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噩夢

　　可是，不管怎麼說事件總算告一段落了。曾一時間搞得社會上沸沸揚揚的怪物魔術師也終於一去不復返了。他的八個手下(在船上逮捕了七個，在月島海岸俘虜了一個)也悉數被投進了監獄。惡魔的女兒文代姑娘因為幫助明智將親生父親繩之以法，其勇氣令人欽佩，雖然已經定下來會無罪釋放的，但還暫時收押在拘留所。

　　玉村不用說了，就連警察也非常擔心是否還有殘餘分子潛伏，於是非常嚴厲地審訊了惡魔的手下，不管如何審問都不會無中生有的。就連文代也發誓說再沒有餘黨了，這樣就沒有必要再加以懷疑了。惡魔一夥完全覆滅了。充其量剩下一兩個人也只是對玉村沒有任何冤仇的惡魔的手下，他們決不會在沒有一點利益驅使的情況下去繼續他人的復仇事業的。

　　玉村一家終於又迎來了許久不見的快樂生活。他們經歷了那場水災之後，都處在一種病怏怏的狀態。其中，妙子親眼目睹了惡魔臨終前的恐怖場面，更是高燒不退，臥床不起。不過這只是肉體上的痛苦，精神上她早已恢復了以往那種舒心幸福的感覺。兩個月過去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托惡魔之福，玉村寶石商店更加出名了，經營業績顯著上升，令那些同行無法比擬。時值陽春三月，早開的櫻花稀稀落落。父親善太郎自不待言，兄妹三個也被這個季節的景色感動著，都一股腦兒將那件令人忌諱的事件忘卻了。

　　這件事真的就算了結了麼？奧村源造臨死前的詛咒單單只是讓人厭惡而已麼？還有，那條黑紅色的小毒蛇究竟要告訴人們什麼？

　　一天早晨，從妙子和養子進一的寢室中傳來了無法形容的慘叫聲。(進一隻是在故事的開始露了一面，讓人幾乎忘記了他的存在。因為他不是玉村家的血脈，所以沒有受到惡魔的迫害，可是因為他還是個孩子，更為玉村一家的苦難擔驚受怕。)一大早家裡人都還沒有起床，聽到那叫聲都一下子醒了過來。

　　已經忘卻很久的不祥的記憶忽然又在心頭浮現。「難道又發生了恐怖事件？」父子幾人都不寒而慄。

　　匆匆忙忙跑去一看，妙子正從白色的床上抬起上半身，眼睛睜得大大的，慌慌張張地環視著周圍。同一張床上的進一緊緊抱著妙子，渾身顫抖著。不過，幸運的是兩人都好像沒有受傷。

　　「做什麼夢了吧？沒有驚嚇著吧？」玉村用責備的語氣說道。

　　妙子使勁兒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做夢。確實是在這床單上盤成一團的。我，感覺到身上越來越重，就睜開眼睛一看……」

　　「說什麼盤成一團？」

　　「咦？你們剛才在走廊上沒遇到誰麼？一個大塊兒頭，就像一個相撲力士。」

　　聽了這番話，眾人的臉色都刷地一下子全變了。一個相撲力士般的男子——讀者大概還有印象吧。第一次殺人事件就是像魔鬼一樣的巨人所為。留下了一個比普通人大一倍的血手印。乘著黑暗而去的、身高有七八尺高的禿頭大漢。就是那個人。「如同一個相撲力士」這句話就是描述當時那個巨人的幻想之詞。

　　到後來，當得知惡魔是魔術師那個怪人時，大家都以為那個禿頭大漢是魔術師化妝而成的。不光是警察，就連明智小五郎也沒有再追根問底。雖然也審問了惡魔的同黨，可是誰都不知道那件可怕的詭計。

　　「你說是相撲力士？你親眼看到那傢伙的？」玉村神情嚴肅地詢問道。

　　「是的，剛剛走出了那個房門。你們不會沒有看到的。」

　　「就是你發出叫聲之後？」

　　「是的。」

　　「那麼，他沒有機會逃走的。我們是從走廊的兩側跑過來的，應該有人看見的。一郎、二郎，你們有誰看見了麼？」

　　「這豈不是無稽之談？」一郎仍是對奇談怪論一律加以否定，「我們當然誰都沒有看見。那麼個大塊兒頭男子不可能溜進家中來的。妙子是在做夢吧？你是不是把手放在胸口上了？」

　　「不，哥哥。不是做夢。夢中不會那麼吵吵嚷嚷的。」

　　「算了。你說說那個相撲力士般的傢伙幹了些什麼……

　　是盤腿坐在你的床上？」一郎滿臉的嘲弄神色。

　　「煩死了！」妙子生氣地瞪著哥哥，把臉轉向了父親。

　　「爸爸，盤成一團的是一條小小的、黑紅色的蛇。你看這裡，在床單上還有一個小坑呢？」

　　「什麼？你說是黑紅色的小蛇？」

　　玉村頓時臉上現出一副恐怖的表情。他可能是怕蛇，所以一聽到蛇臉色就變了。可是現在感到非常恐怖並不單純是這個原因。

　　一郎和二郎雖然不清楚原因，可是玉村從明智小五郎那裡聽說了惡魔臨死前的詳細的經過。就連那條怪蛇或許是惡魔的陰魂化成的奇談怪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非常罕見的黑紅色的小蛇，還有相撲力士般的大塊頭兒男子，這些都讓人想起了怪物魔術師。玉村感到害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那條蛇去了哪裡？」玉村臉色蒼白，四處尋找著。

　　「我嚇了一大跳，一躍而起，那條蛇就順著床爬到地上，向門口游去。游到門口的時候高抬著頭，還像人那樣盯著我的臉看。」

　　「然後呢？」

　　「然後就發生了一件怪事。我說了又會被一郎哥哥罵的。確實非常奇怪。從那面灰色的牆壁上，一個大塊頭兒男子出現了，好像是吸在天棚上似的。就在我大吃一驚的時候，那個人一下子就到外面去了。而且，隨著那個人的消失，蛇也不見了。」

　　「哈哈哈……簡直就是石川五右衛門的忍術啊。只不過是用蛇代替了老鼠。」果然不出所料，一郎又是在旁邊亂插嘴。

　　可是，玉村卻沒有笑出來。聽到忍術後，反倒是表情更加嚴肅了。

　　莫非是奧村源造還活著。在船上死的和在公墓埋葬的都只是他的種種魔術變化？難道他是故意死給人們看，而本人卻潛伏在某個地方，等事情平靜下來之後又開始露面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那個怪物使用蛇的忍術是不成問題的。

　　緊接著，一郎和二郎兄弟兩個帶著學生們一起，搜遍了家中的每一個角落，那個相撲力士的傢伙不用說了，那條黑紅色的小蛇也沒有找到。

　　「爸爸，您不要太放在心上了。那是個夢。是妙子在做夢。」

　　一郎這樣一說，玉村一想也對，就沒有通知警察。可是過了兩三天，又是在夜裡發生了恐怖事件。而且，這一次連玉村也給嚇得不輕。

　　——玉村一直盯著池子裡的小烏龜看，那個小烏龜頭一下子伸了出來，變成了一條黑紅色的花斑蛇。

　　非常怕蛇的玉村」呀」的叫了一聲落荒而逃。可是不管他跑到那裡，那個蛇頭一直跟在他的身後。那傢伙從烏龜殼裡可以像紐帶一樣無限延伸。

　　院子對面，一郎、二郎和妙子兄妹三人正在談笑風生。

　　玉村一邊大叫著「救命啊」，一邊沒命地跑向兄妹三人。等他被兄妹三個圍在中間之後，再回頭看時，那條細繩一樣的小蛇變成了有一個人的腰粗的大蛇。還沒等父子四人反應過來，那條蛇就已經緊緊地纏住了他們。頓時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體臭，身上感覺滑膩膩的。

　　大蛇慢慢地纏緊四人，還揚起頭，吐著火焰一樣的舌頭，從上而下想一口吞下四人。

　　玉村喊叫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他渾身都是冷汗。這才知道剛才是在做夢。

　　「啊，原來是在做夢啊。這我就放心了。」

　　玉村放心了，剛要翻個身，咦，鋪展開的被子上盤著一個東西。還是沉甸甸的呢。

　　他抬起頭來(這是夢中那條蛇的動作)向那東西望去。

　　這一看，他簡直就像被吊死一樣痛苦地喊叫起來。與妙子一樣，也是在鋪開的被子上發現了黑紅色的花斑蛇。那條蛇也是盤成一團的。

　　玉村一越而起，那條蛇爬下床迅速地遊走了。與此同時，一個黑影(就像一個巨人似的)在門外一晃而過。後來再仔細一想，那個禿頭大漢早就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裡一直盯著玉村睡覺。

　　等玉村起了床，情景又跟妙子的一樣。蛇和相撲力士都如煙般的消逝不見了，到處找也不見蹤跡。

　　只是有一點不同，相撲力士離去的時候丟下一片紙片。

　　而且令人吃驚的是，那張紙片上寫著非常簡單的、但又極其令人恐怖的四個字「奧村源造」。陰魂留下了他的名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