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八對一

　　「哇哈哈……」奧村源造突然捧腹大笑起來。

　　「喂，偵探。真令人高興啊。你又晚了一步，遲到的偵探。哇哈哈……我工作已經結束了。你就是要阻止我也不需要這樣瞎折騰了。喂，你知道嗎。玉村全家現在在哪裡幹什麼嗎？你知道麼？」洋洋自得的源造瘋一般地喊道。明智小五郎一點都不吃驚。

　　「你想說他們在旗本宅邸的地下室裡被水淹了吧？」明智戲謔地說道。

　　「什麼？那麼，你，你，那件事……」源造狼狽極了，連話都不會說了，眼看著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請放心好了。玉村父子都獲救了，現在正在家中圍著暖和的火爐吃著晚餐呢。」

　　聽了這話，源造的面孔絕望地扭曲著，一剎那就沒了血色，緊接著整張臉又發紫了。額頭上的靜脈像一條條蟲子在蠕動。還未曾見到人會有如此恐怖的表情。

　　絕望的惡魔雙手抱頭踉踉蹌蹌地撲倒在椅子上。充滿血絲的雙眼在咕嚕咕嚕亂轉。他正在思考著應付的對策。可是，不久，他又慢慢平靜下來。由於激動異常，他一時想不起要說什麼。

　　「喂，我說偵探。」源造拚命地考慮著。

　　「你還記得森崎西洋館那件事吧。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想起來沒有？對了，我和你還有一個奇特的交易吧。」

　　可是，明智仍然非常平靜。

　　「嗯，記得。當時你手裡還有妙子做人質，所以我輸了。」

　　源造看到明智非常鎮靜，就有些緊張起來。可是，他還是不肯認輸，又說起來：

　　「對了，你看好了。那時和現在有什麼區別。你知道妙子現在何處？」

　　「知道。」明智冷笑著，「關在對面的小屋裡吧。那房間的鑰匙在我手上。妙子手裡有兩把手槍，我讓她從裡面把門插上了。你的手下要想進去，門首先就打不開。即使是砸開了，妙子的手槍也不是個擺設。」

　　源造為了平靜下來，很長時間沉默著。他心想：對付這個強敵不能慌張。要仔細考慮，找到最好的對策來。

　　「你想把我怎麼樣？你就一個人，我還有七個手下。這條船也隨時會開往別處的。我說的人質並不只有一個妙子。」惡魔露出可怕的冷笑，突然用食指指著明智。

　　「人質就是你啊。古語有云『飛蛾撲火』。哈哈……」

　　惡魔笑著來到房間一角的桌子前，拉開抽屜，伸手去取什麼。可是怎麼找也找不到，知道那件東西不見了，頓時大驚失色，瞪著眼睛盯著明智。

　　「你找的是這個吧？你不在的時候我借來用了。我也要珍惜我的生命喲。」明智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手槍對準了源造。

　　「畜生！」源造又失了先手，氣得直跺腳。可是卻不敢向拿著手槍的對手撲過去。

　　「文代，我們出去吧。我們還有工作要做。你父親嘛，就算了。讓他在這個房間裡休息一下吧。」

　　聽了明智的話，文代提心吊膽地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喂，文代，你要背叛父親嗎？」源造死死盯著文代。

　　「爸爸，我也會跟您一起進監牢的。如果是死刑，我也不活了。請您先忍耐一下。」文代哭著走出了房間。明智在外面把門鎖上了。

　　鑰匙在這之前就和手槍一起搞到手了。源造再有本事，面對著手持武器的明智也是無能為力的。

　　明智把手槍交給文代，然後去甲板上抓源造的手下人去，剛巧迎頭就碰上了源造的一個手下。

　　「喂，是三次吧。你剛才去哪兒了？讓我們好找。」藉著朦朧的桅燈光線，對方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張口喊道。

　　「噢，我在這裡。你去把其他人都叫來。就說找到了三次。」

　　聲音不同，回話也不同於三次。可是那人絲毫沒有覺察到，就冷不丁地大喊起來：

　　「喂——，三次找到了。他在這裡。」

　　不一會兒，七個犯有前科的源造手下一個接一個地集中過來。在這群醉鬼中有一個人還比較清醒。他突然對明智起了疑心，蠻橫地走了過來。

　　「你說你是三次？喂，你到底是誰？」當知道認錯人了時，源造的手下都叫喊起來。

　　「我是明智小五郎！」明智沉穩地答道。

　　「啊！」那七個人都大叫一聲，立刻擺好了架勢。

　　「你們要敢亂來，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文代從明智身後現出身來，手裡端著手槍。

　　「咦？文代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呀？」一個酒鬼瘋一般地叫道。

　　「要把你們全都綁起來送進監獄。」明智爽朗地高聲叫道。

　　因為是在酒性最高的那會兒，所以那七個人都沒有攜帶武器。武器放在了艙尾他們的房間中。

　　去拿武器，去拿武器。他們嘴上雖然沒說，想法卻都是一個，於是一點一點地向後退著。明智和文代步步緊逼。

　　七人當中的最後面一個傢伙終於退到了房間門口。他打開門跳進了屋內。緊接著又進去一個人。最後，那七個人都進了屋內。

　　明智任由他們退進屋裡，當最後一人退進屋內要關門的時候，明智飛一般地一腳踏進屋內，使盡全身力氣推開屋門，和文代一起進了屋內。

　　可是明智如此莽撞不正好中計了麼？看，那七個人手裡全都拿著手槍對準了已經進屋的明智他們。

　　「我好像是中了你們的奸計了。你們那七把手槍都瞄準我哪兒呢？頭？胸口？還是我這張發笑的嘴巴。」明智邊說邊指著自己的頭、胸口和嘴巴。

　　七個人被對方的勇氣給鎮住了，愣愣地站在當場。

　　「開槍！」其中一個人叫嚷起來，

　　他們這才緩過神來。「吧嗒」「吧嗒」地扣動著扳機。

　　「哎呀！見鬼了。光聽見扳機響，不見有子彈射出來呀！再試試看。」

　　「哼！」

　　「畜生！」

　　他們每個人嘴裡都在亂叫著，又接連不斷地扣動著扳機，可是手槍還是啞的。

　　「你們好像把我當成呆子了。我來到這條船上之後會閒著嗎？你們有些不服氣是吧。我做好了充分的戰鬥準備。不然，我怎麼會傻到孤身一人劫持一條船。」

　　真是個神通廣大的偵探。他要孤身一人劫持賊船。

　　「你們看好了！這裡堆放著繩子，是用來綁你們的。我早就料到你們會逃到這間屋子來，就在這裡準備好了繩子。」

　　越是惡人，遇到比他們更厲害的，他的膽量就越小。七個傢伙全都悶聲不響，如同老鼠見貓似的。閒話少說，在文代的掩護下，惡魔的七個手下都被捆了個結結實實，一點兒也動彈不得。

　　明智把俘虜們鎖在房間裡之後，又返回惡魔那間屋子。

　　還沒進屋就聽見源造那間屋子裡傳來可怕的聲音。房門就像被風鼓動得船帆一樣發出巨大的響聲。裡面那位惡魔如同被激怒的猛獸般狂吼著，用力地撞著房門。

　　「這可怎麼辦？」文代被父親可怕的舉動嚇壞了，抓緊了明智的胳膊，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沒關係。他折騰累了也就好了。不要太擔心。」

　　真的不用擔心就沒事了嗎？你看，門板不是已經被砸碎了嗎。源造猶如一頭困獸，拚命地掙扎，終於將門板砸開一個窟窿，剛好身體可以鑽出來。

　　一瞬間，源造就從那個窟窿裡鑽了出來。他像一顆出了膛的子彈般飛奔起來。就在明智從文代手中取過手槍的功夫，惡魔像一隻巨大的蝙蝠一樣跑上了甲板。

　　惡魔被逼急了想跳海。不好，再讓他跑掉就會又白白折騰一場。那個惡魔又將捲土重來，不知道還會做出哪些可怕的事來。明智對此卻無動於衷，只是一步步地跟在後面。此時，東方的天空已經泛白，甲板上也開始模糊可見了。

　　源造跑上甲板一側的船舷，正要縱身躍入大海。他朝海面上一望，頓時，「呀！」的大叫一聲。

　　「哈哈哈……怎麼樣？這次是我勝利了吧。」拂曉的天空中迴盪著明智的笑聲。

　　透過海面上朦朧的霧靄，可以看到水上警察的大型汽艇正在嚴陣以待。汽艇上，一群警察都端著手槍對準了源造。其中還有警視廳的波越警部。明智已經算準了警察會在這個時候到來，所以任由惡魔逃竄也毫不驚慌。

　　進退兩難的惡魔驚慌失措地環視了一下周圍，立刻發出猛獸般的叫聲，從距離自己最近的艙口跑進船艙裡面去了。

　　到底他又要耍什麼花招呢？

　　明智還是毫不慌亂，不緊不慢地跟在惡魔後面。

　　源造來到漆黑一片的船艙底部，突然劃著了一根火柴。

　　只見一簇火光一下子竄了起來，是一塊浸了油的碎布。惡魔手裡拿著火把一下子扔進了牆角的箱子裡。

　　「啊！危險！那是炸藥。」文代發出撕心裂肺般的叫聲。

　　那裡保留著惡魔最後的武器。惡魔絕望之極，決心跟他痛恨到極致的明智和這條船一起同歸於盡、化為齏粉。不愧為一代梟雄的死亡方式。

　　可是，這又是多麼殘酷啊。

　　可笑的是，炸藥等了好久也沒有爆炸，連放鞭炮的聲音都沒有。

　　「我會放過這個嗎？你摸一下看看。火藥全被浸濕了吧？

　　你瞧仔細了，我就是用這裡的鐵桶，剛才打了不少海水，全給潑上了。你等到什麼時候，也不會爆炸的。」

　　令人膽寒的著名偵探，發出了致命一擊。

　　「啊——我、我……」

　　源造發瘋般地撕扯著頭髮。然後，他突然猛撲上去，對著明智高聲喊著：

　　「求你了，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我受不了這種侮辱。」

　　「爸爸，爸爸。」文代也因為父親的悲哀而放聲痛哭起來。

　　真是可憐！儘管如此，也不能原諒這個罪犯。但是也不能不問緣由地殺死他。

　　「你瞧你那醜態。壞人也要像個壞人的樣兒。要接受公正的判決。」明智一把推開了源造，源造一下子倒在了船艙的地上。

　　過了一會兒，源造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躍而起，瘋瘋癲癲地順著台階跑向自己的房間。

　　他亂翻著壁櫥找著什麼。找到了，找到了。是一個黃色的小藥瓶。只要找到了這個，他就不會活著受辱了。

　　他一閉眼睛，把瓶中的藥一股腦地吞服下去。然後就軟塌塌地坐在椅子上，瞇縫著雙眼，一動不動地望著遠處。

　　「好啊，到底還是吃了。」明智進屋後，仍是一邊微笑著，一邊打著招呼。

　　「怎麼樣？苦嗎？那藥味道怎麼樣？有點怪吧？有些香檳酒的味道吧？」

　　源造一聽，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非常可怕，不懷好意地笑著。事情過於突然，已經沒有吃驚的氣力了。他似笑非笑地用雙手摀住了臉，潸潸淚下。

　　「你，過分了。你太過分了。我應該接受這種報復嗎？

　　就連最後的毒藥你都提前給換成了香檳酒。你簡直是個惡魔！惡魔……惡魔。」

　　看到這種結果，就連明智也開始有些後悔了。是不是做得有些過於小心了。雖說是職業關係，但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了。他自己開始有些疑惑了。

　　可是惡魔到底還是惡魔。他已經止住了哭泣。別說哭了，他甚至發著響鼻，嘴裡罵著世上最毒的詛咒。

　　聽著這些詛咒，明智終於開始心寬了，認為自己做得一點都沒有錯。惡魔的詛咒更是可怕，更令人憎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