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崇拜偶像那種甜蜜幸福又苦澀的心情不亞於暗戀。好不容易見到“暗戀”物件，竟把人家關在了電梯門外，這讓人情何以堪！

　　四四方方的電梯裡突然湧來一股寒意，卓潤仿佛置身於冰箱之中，兩腿不住打顫，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這樣的蠢事。稍稍回想一番，在蒼祁看來，恐怕那場景是某個神經病一邊按鍵關門，一邊露出瘋狂笑容的情形。

　　等待是漫長而煎熬的，電梯好不容易爬到了23層，卓潤又拼命戳1層按鍵，乘坐電梯下樓去接蒼祁。電梯門開後，他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但大廳裡並沒有蒼祁的身影。

　　他扭頭一看，差點給自己一巴掌——旁邊還有另一部電梯。他又沖進電梯返回23層，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急得他滿頭大汗。

　　試音會所在的樓層裡聚集了不少人，這在卓潤意料之中，畢竟《墮落》是年度大熱。不管實力和名氣如何，誰不想來爭取個角色。

　　他在人群中穿梭，不斷搜尋著蒼祁的身影，最後終於在窗邊還算清淨的角落看到了那個修長的身形。

　　男神頭髮有點長，蓋住了耳朵，顯得臉更小了。他穿著一件淡藍色針織衫，米色九分休閒褲，露出白皙的腳踝，兩條腿又長又直。

　　我男神真有型——卓潤一手捂著嘴，心裡盤算要如何上前搭話才不會顯得太唐突或者太庸俗。他有些慶倖剛剛的電梯事件，為他提供了一個非常自然的開場白。

　　他儘量平靜下來，走到蒼祁身前，以一個後輩和粉絲的虔誠語氣說：“蒼老師你好，剛剛那件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蒼祁正看著窗外出神，聞言轉過頭來。卓潤的舌頭頓時打結，這可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見到蒼祁，並且是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蒼祁皮膚很白，有一雙眼尾稍稍上挑的眼睛，看上去有點憂鬱、又有點勾人，眼中仿佛含著一池溫度很低卻開滿睡蓮的春水。

　　即使看過很多次蒼祁的照片，卓潤還是小小的驚豔了一下。他結結巴巴地解釋著自己愚蠢的行徑，末了不自覺地摸著後腦勺發出自嘲的笑聲。

　　蒼祁不動聲色的聽完，沒有任何表示，從挎包裡拿出一本臺本，翻到有書簽那一頁，將視線埋入其中，仿佛眼前什麼人都沒有，他也不曾聽到任何人的聲音。

　　卓潤：“……”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卓潤難以描述此時此刻他尷尬、無措的心情，是他剛剛語無倫次沒有解釋清楚，還是道歉的態度不夠誠懇，蒼祁怎麼會當他不存在呢？

　　“蒼老師，我……”卓潤不甘心地試圖再解釋一次，他不能讓自己給男神留下的第一印象差到這種地步。

　　“蒼祁！”有個笑容溫和的男人走過來，似乎跟蒼祁很熟的樣子，“你也來參加試音，應徵哪個角色？”

　　蒼祁的視線越過卓潤，面對熟人，表情放鬆了些許：“卡拉斯。”

　　男人有些誇張地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要是跟我競爭一個角色，我就沒希望了。”

　　蒼祁淺淺地笑了一下：“別開玩笑了，你的角色我都配不來。這次要爭取哪一個角色？”

　　二人邊說邊走向遠處，卓潤被晾在那裡，手足無措。他還記得在“連線偶像聲優”的活動中，男神明明那麼溫柔，那麼充滿善意。現在明明是同樣的聲音，同樣的人，怎麼會給他一種如墜冰窟的感覺？

　　他讓男神生氣了？男神不會這麼小心眼兒吧！

　　卓潤悄悄接近蒼祁，在牆邊暗中觀察。蒼祁對別人的態度也談不上熱絡，身上像是穿了個無色透明的防護罩，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保持距離的樣子。不過至少對認識的人，臉上會保持禮貌的笑意。

　　卓潤五個手指頭在嘴唇上彈來彈去，琢磨到底該如何讓蒼祁正眼看他一眼，現在周圍人那麼多，沖過去道歉好像有點欠妥，而且試音已經開始，只能等結束再說了。

　　卓潤很快打起精神。叫到他的名字後，他做了幾個深呼吸，拿著列印零碎臺詞的紙張走進錄音室。

　　“我是宏聲工作室的卓潤，配的是卡拉斯。”卓潤想像著故事當中的場景，並沒有看手裡的臺詞，那幾句話雖有修改，但與書中原文相差不大，他早就背下來了。

　　“人和人生而不同。我是造物主的寵兒，生下來便擁有毀掉一切的力量。而你——”

　　暴雨傾盆，洗不盡人間的罪惡。陰沉灰暗的色調中，鷺裘的血像是怒放的玫瑰，美得刺眼，脆弱得不堪一擊。卡拉斯將他踩進泥土裡，用力碾壓，臉上泛出一層妖冶的氣息，笑容殘酷得令人無法直視。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痕，像是在品嘗瓊漿，腳下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

　　“我親愛的弟弟，你從來都只是一個殘次品，不管怎麼掙扎，都註定要被我毀滅。”

　　卓潤收回腦洞，抬頭看向玻璃後面的staff，從他們的臉上找不到什麼反應，倒是玻璃上映出了自己的試探與忐忑。

　　幾人互相低聲說著什麼，隨後有人說：“可以了，今天辛苦了。”

　　卓潤頓時呲出兩顆小虎牙，晃了晃腦袋笑得一本滿足。試音會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嚴肅，而且第一次進錄音室感覺很新鮮。

　　他在走廊上等待著，直到大部分人都完成試音離開。蒼祁很晚才進錄音室，在裡面呆了很長時間。卓潤雖然深知自己希望渺茫，但特別樂觀地想，萬一他的聲音更符合導演、製作人、原作老師心目中的角色聲線呢？

　　萬一呢！

　　嘿嘿，如果真能爭取到這個角色，是不是意味著他擊敗了男神？那男神豈不是要對他刮目相看——一個只有網配經驗的小聲優，剛剛踏入商配圈就搶了大神的工作，簡直是天縱奇才、天賦異稟、骨骼清奇……

　　卓潤正YY得面紅耳赤，蒼祁從錄音室推門走了出來。他立刻收回心思，小跑著追上去。

　　“蒼老師，你聽我解釋！”卓潤一把深情總裁腔，愣是把這句話喊出了幾分狗血言情劇的意味。

　　蒼祁在電梯門口站定，抬手擋了一下，好像怕卓潤跑得太急刹不住撞在他身上，又似乎在說“不必解釋了”，搞得卓潤不知該如何是好。

　　“電梯的事，”蒼祁淡淡地說，“你都說了兩遍了。”

　　卓潤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你還記得前幾天的‘連線偶像聲優’活動嗎，我是那個跟你對戲《禁欲系愛情》的聽眾。”

　　蒼祁：“哦。”

　　有時候，一個字能終結一段感情。

　　但卓潤的熱情可不是那麼容易被熄滅的，他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注視著男神的側顏：“蒼老師，你所有的作品我都聽過，真的是太棒了，我一直都是你的粉絲。”

　　電梯到了，蒼祁平靜淡定地走了進去，轉身之後終於看了卓潤一眼：“你剛剛的配音我聽過了，你不適合卡拉斯這個角色，別抱什麼希望。”

　　卓潤愣了一下，想說他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轉念一想，蒼祁是怎麼聽到的？

　　還沒等他問出口，電梯門緩緩關閉，在即將合攏之際，蒼祁甩出來一句冷冰冰的話語：“還有，不要叫我‘蒼老師’。”

　　電梯門完全關閉，這一次輪到卓潤被關在門外。愣了幾分鐘後，卓潤一股火燒了起來，指著無辜的電梯說：“想不到你是這樣的男神，未免太小心眼兒、報復心太強了吧！”

　　作為一個前輩，這樣打擊心懷熱情和夢想的後輩真的好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尊重呢？

　　在節目裡的那些溫柔和善都是偽裝出來的嗎！！！

　　卓潤捂住胸口，隱隱感到有什麼東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