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番外11：相遇

　　遇見趙美麗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畢竟當初她搶走工農兵大學的名額，鬧得大家都不愉快，過了這麼多年都沒聯繫過。

　　而現在猛然地遇上了，也沒有故友重逢的喜悅。

　　她與趙向東兩個人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曾經，是她們避而不談有點忌諱的事。

　　況且，她們這次身邊還帶著趙向東現在的妻子。

　　江秋月發現了人後不動聲色，沒有相認的打算。

　　趙美麗正在那邊看新上市的衣服款式，身邊跟著一位中等個頭的普通男人。

　　沒過片刻，王曉紅也發現了，她和江秋月對視一眼，聳聳肩，當做沒看到。

　　林文娟更是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人才，早在她倆露出異樣的時候，就朝趙美麗所在的那個方向掃了一眼。

　　看出她們兩個是在避開柳青草，林文娟挑了一件衣服給對方，讓她去試衣間換一下看看。

　　“什麼情況？認識的人？”林文娟走到江秋月身旁悄聲問，眼睛望向那個長得十分清純的女人。

　　江秋月搖了搖頭，只說是以前一起插隊的知青，和大家有點不愉快，能不見面還是不見面的好

　　王曉紅也贊同地點點頭，忍不住朝試衣間那裡瞅了瞅。

　　這讓林文娟愈發摸不著頭腦，心裡起了好奇。

　　江秋月抬眼看去，眼見著趙美麗往這邊走來，她拉上另外兩人往裡走了走。

　　等到柳青草試完衣服出來，幾人把她相中的打包買下，繞過這裡去別的地方逛了。

　　下午時，逛的差不多了，她們去商場對面的茶樓歇歇腳，順便等各家男人過來接人。

　　茶樓上有隱私性很好的包廂，江秋月已經提前預定過了，上去後就有精緻的茶點招待著，十分方便。

　　她們在裡面說笑歇息了半晌，男人們終於到了。

　　彭敬業三人陸續到場，很自覺地坐到留給他們的位置上，待會兒可以先在這裡吃了晚飯再回去。

　　“趙同志沒有和你們一起過來嗎？”江秋月問道。

　　四個男人中，除了趙向東，其他三個都到了。

　　柳青草頻頻朝門口望，看起來有點坐立不安，江秋月也有點奇怪，替她開口問一下。

　　三個男人意外地沉默了，就連活躍氣氛小能手林文清都罕見地沒說話，只拿著茶杯子擋住臉，試圖避開。

　　他們好像知道了點什麼。

　　李東軍一向是寡言少語的嘴特嚴，想從他那裡問出來可能性很小。

　　江秋月看向彭敬業，那人沉穩地品著茶，一副置身事外與他無關的模樣。

　　江秋月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彭敬業喝茶的動作頓了頓，挑眉朝林文清看了一眼。

　　他們這些眉眼官司逃不過女人們的心細如髮，發現後停下話頭，單等著林文清看他要說什麼。

　　柳青草心裡忐忑萬分，擔心她家男人出了啥事。

　　王曉紅重新倒了杯茶放到林文清手底下，糕點零食也給他擺好了。

　　林文清無奈，攤手解釋。

　　“本來是一起的，到下面不是被人攔住了嘛。”他避重就輕地說道。

　　“怎麼回事？別吊胃口了，趕緊說出來！”林文娟急性子地問。

　　林文清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看了眼著急望著他的柳青草，歎了口氣。

　　“剛才進來時在樓下遇到了個熟人，趙向東被她看到，現在正在下面聯絡感情呢。”

　　“熟人？誰？”女人們面面相覷。

　　“……趙美麗。”林文清最後吐出來這個名字。

　　女人們當場怔愣。

　　江秋月和王曉紅是一臉難言的晦澀，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兩人終究還是遇到了。

　　林文娟聽到那個名字，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看樣子也從林文清那裡聽說過當年發生的那些糾葛。

　　剩下正主柳青草，則是一臉茫然無措，不知道這個名字代表了什麼。

　　但她再笨也知道，趙美麗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屬於女人的，再看在座的一副忌諱不想提及的模樣，總感覺不只是熟人那麼簡單吧。

　　女人是敏銳的，特別是在對待關於自家男人的事情上。

　　柳青草不好直接問他們到底有什麼事不能講，然而也能猜到，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的秘密，除了那點子情愛的事需要避之人口，還能有什麼呢。

　　這樣一想，柳青草心裡一慌。

　　她想起一個人，當年結婚前打聽到過，趙向東做知青期間跟一個女知青走的近，對人家好的全村人都看得見。

　　只不過，之後趙向東因為被人陷害坐了牢。當年那個女知青那時也爭取到上學的名額，去上工農兵大學了。

　　他們是不是因為那樣才分開的？現在忽然又遇到了……

　　柳青草猛地站了起來，心裡七上八下的難受。

　　她這一動作，打破了包廂內詭異的平靜，讓大家都看向了她。

　　那眼神裡有同情、憐憫、平靜、悵惘等等情緒。

　　柳青草勉強維持著面上的笑容，手裡卻拽緊了衣袖。

　　“你們先坐著，我去樓下看看那口子，馬上都要吃晚飯了，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多不好…”找好了藉口，她跟眾人打了招呼後匆匆往外走。

　　“我一起去瞧瞧。”林文娟站起來跟上，語氣中夾雜著興奮和好奇。

　　聽過林文清以前講的那些事，她也想看一下是何方姝色，能讓人甘心以命相替。

　　包廂內留下的人對視一眼，搖搖頭歎息著。

　　茶樓的樓下大廳裡擺了很多開放性的茶座，佈置的雖然沒有摟上包廂裡精緻，但也挺有格調。

　　趙向東此刻正坐在其中一個茶座位置上，笑著與對面的人說話。

　　他的神情很自然，看上去就是故友偶然重逢的驚喜，外加一些隱隱約約的疏離。

　　那些早年的熱血和衝動，早已隨著時間湮滅在時光中。

　　坐在他對面的正是趙美麗，他曾經為之迷戀為之瘋狂得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白月光。

　　趙美麗人到中年仍然一副少女般青春純潔的樣子，看上去保養的很好，這些年她過的應該不錯。

　　她身邊陪坐著那個面容普通、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一身中山裝，肚子微凸，看起來很老實，說話帶著點官腔，想來應是在政府哪個部門裡任職。

　　趙向東掃過一眼，觀察出很多。

　　曾經喜歡的人再見面成了官夫人，而他也有了家室和事業，回頭想想，那些年的迷戀和感情都隨風飄散了。

　　再見面，心中一片平靜，掀不出丁點兒漣漪，只有一些故人相逢的感慨。

　　“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趙美麗優雅地放下茶杯，一雙眼睛擔憂地看著趙向東。

　　趙向東身上半新不舊的衣裳讓她誤會了，以為他現在過的很不好。

　　畢竟坐過牢的人，出來能過上什麼好日子，趙美麗知道的。

　　“還好吧，吃喝不愁。”趙向東笑著回道。

　　他說的是實話，有吃有喝不缺錢花，事業地位都有，老婆孩子俱全，是以前從未想過的好日子。

　　趙美麗不信，認為他只是逞強說出的好聽話，為的是不讓她有負擔。

　　她低眼歎了口氣，看了一眼旁邊的丈夫。

　　有他在場，某些事不適合再提，過去了就過去了罷。

　　“以後有什麼事辦不了可以來找我，畢竟是一起插過隊的知青。”趙美麗一方面對趙向東承諾，一邊算是解釋了兩人的關係。

　　中年男人果然臉色好看了很多，對趙美麗更為殷勤，端茶遞水地伺候著。

　　趙向東看過後再沒有什麼對往昔的留戀。

　　對方對她很好，一看就是在家裡供著的，那他就徹底放心了。

　　“我能有什麼事，吃飽喝足就好了。”趙向東擺手委婉地拒絕了。

　　即使沒那個情商，他也知道以後兩人最多只是朋友，少見面為好。

　　互不打擾各自的生活，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你這次來京是有什麼事？住在哪裡的，要不先跟我去招待所……”趙美麗的話沒說完，被來人打斷。

　　“當家的，你在下面忙什麼呢，大家就等你一個了。”柳青草走過來平靜地問道，甚至還帶著合適的笑容。

　　那是最近江秋月幾人對她在禮儀方面訓練的結果，如今正到用的時候。

　　林文娟陪在她身邊，卻能察覺出對方聲音裡的顫抖，實際上是在強撐罷了。

　　“喲，趙同志，這兩位是？”林文娟緊跟著開口了。

　　趙向東看到她們，立馬站起來讓兩人入座，神情上溫和了很多，明顯能看出孰近孰遠。

　　等三人就坐，他給兩方簡單做了介紹。

　　“這兩位是趙美麗同志和她的愛人，趙同志和我以前是同鄉的知青，算是朋友。”

　　態度上不是很熟絡的樣子，成功消去了柳青草的忐忑不安。

　　“而這位是我的妻子柳青草，這位是朋友林文娟女士。”趙向東手臂環上身邊人的後背，親密地介紹道。

　　柳青草微微紅了臉，適時露出笑臉，打了招呼。

　　趙美麗優雅品茶的動作停住了，臉上表情怔了一會兒，在被她丈夫提醒後才稍顯尷尬地全了禮節。

　　林文娟在一旁看的分明，眼角挑了挑，一邊給柳青草壓陣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對面女人的反應。

　　趙美麗熱絡了幾分，不過那是對趙向東的。

　　說話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柳青草很容易被她忽視過去，讓對方看著她和趙向東聊以往插隊的舊事。

　　林文娟撇撇嘴，出手給他們打岔，並且給趙向東使眼色。

　　傻大個，還要不要老婆了？！

　　趙向東也許察覺到了什麼，當即結束了話題，以摟上有人等為藉口，很快告辭，拉上柳青草和林文娟去了摟上包廂。

　　趙美麗坐在那兒，臉面上有點掛不住。

　　“快吃飯了，我們回去吧？”身邊的丈夫提醒道。

　　趙美麗沒回答，將小瓷勺扔進紅茶杯子，發出清脆的聲響。

　　中年男人鼓了鼓嘴，眼中閃過不耐，卻也老實坐下等著她，只是側過一邊不伺候了。

　　氣氛冷滯了片刻，趙美麗看向樓梯口，問道，“剛才你怎麼不訂個包廂？”

　　“樓上的包廂裡都是非富即貴的人，那裡搶手的很，需要提前預定，咱們臨時來的只能選一樓的茶座。”

　　中年男人慢慢地解釋，臉上又有了笑容，認為剛才的冷戰算是過了。

　　趙美麗表情卻不是多好，回想剛剛那兩個女人身上檔次一看就不低的衣裳首飾，讓她瞬間有種羞窘和疑惑。

　　當丈夫再提及回招待所吃飯時，她拒絕了，等在那裡想要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