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陳羽渾不在意地掃了李純熙一眼,而後他的眼睛就死死地盯住了羅霄勉。陳羽想衝上去把羅霄勉按翻在地,但他捏緊拳頭,告訴自己現在不是那樣的場合。而唐葉在他身邊怒紅了臉,正蠢蠢欲動想去找說話的人理論,卻一眼瞥到了穿著西裝的李純熙。
「李純熙?!」唐葉驚呆。
而這時,唐葉也感到了流動在這些人中間的氣息,有點詭異……讓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梅總,請吧。」其他人還沒說話,羅霄勉就笑著做了個讓人進場別惹事的手勢。
羅霄勉這幾年混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C市沒幾個人敢得罪他,梅總經他這麼一說,實則也為自己找了台階下,但還是哼了一聲,朝陳羽道:「看在羅總的面子上我就不跟某些人計較。」
陳羽被這噁心的梅胖子逗笑了。真是個醜到深處不自知的貨色,當年相城還風光的時候梅胖子是怎麼抱他爸的大腿,是怎麼抱他的大腿想必這個東西早就忘了。
等有機會,他一定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唐葉小心翼翼地去看李純熙,李純熙看到他,對他淺笑了一下,而後就跟在羅霄勉旁邊走進了會場,跟白天比起來,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疏離。
「小人得志。」陳羽啐了一口,而後也往裡走去,再沒有去理看熱鬧的人。
唐葉當即應了一聲:「等哥東山再起的時候,我們把那些小人踩在腳底□□。」
「乖。」陳羽用右手輕拍了一下唐葉的臉。縱有落難這天,縱使再多人離他遠去看他笑話,但也有人還是當初,不離不棄。
晚上陳羽沒去跟別人湊什麼熱鬧,一直陪著唐葉到處吃喝。小孩這幾天全天候地照顧他辛苦了,他看著他開心,自己也高興。
唐葉那麼單純,跟著他,依賴他,陳羽恍惚就像看到了過去的某個人。真是奇怪,明明這十年都漸漸地忘記了李純熙,但最近兩人一次兩次地碰到了一起,記憶的門閥一下被打開,無論是人還是感情,全部都這樣湧了出來。
他和李純熙,竟也那樣好過。
「羽哥你飽了嗎?」轉了一圈,吃了不少東西,唐葉舉著個香檳杯子問端著盤子跟在他屁股後頭的陳羽。
陳羽笑笑:「你以為誰都像你是個大胃王。」
「那你坐著休息,你的傷還沒好呢。」唐葉在人少的地方找了個椅子,讓陳羽坐下來:「我再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回去學會了給你做。」
看看,還是自己家的孩子好。
陳羽揮揮手:「別喝太多酒。」
唐葉啪地敬個禮:「yes,my lord.」說完就溜進了人群。
還沒離開幾分鐘,唐葉就匆匆地跑了回來,面帶驚色和八卦,找到陳羽,馬上就伏在陳羽耳邊說:「哥,李純熙把那個胖子整啦。」
陳羽愣了:「什麼?」李純熙教訓了梅胖子?
「他把酒潑到了那個胖子身上,還給了他好大一耳光,把人的腦袋都要搧到背後去了。哥你沒看到,李純熙剛才真是帥死啦!胖子的臉都漲成了豬肝色,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真的好可笑。」
陳羽完全想不出李純熙在大庭廣眾下潑梅胖子酒的理由:「他潑他幹嘛?」
唐葉說:「他說是那個胖子摸他,胖子狡辯說沒有,但李純熙一瞪他他就不敢說話了,其實我看李純熙就是發自內心地想教訓他,誰讓他今晚對哥你不尊重。」
關他陳羽鳥事。陳羽說:「梅胖子不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以為李純熙跟看起來一樣好惹,真是找死。」
誰都不知道李純熙當年是流氓小頭頭,看著老實好欺負,誰惹他試試。就更不用說他身邊還有一個羅霄勉。
「羅霄勉什麼反應?」陳羽問。
唐葉回道:「沒什麼反應啊,就端著酒在一旁看好戲,沒插手。」
陳羽想說一句狗咬狗,但這句話還是沒說出來。
不管怎樣,李純熙教訓了梅胖子都是大快人心的事,梅胖子到底非禮還是沒非禮李純熙根本就不重要。
唐葉又一個人去晃著找吃的,陳羽坐在會場外邊一個人抽了一會兒煙。外邊的庭院也是一片燈火繁華,但天氣冷的原因,沒人願意出來吹冷風,只有些場管和保鏢散落在各處。
抽完了煙,積了些尿意,陳羽問了個最近的洗手間就慢慢地走了過去。
這裡不在宴會場管內,偌大的洗手間開著充足的暖氣,濃淡合適的熏香漂浮,裝修得像宮殿似的,卻只有陳羽一個人登門造訪。
他噓噓完,低頭洗了個手,回身就撞上一副男人的胸膛。
「艹!」陳羽抬頭一看,罵道:「到哪都是你。」
跟他撞了個滿懷的青年盯著他,眉頭一鎖,不冷不熱地說:「這裡是你陳羽建的?准你進來就不准別人來?」
陳羽怒道:「裡邊好好不待跑來這裡幹嘛?」
李純熙說:「我倒也想原話問問你。」
「你他媽專門來跟我吵架的是不是?」
李純熙笑了笑,眼裡更是嘲笑:「陳羽,你的臉真大,我專門來廁所跟你吵架,我吃飽了撐的。」
「……」陳羽被堵得沒話說。白天李純熙跟唐葉其樂融融,這會兒單獨跟他一塊又盡顯嫌惡之本事,也不知道白天那樣子是不是都是裝的。
陳羽不想跟在廁所裡跟人吵架,更打不起來,畢竟他還是個傷患。他更不想被李純熙看出什麼來,李純熙還站在他面前,鐵了心不肯主動讓開,於是陳羽往旁邊一閃,抬了腿就往外走。
但他才錯開李純熙的胳膊,他的肩一把被人按住了。
李純熙按的,正是陳羽受傷的左手。雖然沒按在傷口上,但那毫不留情的一掌立刻就扯痛了傷處。陳羽頓時痛得皺起眉頭,條件反射地縮了一下左肩,同時伸出右手,緊抓住肩上的爪子一把扯開。
他捂著肩轉過身大罵:「你他媽找抽啊!」
「陳羽,你的左手果然受傷了。」青年的臉上,浮現出猜疑,驚訝,還有點別的什麼,連他自己都不肯去想的可能性。
「廢話,我他媽在樓梯上撞了!」
「你為什麼戴著帽子?」青年突然向前一步,逼到陳羽眼前,不過瞬間,他的眼底已經多了一份細思過後的篤定。
陳羽後退一步,李純熙毫不猶豫地又貼著他向前,一退一進,步步緊逼,陳羽的背一下抵上一片冷硬,回頭一看,他竟然退到了牆角。「我穿什麼戴什麼還要向你李純熙交待?」他咬著牙,昂頭冷笑著說。
李純熙這是在逼他現出原形,但有什麼意義?難道李純熙跟羅霄勉知道是他救了羅小兔,他們就會感激涕零為他是從,他就會開心地接受羅霄勉的謝禮,從此握手言好?光是想想都可笑。
「帽子脫了陳羽,還是要我來給你脫?」李純熙輕聲但充滿了逼迫地問,就像在讓陳羽脫衣服,盯著這個人不放。他的視線咬住陳羽,微帶俯視。十年不見,他已經從等量的身高變得比陳羽還要高兩三公分。
「滾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陳羽不知道李純熙有什麼毛病,但他的音色裡有了忍耐的怒氣。
聞言,青年的貓唇在陳羽頰邊輕輕勾起,那唇在他臉上極為好看,而他小聲地、帶著挑釁地在陳羽耳邊問:「你怎麼不客氣?受了傷的你打得過我嗎?」
就在話音剛落時,一隻拳頭就砸了上來,朝著李純熙的太陽穴。李純熙臉一側,快速地抬頭,在臉頰邊接住了陳羽的鐵拳。而他另一隻手則抓住了陳羽因為受傷而變得遲鈍的那隻手。而後,他把他的兩隻手都拉起來,貼到了頭側的牆上。
「啊——」陳羽失聲痛叫,他媽的!這個混蛋!他掙了一下,膝蓋一屈往李純熙腿間撞去,但對方早有防備,輕鬆抬腳鎖住了他的攻勢,並把他的腿絞在了兩腿之間。
這下,陳羽是手腳都沒法動了。
完全壓制了陳羽,李純熙這才放開了陳羽的左手,但他仍舊禁錮著他,還順便「好心」地提醒:「既然傷沒好就別跟人硬碰硬,不然吃虧的是自己。」
扮豬吃老虎的東西,陳羽惡狠狠地罵道:「你他媽趁人之危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李純熙不以趁人之危為恥,說道:「我只想知道真相,那天是不是你救了心心。」
青年緊緊地貼著面前的人,他拽著他的手腕,按著他的腰,腿纏著他的腿,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就像親熱地纏綿,而非強勢地威脅。
「你覺得我像是一個捨己救人的英雄嗎?」陳羽反問。
李純熙一眨不眨地看著陳羽,肯定地回答:「你是個爛人。」
「既然知道就放開我!」
但這時候,李純熙突然扯下了陳羽的帽子,包在陳羽頭側的紗布在燈光下無處隱藏。
「……」
李純熙還沒說話,陳羽吼道:「也是牆上撞的!」他想殺人了。別以為他一隻手不能隨便動就好欺負!他陳少這輩子還沒怕過痛呢!
青年看著陳羽氣急敗壞的臉,卻婉然換上一個淺笑,這回不帶嘲諷也不是別的什麼,而是來自於內心,看起來都是溫軟。陳羽被弄得莫名其妙,他想搞清楚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這麼複雜多變的男人除了李純熙他再沒遇到過第二個。而就在他錯愕驚怒的時候,李純熙卻又把帽子小心地給他戴了回去。
「陳羽,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不老實。」李純熙在陳羽眼前問。
真他媽近,近得陳羽都覺得李純熙下一秒就要往自己嘴上來一口,但此時他只是怒極反笑地:「你有病?你管得著我老實不老實?你是我爹嗎你!」
「我不是你爹,誰想當你爹啊?」李純熙在陳羽唇邊緩緩呼出一縷熱氣,話鋒一轉:「這件事如果你不想要羅霄勉知道,我就不告訴他。由你決定。」
「你在打什麼主意?」李純熙跟羅霄勉穿一條褲子長大,那兩人之間還能藏得住他一個陳羽的小秘密?陳羽盯著李純熙的大黑眼珠子,明明白白地不信李純熙存了好心。青年那雙黑眼仁兒就在眼前,長長的睫毛甚至已經掃到了他的眼睛,那雙珠子裡,正映著陳羽變了形的臉。
他們的距離真的太近、太近,近得已經超過了正常範圍,近得陳羽難以呼吸只想立刻轉身逃開。
李純熙按著陳羽的胳膊說:「我沒打什麼主意,如果你覺得無所謂我就去告訴他,明天說不定他就會登門道謝,如果你要錢他一定也會給你。」
陳羽咬緊牙關,怒道:「你覺得我要姓羅的施捨?」他就是他為什麼不想讓這兩個人知道的原因。他不屑於羅霄勉的報答,因為那裡邊必定滿帶施捨。
「我懂了。」青年輕輕眨了眨眼說。說完他並沒有後退,而是傾側著下巴突然往前一湊。這一湊,他的唇便頓時貼上了陳羽的唇,只是短暫的一個眨眼,沒有任何深入的探尋,那輕如羽毛的一吻便從陳羽唇上消失。
「……」
「這是保密的報酬。」他看了他一眼,已迅速退到了陳羽揍不到他的安全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