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幾天之後,《墮落之源》的官微公佈了已經確定的部分cast表,卡拉斯的CV果不其然是蒼祁。卓潤十分失落,倒不是因為應徵失敗,大部分原因還是偶像形象的破滅。
畢竟他“愛”了蒼祁那麼多年,這讓他產生了類似失戀的心情。
打工結束後,卓潤突然不想回到租住的地方,便坐車回到位於郊區的家。
“媽我回來了!”卓潤進門後喊了一聲,偌大的別墅裡一陣嗡嗡的機械聲,猜都不用猜,張女士又在操縱榨汁機或者攪拌機摧殘瓜果蔬菜呢。
他走到廚房,果不其然,張女士穿著一條花花綠綠的圍裙,哼著歌、玩著手機,料理臺上嗡嗡作響的榨汁機裡翻攪著顏色詭異又可疑的液體,紅中透著綠,綠裡又泛著黑,有點像是噩夢的顏色。
見兒子回來,張女士關掉榨汁機,興沖沖的跑過來。卓潤以為她要給自己的一個愛的擁抱,便眼含熱淚張開手臂,未曾想她猛地把手機戳到他嘴邊。
“兒子,快,幫我抽個妖刀!”
卓潤一頭黑線,隨口念了句晴明的臺詞,一陣音樂聲過後,張女士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還真抽到SSR了啊——雖然不是我想要的妖刀,但彼岸花也行。我兒子歐氣太足了!”
卓潤在陰陽師特別火的時候也玩過一陣子,始終沒抽到過SSR。有一天攢了五十多張藍票,在傳說中的黃金時間也就是午夜時分登陸,分別採用了畫符、語音、單抽、十連抽各種方法抽卡,等五十多張藍票抽完,他——
獲得了“非酋•中級”稱號。他盯著那個稱號看了許久,默默刪除了遊戲。
所以歐氣足的不是他,而是已經擁有五個SSR的張女士。
“來把這個喝了。”張女士從榨汁機裡倒了一杯“噩夢”給卓潤,“這裡面有8種水果、6種蔬菜、5種豆子,清腸潤肺、美容養顏,你天天在外面吃飯,肚子裡都是毒,我真怕哪天你一回來就面黃肌瘦跟難民似的。”
卓潤心說這哪跟哪啊。他捧著大號玻璃杯,一臉的生無可戀,在張女士殷切的目光中一咬牙,來了個bilibili乾杯。
那滋味別提多酸爽了,他頓時有一種想沖到水池邊扣嗓子的衝動。但看老媽那麼高興,他又實在不忍心。算了,一個月也喝不了幾次“毒/藥”,忍了吧。
“我爸今晚回來吃飯嗎?”卓潤打了個嗝,咽下一股青氣。
張女士打開冰箱,從裡面往外拿蔬菜和肉:“不回,外面花天酒地呢。”
卓潤:“那我哥呢?”
張女士翻了個白眼:“你哥還沒你回來的勤呢!”
卓潤鬆了口氣。他老爸當然不是花天酒地的人,只是工作太忙,需要應酬的場合太多。每次父子倆見面,老頭子免不了要詢問他最近的工作表現,然後十分不滿意地讓他去“家族企業”上班。
卓潤對每天西裝革履地坐辦公室沒興趣,萬般慶倖自己還有個特別爭氣的哥哥。他哥卓沛雖然目前沒有幫著老爸管理公司,但自有一攤事業。卓潤總也說不清他哥具體是幹什麼的,反正東投資一家酒吧,西投資一個度假村,最近聽說還想要投資拍電影,總之被卓潤定性為投機倒把的奸商一類。
在老爸眼裡,卓沛才是合格又稱職的接班人,卓潤只是個不務正業的傻小子。不過張女士顯然更疼愛小兒子。
“咱娘倆吃,媽給你做好吃的,不帶他們爺倆。”張女士哼著歌兒開始做飯。
其實卓潤挺想出去吃的,這麼多年來張女士的手藝就沒有任何變化,說是黑暗料理都恭維她了。但他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總不能讓老媽掃興,便一如既往的把自己豁出去了。
吃過飯後,他胃裡反酸,坐在沙發上刷微博。又看了一遍《墮落》的官微,忍不住點進了蒼祁的微博。
此人微博如其人,像一株亭亭淨植的盆栽,沒有任何花哨之處,偶爾發一張有關私人生活的照片,內容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隻叫小七的貓。粉絲們就在底下雲擼貓,順便跪舔為數不多的、在鏡頭中出現的蒼祁修長的手指。
最新一條微博,是例行公事地轉發《墮落》官微做宣傳,連個評論都沒有。就是這樣一個從來都不會賣萌的人,一個逆著聲優偶像化潮流而行的人,微博下面一堆抖M嗷嗷叫著“男神我要給你生猴子”。
卓潤也曾是其中一員,就算那個微博沒有任何更新,也會每天習慣性地圍觀一圈。每當蒼祁接了新的配音工作,無論是動畫、電影、電視劇,卓潤都會去看,去聽。
現如今他有一種幻想破滅的挫敗感,雖然明知關於偶像的一切都是粉絲的自我幻想和腦補,但內心深處還是塌了一角。
思來想去,他還是轉發了蒼祁的最新微博,並留下評論:恭喜大大獲得卡拉斯一角。
張女士走過來拽他:“剛吃完就葛優癱?養膘呢你!年紀輕輕的得多鍛煉知道嗎!一會兒跟我出去跳舞去。”
她愛好特別廣泛,而且沒啥長性,曾經迷過一陣子交誼舞、畫畫、陶藝、園藝,廣場舞是最近才開始的興趣。
卓潤一陣哭笑不得。老媽一會兒怕他淪落成面黃肌瘦的難民,一會兒又嫌棄他養膘,所以到底是想要他怎麼樣?
飯後卓潤跟老媽一起刷碗收拾桌子,然後出門溜達到廣場,傳說中的中老年舞蹈隊早已準備就緒,張女士拉著他加入隊伍,順便跟熟人介紹說:“這我小兒子。”
各種阿姨把卓潤一頓摸:“真帥啊!娘倆長得真像。”
廣場上全都是大爺大媽、大叔大嬸,像這樣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卓潤是獨一份。基本上路過的人都會看他一眼,他心說看啥,沒見過這麼英俊瀟灑又萌萌噠的帥哥嗎!
他在張女士警示的目光中“翩翩起舞”,動作別提多舒展了。他一邊跳一邊給這些動作起了名字:大鵬展翅,黑虎掏心,平沙落雁,猴子偷桃……
不得不說,運動是能夠緩解憂鬱的,加之卓潤本身就不是記仇的人,在“起舞弄清影”的過程中,短暫的忘記了蒼祁。
廣場臨近馬路,附近有個十字路口,一輛白色的英菲尼迪SUV停在紅燈前,中央後視鏡上掛著的粉□□爪子掛件搖搖晃晃。
蒼祁一手扶著方向盤,面無表情地對著藍牙耳機另一端的人說:“那個人不行,雖然變音後有點鷺裘的意思,但不夠穩定。錄音不是還沒聽完嗎,我……噗!”
他無意間向車窗外一瞥,在旁邊的小廣場上捕捉到一張熟面孔——一個年輕男人混在中老年群體中太扎眼,尤其是那個男人跳舞的姿勢可謂畫風清奇,腦袋上一撮呆毛還跟著搖曳飄擺。
突如其來的畫面讓蒼祁毫無防備地笑出了聲。他實在無法將這個樣子的卓潤,跟那一腔低沉冷肅的攻音聯繫到一起。
電話另一端一頭霧水:“蒼老師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突然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蒼祁收回笑容,在後車的鳴笛催促下發動車子,“還有,不要叫我‘蒼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