？”安純之重複了一遍，眼睛慢慢亮了起來，“好啊。”

　不管是變成什麼樣，對安純之來說都是新奇有趣的體驗。他之所以剛才發急，還是因為斯特蘭奇逗史蒂夫的那些話。史蒂夫這一天過的太悲慘了，他本來想等晚上回來再好好安慰史蒂夫呢，誰知道還雪上加霜。

　……

　窗外的夜色越發深了。

　當史蒂夫終於吃完那杯雞蛋羹和旁邊的烤面包片時，也聽到了身後突然傳來的響動，他應聲回頭。

　“……安？”史蒂夫驚異出聲，藍眼睛裡倏然亮起了一抹讚歎的光彩，在原地站定了。夏洛克抱著小白貓抬頭也看到了這一幕，眉頭一皺，卻表情淡淡不置可否。

　平安商店深處，跟著奇異博士走出來的那道身影毫無疑問正是安純之，人還是那個人，臉還是那張臉，模樣卻發生了細微的不同。

　男人眉眼間沒褪去的些許青澀已經全數消失了，五官長開變得成熟，一雙黑眼睛沉靜而深遠的凝望著人，抿唇微笑著。

　他原本單薄消瘦的身體在這突增的十年裡也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變得結實了不少，看著不再像以前那樣弱不禁風了。身上雖然還看不到肌肉，肩膀和腰線的弧度卻很賞心悅目，有一種流線的美感，把全身的爆發力都沉澱收斂了起來。

　這樣的安純之看起來很是陌生，卻又像是頑石終於被歲月打磨成了一塊溫潤的上好璞玉，讓人不忍轉開眼睛。

　——但是這些讓人驚嘆的印象全都在安純之開口的時候被打破了。

　他眼神發亮的看著史蒂夫，興致高漲的問：“看我現在的模樣怎麼樣？”

　“十年後的他，完全成年了。”斯特蘭奇站在一邊補充，暗示史蒂夫不要有任何心理陰影。

　“非常好，好到我能再去和巴頓跑兩個小時的步。”史蒂夫不愧是人人信任的美國隊長，他誠懇的誇讚著安純之的時候，溫柔的藍眼睛一直認真凝視著面前的黑髮男人，發自肺腑。

　——這雙眼睛起碼給誇讚的話增分了百分之八十。

　安純之頓時扛不住了，小聲嘟囔著轉移話題：“好了好了，史蒂芬說這種樣子能持續好幾天呢，有的是時間誇。時間都這麼晚了，我們快睡覺吧。”

　史蒂夫和旁邊的斯特蘭奇臉上的笑容瞬間都僵住了。

　“現在？我們？”史蒂夫莫名覺得自己的臉頰又發熱了起來。

　昨晚還好，他清楚身旁的人還沒有成年，所以勉強克制了一夜。今天晚上難道要讓他和這樣的安睡在一起，說不定安還會像昨晚那樣動不動就抱著他亂蹭？

　超級士兵清楚自己的克制力和耐心有多好，可他也清楚在哪些時候他的意志力會變得薄弱啊。

　……難道安說話的意思其實是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正當史蒂夫心裡一片亂麻，如坐針氈的時候，斯特蘭奇的臉已經拉得老長，漆黑得厲害。他二話不說對著安舉起了手掌，在空中抹過了一道綠色的玄奧花紋。

　下一刻，沒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驚天的話的安純之就突兀個頭一矮，變回了之前的三歲小孩子模樣。

　他猝不及防的一晃，膝蓋發軟，踉踉蹌蹌幾步沒站穩，啪嘰一聲又摔在了地上。

　“史蒂芬斯特蘭奇！”黑髮小男孩怒氣衝衝的從地上爬起來抬起頭，小臉已經髒兮兮的沾上了灰塵。他質問的仰視瞪著奇異博士。

　不是說好了要先變成年的模樣安撫一下史蒂夫，過幾天再變成小孩子的嗎？！

　“我覺得隊長更喜歡你這副樣子。”斯特蘭奇皮笑肉不笑的說。

　看美國隊長的樣子，像是有心理陰影嗎？

　“安，這樣確實挺好的。”史蒂夫也回過味了，少有的贊同道。

　先不提安是不是那個意思，這幾天只要他和安待在一起，晚上估計是別想睡覺了。

　對已經熬了一夜又累了一天的史蒂夫來說，他現在覺得抱著一個幼兒版的安睡是最省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