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夜的涼風從人工湖上吹來，樹葉沙沙作響，一如卓潤腦袋裡紛亂細碎的聲音。

　　他一手抓著裘裘的牽引帶，站在SUV車前默默看著蒼祁，心中升起幾分同情來。他懷疑蒼祁平靜的表面下已是波濤洶湧，怒浪沖天，若不是有他這麼個外人在場，此刻早就沖上去動手了，這種事任誰也忍不了。

　　蒼祁突然沖卓潤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從路中間讓開。卓潤感覺不妙，想也沒想就跑過去抱著裘裘上了副駕。

　　“男神……不，前輩你聽我說，千萬別衝動，”卓潤按下擋住他臉的裘裘腦袋，皺著眉急迫道，“雖說誰攤上‘一片草原’都會發狂，但冷靜理智地解決問題才是上策。不過你要實在克制不住就動手吧，生氣把自己憋壞就更不好了。你放心我肯定幫你，不然我放狗咬那對狗男女吧，都不用你親自動手……”

　　自從卓潤不請自來地上了車，蒼祁就用有些驚愕的眼神瞪著他，聽他絮絮叨叨語無倫次地說了那麼多，神情愈發驚訝。

　　蒼祁看了一眼卓潤懷裡歪著腦袋、可能還不到兩個月大的小狗：“誰說我要動手了。”

　　卓潤眨眨眼：“不動手？那我幫你罵他！”

　　蒼祁沒搭腔，直接開了遠光燈。敞篷跑車立刻暴露在晃眼的燈光下，如膠似漆的二人嚇了一跳，趕緊分了開來。

　　秋芃擋著強光勉強認出蒼祁的車，那一刻卓潤懷疑自己可能是眼花了，她沒有絲毫驚慌，反倒似乎鬆了口氣，這是何等強大的心理素質啊！

　　秋芃整了整淩亂的衣服，開門下車對男人說了什麼，揮手讓他先走。那男人一臉不屑地看過來，仿佛認定蒼祁不敢做什麼。

　　蒼祁沒什麼反應，卓潤倒是被那個男人的眼神激怒了。他炸毛道：“這個不要臉的姦夫，被當場捉姦還敢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嘴臉！”

　　話音剛落，跑車發出刺耳的鳴笛聲，示意蒼祁讓路。卓潤目瞪狗呆：“這人怎麼好意思呢？！”

　　蒼祁依舊十分平靜，看著秋芃懶懶地走過來。卓潤雖然生氣，也不好介入人家情侶之間，正要開門下車讓他們去解決自己的事，蒼祁突然發動了車子。

　　卓潤皺著眉心想，對方欺人太甚，可蒼祁也不至於就這麼給他讓路吧？從剛才到現在，蒼祁表現得都太過冷靜，簡直不正常。怎麼不拿出在錄音室裡教訓他的那股氣勢呢，難不成是個欺軟怕硬的慫蛋？

　　正胡思亂想，蒼祁猛地一踩油門，SUV野馬一般從秋芃身邊竄了出去，狠狠撞在跑車車頭上。跑車估計沒拉手刹，被撞得往後退出老遠，男人條件反射地抓緊方向盤，五官都扭曲了。

　　卓潤也是嚇了一跳，這一下來的太突然，他一點準備都沒有，摟著狗整個人都顛起來了。

　　蒼祁一臉淡然地緩緩倒車，對面的男人從車裡站了起來，指著他破口大駡：“你他媽是不是腦殘，有種你再撞一下試試，打得你媽都認不出你！”

　　卓潤聽到男人的話後，當時也不知為什麼，下意識就拉過安全帶系上了。事實證明他的本能反應無比正確，男人話音剛落，蒼祁又是一腳油門，特別“貼心”地滿足了男人的要求。

　　男人直接被撞得翻到後座上，狼狽不堪地爬起來瞪著蒼祁，不敢再放狠話。SUV的發動機轟鳴作響，居高臨下地盯著跑車，仿佛發出王之蔑視。

　　秋芃尖叫著跑過來，用力拍蒼祁那邊的車窗：“瘋了啊你，鬧出事怎麼辦？”

　　蒼祁降下車窗：“你不是答應了我，不再跟這種人來往嗎？”他聲音平靜溫和，一點激動的情緒都沒有，卻莫名叫人發冷。

　　“我愛跟誰來往是我的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有什麼資格管我！”秋芃越說越激動，直接一巴掌打過來，蒼祁躲了一下，她的手落在蒼祁頸子上啪地一聲脆響。

　　卓潤摟緊裘裘，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降為0。他有點看不懂這齣戲，秋芃如此理直氣壯，也不知誰才是受害者。

　　蒼祁沖秋芃笑了笑，倒車轉向，離開了“案發現場”。他嘴角微微翹著，眼神和表情都很淡，就像一杯白開水一樣，扶著方向盤的姿勢也很放鬆。

　　可卓潤卻不敢開口說話，他總覺得四周空氣冷颼颼的，而且這個車速也十分感人，讓人恨不能跟車座合為一體。

　　“你住附近？”蒼祁率先打破沉默，好像剛剛意識到車裡還有一人一狗。

　　“嗯，A區。”卓潤偷偷瞄了蒼祁一眼，審時度勢地勸慰說，“其實你也沒必要太傷心，這個……好聚好散嘛。不過可能跟‘好’差距有點大……總之灑脫俐落地分手，找點心情愉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事……”

　　“分手？”蒼祁好像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詞，露出意外的表情。隨後又挑了挑眉淺笑，“我和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分開。”

　　卓潤睜大眼睛看著蒼祁的側臉，感到極其不可思議。都這樣了還不分，留著過年啊？蒼祁臉上淡然的笑容裡分明有幾分苦澀和忍耐，卓潤實在搞不懂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難不成蒼祁是那種即使互相傷害也絕不放手的類型？這未免太喪心病狂了……

　　卓潤忍不住說：“我覺得吧，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是最魚唇的。除非你失憶了，否則每次看到她不就會想起……那些事嗎，到頭來難受的還是你啊。何必這麼折磨記幾呢……”

　　“你怎麼這麼話癆呢。”蒼祁漫不經心地打斷他，“放你在哪裡下車方便？”

　　卓潤看著蒼祁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發白，青筋突起，仿佛用盡全部力氣在支撐，在克制。

　　“就前面吧。”卓潤伸手一指。

　　蒼祁開過去停下：“不好意思，今天的事讓你見笑了，希望你不要對別人提起。”

　　“嗯嗯放心吧。”卓潤嚴肅保證，卻沒有下車，坐在那裡看著他。

　　蒼祁：“還有事嗎？”

　　“沒事啊，”卓潤抓抓頭，“你是住F區嗎？我聽說F區是這片別墅區裡最貴的了，不像我們A區，當初搞了不少打折活動。我們那邊也沒有湖，但生活氣息比較濃，出門沒多遠就有商超啊、小廣場啊……”

　　蒼祁捏了捏方向盤，儘量平靜地說：“我現在沒心情聊天，改天有時間再說可以嗎？”

　　卓潤索性直截了當：“你這個狀態不行啊，開車容易出事。”

　　他伸手掰開蒼祁抓著方向盤的手，蒼祁的手心發白，指尖在微微顫抖。

　　蒼祁一把抽回手，臉上刻意保持的笑容消失於無形，聲音十分壓抑地說：“下車。”

　　“不下。”卓潤也挺固執，“不然你送我回家，順便去我家坐坐；或者我送你回家也行。總之你這樣開車就不行，你沒聽說過嗎，司機一滴酒，親人兩行淚……”

　　蒼祁的怒氣逐漸壓不住了：“我又沒喝酒！”

　　卓潤吐吐舌頭：“就是那個意思。”

　　“也沒有親人會為我流淚。”蒼祁冷著臉說，“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不需要，趕緊下去。”

　　卓潤歎了口氣，一把將裘裘塞進蒼祁懷裡，順手把車鑰匙拔了下來：“我陪你坐會吧。不，你陪我坐會，能不能順便告訴我今天我配音究竟問題出在哪裡啊？”

　　蒼祁和懷裡的裘裘大眼瞪小眼，都忘了搶鑰匙了。半晌才想起來說：“有問題自己想，我沒義務給你上課。”

　　“行行行，那就不上課。瞅你那小氣樣兒！”卓潤伸手過去摸了摸裘裘的腦袋，“這狗可愛吧！”

　　蒼祁趁機去搶鑰匙，卓潤趕緊往後躲：“怎麼一言不合就動手啊，你等冷靜下來再開車也行啊！”

　　他往後一仰，後腦勺磕在車窗上，蒼祁直接壓上來去抓他握著鑰匙的手。卓潤顧不得後腦勺的疼痛，趕緊把手背在身後，姿勢極其彆扭地嚷：“救命啊，非禮啊！”

　　蒼祁：“……”

　　裘裘被夾在二人之間扭來扭去，終於掙脫出來跳到後座。二人之間再無阻隔，蒼祁湊近把手往卓潤身後摸去。

　　“最後說一遍，把鑰匙給我。”蒼祁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好像在下最後通牒。

　　卓潤把心一橫，咬牙切齒地說：“就不，有本事你咬我啊！”

　　剛說完他就後悔了，之前那個牛逼哄哄的男人說了“有種你再撞一下試試”之後立刻實現了美好的心願，他有點怕現在這個狀態的蒼祁真的會做出讓人大跌眼球的事。

　　蒼祁垂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卓潤，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逼近，二人之間的距離越縮越短，鼻尖幾乎就要貼在一起。

　　卓潤懷疑自己可能對眼了，他咽了咽唾液，突然開始緊張，突然開始心跳加速，突然像春天的草籽一樣想要發芽生長。

　　蒼祁漂亮勾人的眼中閃過一抹流星般的微光，用磁性迷人的聲音低聲道：“那我可咬了。”

　　卓潤瞳孔倏然擴張，瞬間連呼吸的本能都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蒼老師表示他很想neng死這個話癆~

卓潤：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