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艾來曾經的三美,沈君儀已經坐在神壇的王座上十年不曾下來過,國內梁老在前,他那一輩的輝煌剛過去,沈君儀便扛起了大旗,盤活了國內一度低迷的芭蕾舞屆,成為了舉世公認的“第一舞”。
在他之後,便是更加年輕的艾來與周洛祥,三人雖同屬師兄弟,但沈君儀仍是一坐難以翻越的高山,他光芒熾盛,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周洛祥本是三美中公認評價最中庸的,他沒有沈君儀極致的舞蹈技巧,也不如艾來編演的天賦和體驗情感,他什麼都平平,卻不想現如今倒成了沈君儀之外,第二個大滿貫(所有AB類國際獎項都得過金獎)的舞者。
沈君儀是維也納比賽的評委,這一場比賽,他把自己那一票也投給了周洛祥。
“第一舞”這個稱號的尾碼,時隔這麼多年,終於是換了別人的名字。
劉星枝銀賞的表現自然也是精彩的,他與周洛祥站在一塊兒接受媒體採訪,兩人狀似友好的並肩而立,周洛祥陰柔秀美似一朵開得極盛的桃花,他摟著劉星枝的肩膀,全然一副長輩對待小輩的態度。
“江山代有才人出,小輩們這麼努力,我這個做長輩的自然也不能落後了。”周洛祥笑語晏晏,他看向劉星枝,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對方肩膀,“加油啊星枝,我等著你呢。”
劉星枝多驕傲一人,被他這麼一激差點笑容都沒維持住,咬牙謙遜道:“我還有許多要向前輩學習的地方。”
周洛祥看著也極為真誠:“大家都是同門,何必這麼客氣。”
採訪結束後,沈君儀去後臺休息室晃了一圈,並沒有找到劉星枝,他在走廊上與周洛祥撞了個正著,雖然不待見對方,但公共場合翻臉就走人總容易落人口舌,更何況周洛祥對他向來親熱敬重,沒有半點的不規矩。
“師兄!”周洛祥很遠就瞧見了沈君儀,又是主動打招呼,急著跑過來,“師兄在找星枝嗎?”
沈君儀僵硬了半晌,最後還是“嗯”了一聲:“他大概去見舞迷了,不在休息室。”
周洛祥看著他,笑起來:“師兄這是終於肯同我好好說話了。”
沈君儀皺著眉,他撇開眼,淡淡道:“艾來不怪你,我也沒資格怪你。”
周洛祥笑眯著眼,點了下頭:“師兄不怪我了就好。”
走廊上又有記者過來,看到他們兩站在一起自然要上前來拍照,周洛祥本意要拒絕,不想沈君儀居然自然擺出了拍照的姿勢。
“周首席靠近一點啊。”記者笑道,“兩代‘第一舞’,世紀同框啊。”
劉星枝和舞迷見面的時間很短,他輸了比賽心情不佳,也沒功夫應付太多,就連蒲先生到了都沒見著他的好臉色。
安慰人的活其實不好做,但又不能真的什麼都不說,只能老生常談一般勸些“勝敗乃兵家常事”的話。
劉星枝手一揮,也不知是賭氣還是說真話:“輸了就是輸了,是我技不如人,周洛祥的確跳的好。”
沈君儀因為舞壇地位太過崇高,艾來則又困於傷病,許多業內專業大佬都曾有過一個擔憂——等沈君儀年歲漸長之後,盛世一過,接下來的國內舞壇是否會又會再次低迷,滿目瘡痍、青黃不接。
劉星枝早早就有了這方面的覺悟,他自負天才,從小的目標就是接下沈君儀的衣缽,將國內的芭蕾舞團振興光大,能在歷史上百年長青。
而如今,周洛祥無疑是給了他當頭一棒。
這人看著陰柔瘦弱,低調不顯,外界評價也是毀譽參半,向來不得媒體歡心,多是說此人急功近利,心術不正。
當年來儀三美的糾葛,周洛祥便是那“忘恩負義”之人,業內更看好的艾來折舞後,不少人都對他申討一片。
周洛祥不辯也不解釋,去了北京自立門戶,這麼多年來頻頻與沈君儀正面對抗打擂臺,雖說輸多贏少,但這不服輸,又莽又肛的架勢倒是平了不少爭議。
這次維也納比賽結束,媒體還給了周洛祥一個似貶實褒的說法,講“周娘娘”氣性大,“正宮”位子得坐百年,誰想把他拽下來門都沒有。
之後周洛祥偶有一次還回應了這說法,口吻含笑卻也認真:“倒也不是賴著位子不走,只是覺得我還能跳,盛世不能在我這兒終結,小輩們也好有個目標,努力跳上來。”
他看著採訪人,笑的如花明媚:“我得在這兒,等著他們來。”
劉星枝都能猜到媒體會怎麼寫,當然他這次輸的其實並不丟人,跳的很精彩,但不甘心也是真的,以至於江深打電話來找他時,響了很多聲他才接起來。
“你在哪兒?”江深問。
劉星枝坐在行李箱上,語氣有些惡劣:“你猜。”
江深抱怨道:“師兄你別開玩笑了,師父和周老師都回來了,你卻不回來,不跳舞了嗎?”
劉星枝像是憋著一口氣似的,突然道:“我不跳了。”
江深:“?!”
電話裏遠遠傳來火車的呼嘯聲,劉星枝那頭人聲鼎沸,亂哄哄的吵成了一片。
“我回大草原了。”劉星枝的聲音清晰的傳進江深的耳裏,“去騎馬放養割草。”
劉星枝最後笑著說道:“再見,江深。”
沈君儀在辦公室裏安排明後年的賽程,江深跑進來時他倒也不驚訝,抬了抬眼,沒什麼表情地問:“怎麼了?”
江深急的話都差點沒說清楚:“師、師兄,他說,那個他跳舞,不跳、跳了?!”
沈君儀冷著臉:“他這麼和你說的?”
江深拼命點頭。
沈君儀重新把頭低了下去:“我批了他一年的長假修整狀態。”
江深瞪圓了眼睛:“一、一年?!”
沈君儀:“你羡慕也沒用,這一年你都要替你師兄出國比賽。”
江深:“……”
荊落雲再打劉星枝電話時已經怎麼也打不通了,江深在旁邊等得直冒汗,忍不住問:“他不接嗎?”
荊落雲歎了口氣:“之前他腳踝受傷也回家休了半年,的確找不到人。”
江深整個人都垮了下來。
“劉星枝不可能不跳舞的。”荊落雲安慰他,“你師兄就是欺負你著玩兒,別放心上。”
江深看了荊落雲一眼,有些真的生氣道:“師兄太討厭了。”
荊落雲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他腦袋。
沈君儀說要江深出國比賽並不是鬧著玩的,江深年底就滿十八歲了,除了赫爾辛基,他能參加幾乎所有國際A、B類的芭蕾舞大賽成年組賽事,結果就是一年排的滿滿當當挪不出一點空隙來。
白謹一也只能乖乖呆在美國,他們一個滿世界飛,一個專心打職業,每個月抽出幾天來小聚一下。
幸好第二年的六月有一場美國傑克遜國際芭蕾舞賽事,江深終於能有二十幾天都和白謹一待在一起。
打完拳回來的白謹一看到江深站在落地窗前面打電話,聽了半天對面似乎沒人接,江深只能又洩氣的掛了,他回頭看到白謹一,露出笑容:“你回來了?”
白謹一:“劉星枝還不接電話?”
江深歎了口氣:“嗯。”
白謹一不說話,他靠近了江深,把人從背後抱起,放到了自己腿上。
“你現在該想比賽的事情。”白謹一平靜道,“不該為別的人分心。”
江深低頭看著他,忍不住笑道:“我也沒分心……再說不有你嘛。”
白謹一挑了下眉:“我讓你分心了?”
江深伸出胳膊摟住白謹一的脖子,他親著對方的嘴唇,嘟囔道:“不,你讓我一心一意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