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臉倦容的李純熙乖乖的，他的頭擱在他的肩上，無聲地閉上眼睛，空間突然又靜了下來。

　　一分鐘後，陳羽聽到肩上的人說：「你太矮了，脖子難受。」

　　媽的，還敢嫌棄。「我他媽一八幾你嫌我矮，」陳羽氣得笑了聲，推開李純熙，自己往旁邊移了移：「過來吧，躺我腿上。」

　　於是他果真躺下去枕上了他的腿。

　　「九點鐘叫我。」

　　「知道了，放心睡吧。」

　　這一次李純熙一閉眼，終於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陳羽在，他竟然才能感到安心和踏實。

　　他變得越發離不開他，他因為他而改變，卻不知道是變得更加軟弱還是勇敢。

　　天氣雖然已逐漸熱起來，但晨風透過未安全關好的窗戶遊走在走廊，仍舊有些清冷。李純熙靜靜地蜷著身子，陳羽脫下身上的馬甲，無聲地給他搭在身上。

　　這一層樓看起來就不像有別的病人，他在這裡坐了這麼一會兒，就連醫生護士都只看到了一次。

　　瞟了一眼椅子那一邊動都沒動一下的男人，陳羽的好奇心變得更重。羅霄勉做了什麼好事，才會讓對方給逼著跳樓？

　　然而讓人跳樓的人看起來也不怎麼好，他又到底是想羅霄勉死呢還是捨不得羅霄勉死呢。

　　李純熙睡著了，他的頭安靜地擱在他的腿上。陳羽的手自然地放下去，放上李純熙的頭髮，小心地摸著睡美人的黑髮。

　　他給公司裡去了一個電話，不一會兒夏叔的電話就call了過來。

　　「聯繫小筠了沒有？」夏叔廢話一個字沒有，一開口就是關心陳羽的「終身大事」，要是陳羽老爹在世說不定都沒這麼急。

　　陳羽根本就忘記了還有一個聯繫美女的任務，他下意識地拿高了手機，並低頭看了看沉睡的李純熙。壓低了聲音說道：「今天有事，回頭我就聯繫。」

　　「我就知道我不催你就不急，哎，你啊你，給我把這件事放在首位！對了，今天你是在外邊忙什麼事？」夏叔彷彿嗅到了什麼似的轉了個聲調。

　　陳羽笑道：「一個朋友出了事，我在醫院裡。」

　　羅霄勉哪裡是他朋友，他們從來就沒好過。

　　十幾年前他剛跟李純熙好上那會兒，他跟羅霄勉就跟死敵沒差了。也不知道當時他們兩個為什麼都看對方那麼不順眼。

　　而他跟李純熙決裂之後，最爽最開心的絕對就是姓羅的。

　　「沒什麼大礙吧？你自己也注意著些，別捲進別人的什麼事裡邊。現在重要的是管好自己的事。」

　　「好的，我明白，您放心，我又不是那種亂管閒事的人。」陳羽輕笑。

　　「你不是，才怪。」看著長大的孩子，夏叔還不知道陳羽的德行麼，他都懶得多說他：「行了我就是打電話來提醒你別忘了該辦的，別的我就不囉嗦了，就這樣。」

　　「好的，拜拜。」

　　收了線，深深的頭痛又襲擊了陳羽。等他和馬小筠說清楚，夏叔這邊就再也瞞不下去，到時候他真的沒臉去面對他的叔伯們。

　　他真是個混賬東西。

　　可是反過來做，他仍舊是一個混蛋。

　　左右裡外都不是人，不就是他陳羽嗎。

　　李純熙並沒能睡太久，九點的時候陳羽把人叫了起來。

　　他從他腿上爬起來，也許是有點頭暈，身子控制不住地朝前栽了一下，差點倒下去。但身邊有人穩穩地撈著他的腰，把他扶正。

　　「我得走了，今天的戲還得拍。」李純熙揉了揉太陽穴緩緩站起來：「你回去吧。」

　　你這樣子我怎麼回去呢。陳羽在心底深深地嘆息一聲，抓起自己滑落在椅子上的馬甲也站了起來，他不擔心羅霄勉的死活，可是李純熙擔心，羅霄勉出了事李純熙就不會好過。

　　有時候陳羽都會想這個人是不是喜歡著羅霄勉，畢竟認識那麼久，感情那麼深，不分彼此，誰知道究竟，是不是早已經在很久之前流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越是親近，反而越不可知，或是藏得越深。

　　他不喜歡他為別人而強撐，不喜歡他為別人而傷痛難過。

　　只是有的人無可替代。

　　他沒有那樣的機會陪他從孩童時期一直到成人之後，他們互相溫暖過，卻最終分道揚鑣。重逢之後，走到現在，綁住他和他的，只是一筆巨債。

　　唯此而已。

　　李純熙沒有和走廊上那個男人告別，他甚至沒看病房裡的羅霄勉一眼。說走，他便轉身走出了那條長長的冰涼的走廊。

　　「我送你吧，今天我沒事。」不容分說地，他和他肩並肩地走到一起，朝電梯而去。

　　李純熙回頭看了陳羽一眼，微風輕送，窗外藍白的天，光滑的地面映著腳模糊的倒影。他就像看到很久前某年的某間教室，教室裡有陳羽白皙俊秀的臉。他在桌上輕睡，風亦如今日的遊走。他在廊外望著，望著風，望著少年沒有塵垢的臉龐，光陰就此停止，時光永遠凝刻在那一個瞬間。

　　他聽到心中。情竇初開。

　　李純熙上午耽誤了一會兒，不過劇組的人也不好說什麼。他是男一號，更是當紅巨星，平時也敬業，就耽誤這麼小半天誰好指責他呢。

　　再說劇組裡不少人都猜到他姍姍來遲是跟出了事的羅霄勉有關，倒是八卦心大過了指摘的心。

　　化妝用了不少時間，得遮住李純熙臉上還未散的淤青。

　　「這麼好的一張臉，那個姓梅的真是下得去手啊。」前兩天有事請假的小助理一直在李純熙的耳邊唸叨，「他真不是個東西，就因為上次你剛正不阿沒給他那個刁蠻的女兒說好話，我知道，所以他才欺負你的。」

　　看著李純熙強打精神的樣子小助理心疼死了：「那些八卦新聞更噁心，我看了都氣得手抖啦！」

　　李純熙不說話，只是輕笑。

　　化妝師說：「可不是嗎，相由心生，那個誰啊，長得就不像好東西。」

　　「就是啊。李純熙才不是那種要人家包養的人呢，他包養別人還差不多！」小助理說著就有意無意地把目光轉向了坐在角落裡的一個年輕男人。

　　那男人疊著腿正無聊地看著地上，聽到他的話後抬頭看向他，斜著嘴，壞壞地笑了笑。小助理趕緊又收回了視線。

　　那個百無聊賴的男人正是陳羽。陳羽送了李純熙之後沒走，跟在他屁股後頭進了化妝間，而那個小助理他認了出來，就是幾個月前帶著他進李純熙的家門的人。

　　「那你覺得李純熙會包養哪種人呢？」陳羽大搖大擺地靠在椅背上，挑眉問：「說不定他喜歡你這樣的，個子不高，長得倒是白嫩嫩水靈靈，還會給他說好話，覺得他是全天下最好的。」

　　「你胡、胡說，我是男人才不要別人包養！」小助理紅了臉，單純又老實經不起逗：「不過、不過李純熙就是全天下最好的明星。」

　　這一下李純熙都笑出了聲：「謝謝你這麼維護我。」

　　小助理嘿嘿嘿地紅著臉傻笑。

　　李純熙抬著頭，化妝師開始打側影。他閉著眼睛對陳羽說：「陳羽，你呢，你又覺得我會包養哪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