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獄門舟

　　事件發生在當天早晨九點到十點之間，地點是白鬚橋附近。

　　寒意漸濃的秋天。河面上，夏季的遊船早就不見了蹤影，只有一些貨船間或一兩艘通過橋洞，孤孤單單地航行著。偶爾，那有名的蒸汽客船滿載著客人，發出「轟隆轟隆」的響聲，劃開平靜的河面，翻著浪花遠去了。

　　徒步走在白鬚橋上的行人，只要是沒有什麼特別急的事情，非常奇怪，總要駐足橋的一角，憑扶欄杆，一動不動地俯視著河面。他們也不是在夏天乘?，大概是橋樁附近的河水漩渦那黑暗之中蘊藏著吸引人的力量吧。

　　當天早晨就那會兒功夫，數名男女憑扶著欄杆，眺望著由遠而近的江水。忽然，面對著上流而立的兩三個人發現了一件怪事。

　　再過十天左右就到十二月了，那個男人難道喝醉了酒不成？不然怎麼會在晚秋的偶田川游泳呢？開始以為是塊兒木頭，等到漸漸近了才知道那是顆人頭。再近一些，就看得清清楚楚了。那不是個年輕人，而是留著鬍子的、年紀一大把的男人。

　　「啊，真是個有精神的老人哪。天氣這麼冷卻能在江裡游泳。」推著自行車、身著咖啡色褲子的年輕人對旁邊的身著西服的推銷員說道。

　　「沒錯。不過冬游還早了點，到底在幹什麼呢？那把年紀一定要努力當游泳教練吧。不過報紙上也沒報導過這件事呀。」推銷員稍微有些懷疑地說道，仍是一動不動地望著老年泳者。

　　他們異常的熱心，引得橋上另一側的人們和其他一些路人也敏感起來，於是面對著大江上流而立的人數驟然多了起來。

　　只將腦袋浮在水面上的泳者距離橋下只有半條巷子遠了，他隨著水流慢慢地推進。橋上的圍觀者也越來越多，終於人山人海了。

　　「還是覺得不大對勁兒呀。那種泳姿也太文靜了吧。大概是一種不濺起水花的特別的流派吧。」

　　推銷員還是疑心重重。黑壓壓的圍觀人群中也有人附和，不斷地發出「真奇怪啊」、「真奇怪啊」的聲音。

　　「看那張臉！」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看那張蒼白的臉。還有，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啊。那人死了！」

　　「別胡說了。怎麼會是個溺水者呢？水中的屍體應該全身浮起來才對。」不知誰又在反對。

　　那人的確是使人不可理解的泳者。他的腦袋上下一動不動，河水浸到下巴處。隨著水流靜靜地靠近了，像水中的鬼火一樣。

　　可是沒過多久，這個疑問就有了答案。隨著泳者接近橋下，人們從橋上向正下方俯視，終於完全明白了在遠處不可能發現的水中秘密。那不是普通的、但也絕不是活著的泳者。

　　讀者應該明白他是誰了吧？您可能在想，作者的文筆也太讓人著急了。正如您的想像，那就是兩天前，從他本人寢室中消失不見的福田得二郎的人頭。

　　這麼重的人頭是怎樣浮在水面上呢？從橋上往下看，人頭下面有一塊細長的、做成小船型的木板，隨著水流而時隱時現。就是說，福田氏的人頭被安放在微型船上，微型船因人頭的重量而沒入水中，一晃一晃地順流而下。

　　圍觀者的驚訝是不言而喻的。他們至今也未曾見過這種不可思議的人頭船。「哎呀！」一陣陣異樣的驚歎聲不絕於耳。

　　橋頭派出所的一個巡警開始就留意橋上黑壓壓的人群了，早就混在人群之中了。當然他也不認識福田氏，可是當他反應過來水中漂浮過來的是顆人頭時，就不能坐視不管了。他甚至感到異常的興奮，那一定是個大案的重要線索。

　　他立刻命令橋附近運貨小船的船老大去打撈那個怪異的人頭船。

　　綁著人頭的木板仿製成船型，在相當於船頭的位置大概是船名吧，用粗筆寫著「獄門舟」。

　　啊，獄門舟！多麼可怕的船名啊。取代了梟首示眾的斬台的是隨水漂浮的人頭。不用說，那個兇手一定跟福田氏有著深仇大恨，為了對死者進行最大的侮辱才想出這麼個主意來，這真是最恐怖的私刑。

　　此事通過當地的警察署報到了警視廳，沒多久就判斷出人頭的主人是福田得二郎。

　　對於罪犯目中無人、無法無天的做法，屢遭奇恥大辱的波越警部再也沉不住氣了，這已經影響到警視廳的名聲了。

　　警視廳立刻下令直接組成搜查刑事組，決心掘地三尺也要把罪犯逮捕歸案。波越警部本人也是一馬當先，從白鬚橋上流的江兩岸開始調查。他們就像過篩子般地仔細調查詢問了當時附近的小貨船和客船，結果仍是一無所獲。

　　白鬚橋上游幾乎沒什麼橋，而且江水在這段幾乎拐成直角，有許多視線死角，所以人不知鬼不覺地在什麼地方漂流個人頭是不會有人察覺的。再加上綾瀨川等其它的支流和江岔，搜查的區域範圍非常廣闊，依靠這有限的警力來調查，別說抓人了，無異於大海撈針。

　　圍繞著罪犯的奇談怪論、獄門舟的妖異以及非常有人氣的明智偵探被綁架，這些消息對報社編輯來說真是絕好的素材。社會上也到處傳播著福田氏被殺事件，所以社會上的騷動不安日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