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慶典 5
特蕾莎——蒼澤當時就喉頭一滾咽了口口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慶典歸慶典,禮台旁坐的本就是族內最高權力的龍族,那是鎮場防止年輕龍打上頭的,誰敢指著要求當配偶的?再說了,「導師」這詞聽上去像人類大學裡的講師,實際上在龍語裡是種類似祭司(但龍族並不信神)加宰相的職位,把控著中樞內部所有科技產物及重要資料,左右著長老們(以前人數多時有很多位長老)的決策,必要時甚至有推翻長老的權利,是個不管實事但權利很大的位置,也是以前藍龍們爭相搶奪的位置。
大導師是導師中的領導者,如蒼澤所說,本來這位置應該給頭腦最好的藍龍,可惜現在活著的藍龍也就只剩他和涿朵弗兩個,兩人犯下的罪行程度不相伯仲,但他有污點證人的合作記錄,還有灰鼠幫著管他,導致現在大導師的名頭落在了一條雄性藍龍頭上…
想到這件事能氣死自己姐姐,恢復本名的蒼澤二話不說也就當了。
正是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位置,沒有人想到這個贏得如此難看的男人竟敢染指,頓時四周便是一片抽氣聲。
作為主要負責技術研究的藍龍,他可以使用武器(自己研究出來的東西算作自己能力的一部份),藍龍的武器通常威力巨大,不是灰鼠這種要靠時間起作用的能力能比的。
“他在喊誰?怎麼指著你呢?”事出突然,聽不懂人類語言又不知道「特蕾莎」是誰的汀古斯有些傻眼。
“他想讓我下去。”蒼澤看著場上的人影半響,忽然一笑。
“啊?他想挑戰你?”
藍龍搖搖頭,心裡輕鬆了許多,那股快要忍不住的心疼勁又冒了上來,揪的心裡有些酸痛。他站起身,忽略那些數不清的視線道:“不,他是想操我。”
眾目睽睽下,藍龍走到禮臺上,站在那比廣場高了一米多的石台前,凝視著灰鼠狼狽的臉容開口:“我不會跟你打……我早在一開始,就輸給了你。”
他說的是龍語,說完又用人類語言說了一遍,隨後翹起嘴角,頓時一抹熟練的豔色便出現在那尚算完好的半張臉上。
“帥哥,上來這裡領取你的獎品。”
只有人類聽得明白的呼喚一出口,男人的身形動了,他一步一步往臺上走來,廣場四周那些面面相覷的參加者也回到空地上,尋找自己早已看上的物件。
禮臺上有張類似石桌,實際上是張石床的東西。它看上去很像人類祭祀用的祭台,但在龍族裡它的用處只有一個,便是用在這裡。
此時上面鋪著一層綿軟的鮮紅皮毛,蒼澤一層一層把自己作為大導師的禮服剝下,疊好放在一旁,他渾身冷白的皮肉一點點曝露在陽光下,好像也多了一分暖意,可是相對的那些扭曲嚇人的傷疤也同樣曝露在所有人眼前——沒有人知道不光蒼澤的半張臉因此爬上了這些黑灰色樹根般的疤痕,連他的大半個身體都是這些東西——它就像一張被詛咒的網一般裹住了藍龍原本美好的身體,在上面生根深埋,光看著便會讓人有種擺脫不得的絕望。
台下有一些驚呼,有一些抽冷氣的聲音,蒼澤聽若不聞,自然地在陽光下舒展自己的身體,一雙寶石般的眼睛注視著站到眼前的灰鼠,神態輕挑媚豔,待灰鼠站定後便捧起旁邊準備好的擦巾浸入引來的淡水裡,一點點抹去灰鼠臉上的血跡。
這是儀式的一部份,被選中的人要赤身裸體地擦去勝利者身上的髒汙,然後再清潔自己,隨後躺在石床上被享用,引動所有參加者對於交配的欲望…鼓吹生育。
整件事遠比正常求偶後的配偶要做的多得多,很儀式化也很有種獻祭的意味,畢竟是作為對勝利者的祝福,往年的被挑選者多半都是帶著股崇拜感完成的,說是獻祭自己也不無不可。
“你接受了?”灰鼠按照蒼澤的吩咐乖乖站好,任由全裸的藍龍替他清潔身體。
幹掉的血污和灰塵隨著水珠一起滑落,蒼澤憐惜地吻了吻曾經被洞穿的傷口,眼角一挑看他:“為什麼不接受?慶典不能空掉最終儀式,我又不會和你打。”
說到這個,灰鼠想起剛才那句話,想了想,問:“為什麼說一開始就輸給了我?我們沒有打過。”
“……………”蒼澤掩住嘴,幾乎笑出聲來。他忍下笑意,沉下腰,彎出性感漂亮的姿勢解開灰鼠的裙褲(龍族穿的下裝…像圍裙),為他擦拭下身和雙腿:“你忘了?我是勾引你才到你的維修店找你的。”
“按照姐姐的計畫,我到你店裡轉轉就能讓你發現我是龍族,關起來天天操,然後你的力量便是我的了,到時間用完清理掉便是…可是……”他彎了彎嘴角:“你一直是那個樣子,時間久了我反而覺得很高興,大概是像人類那樣有種光明正大上班摸魚的感覺吧。”
藉著在執行命令的理由一有機會就跑店裡待半天,看著男人專注地維修電器擺弄金屬零件,還能順便偷來廚房裡的材料沖杯熱可可…不用擔心被侵犯也不用擔心被傷害,那是他過得最好的一段日子。
“那時候的我真傻,還以為你不知道我是男性,不知道我去做什麼的…後來才想到你是早就知道了吧?偏偏沒有趕我走。”
灰鼠應了一聲,認同了他的猜測。
蒼澤自嘲地搖了搖頭,嘴角的笑意卻有點甜蜜。他擦乾淨了灰鼠,開始清潔自己:“你看,我早就輸了,再後來死前想看你一眼,卻被你拎到了封鎖區的醫院…那次我感覺自己又輸了一回…但仔細想想,早在你把我撿回去的那個晚上我就輸了吧?只是自己沒有自知之明,你也任憑我胡鬧。”
清水順著身軀滑落,它們帶得走髒汙卻帶不走難看的傷疤…蒼澤看了自己的身體幾眼,也不介意到底多少人知道了這具身體的真相——他只在乎灰鼠介不介意,然而即便心裡的聲音告訴他灰鼠肯定不會介意,就像他不介意抱著當時已經沒了人形的自己去醫治,還許下「上床」的承諾一樣…
——介意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不光介意這副樣子,還很介意自己已經無法再立下血契的事實。
血契,異種和龍族每人都只有一次機會,一旦完成便是終身,它比紋身更可怕,沒有任何反悔的機會,不管另一半是生存還是死亡,是自願分手還是單方面的離開都不會抹消血契的作用。
蒼澤作為特蕾莎時,身上曾經有一副人為的失敗品血契。
那東西並非為某個人特別立下的,卻讓蒼澤永遠,都不可能再擁有另一副血契。
即便在治療過程中灰鼠已經將他身上原有的血契脈絡整副剔除也不可能。
不能立下血契的龍族,沒可能與異種產生任何子裔。他天才般的姐姐花了百多二百年送了那麼多藥草給別人,做過那麼多實驗,最終成功誕下後代的也只有伊薩和海基羅兩人。
“我對孩子沒有任何偏好。”灰鼠平靜直白地對這個問題作出回答。
蒼澤一扯嘴角:“現在沒有,不代表你以後不想有…我對你可是有著相當強的佔有欲,一旦我們做了我不會再放你去追求其他龍族,就算是為了孩子。”他看了眼身後眉來眼去等待開始的一群人,摸了把眼前坦露的結實胸膛:“你還有最後反悔的機會。”
龍族每次求偶期都可以有一位元新的物件,不過每個龍族的性格都不同,蒼澤不喜歡這樣,這方面海基羅比他還冷淡許多。
對他的問話,灰鼠顯得漠不關心,但還是在認真地思考過後很耐心地回答:“上床這件事,我只想過,也只考慮過你一個人。”
他突然伸手,把驚訝的藍龍抱起放在鮮亮的棕紅色皮毛上,盯著他的眼睛:“沒有任何其他可能性。”
不久前,大約是在來龍星前一兩個月,灰鼠偶然會被叫去醫院幫忙,賺取DPB的信用度和需要用到的金錢。伊薩曾經找他說過一次話,關於血契,大概內容是經過藍龍們和DPB研究人員的幾番討論實驗後,他們認為羅莎搞出來的初代異種有問題是毋庸置疑的,他們幾乎不存在建立血契的可能性。
大自然是個神奇的東西,也許是命運,經過人類的血液一代代稀釋,後來的異種表現出了可以被改變的趨勢,直到伊薩這一代變化就已經比較明顯了,伊薩本人、灰鼠、遠森蒼都是身邊的例子,阿奇更是個異端,明確地表明異種已經不再是人們早期知道的那種生物。
羅莎等到了她想要的機會,可惜陰差陽錯,她沒想到血契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東西。
伊薩去告訴灰鼠的便是這件事情,在阿奇的幫忙下他們測量出灰鼠確實有更高的血契成功率,意味著他只要找到自己的龍族,事情便水到渠成。
灰鼠聽完跟沒聽見差不多,他覺得這件事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是什麼人,做什麼事,不會在聽完後改變一絲分毫。
他沒告訴特蕾莎,但特蕾莎怎麼可能不知道?
龍族某程度上很功利,藍龍是其中之最,假如換了任何一個人特蕃莎都不會介意自己身體毀掉,失去建立血契資格的事情,但因為是灰鼠,正是灰鼠,他無法忍受灰鼠失去最好的。
灰鼠背對著陽光,但即使在陽光照耀下,他都顯得灰暗不起眼…蒼澤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將他拉下吻住,長而有力的腿勾住他的腰,好讓他整個人緊貼在自己身上…
——恨不得融入心肺。
兩唇交接間,藍龍的唇角溢出最美好的弧度——他認輸了,灰鼠用最倔強堅持的態度站在場上,用渾身鮮血站到了最後,威脅他如果他不下來便空掉儀式,只為了告訴他是唯一的選擇……
不怎麼灼熱的陽光下,藍龍硬如堅冰的心臟融成一腔柔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