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1章 哥哥的一記直球。

　　首映典禮的當天， 安許莫和十三天沒見的周謹沉碰了面。

　　典禮在S城的中心商業區進行， 整個儀式要持續將近一整天的時間。劇組的主創團隊和重要角色全員到場， 作為片中的重要配角，安許莫再次站在了周謹沉身旁。

　　數著和人不見面日子的習慣是很早之前保留下來的，但到了現在， 這種習慣似乎也有些變了意味。不過安許莫依舊清楚自己最重要的任務，他在外人面前，也從未表現出過異常。

　　典禮前一天， 安許莫就收到了相關流程的通知， 先開新聞發佈會，之後要進行紅毯儀式， 等到下午三點，影院首映播放， 參加典禮的內場觀眾可以提前觀影，傍晚六點， 《殊途》將在全國的電影院上映。

　　新聞發佈會是老生常談，經歷了這麼久的培訓和實際演練，安許莫應對採訪時已經頗為熟練。下午的觀影也不需要怎麼操心， 簡單互動之後， 他們就只剩下了看票房這件事。

　　唯一讓安許莫留意的，是影院首映前的紅毯儀式，流程裡並沒有說明走紅毯的順序，他有些心裡沒底。

　　最後還是唐棠問了劇組，那邊回應說， 其他人要等麻老和兩位主角走完之後再上紅毯。

　　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週六的天氣很不錯，雪白的雲層帶來了些許陰涼，氣溫也沒有高到讓人承受不住的地步，等在廣場上的觀眾和粉絲就輕鬆了許多。

　　發佈會在一間寬敞的大型會議廳內舉行，到場媒體的熱情並不比戶外的粉絲們少。會議廳內人頭攢動，幸好場內組織得當，才讓整場發佈會得以順利進行。

　　安許莫坐在周謹沉旁邊，基本是很靠中間的位置。場內快門聲此起彼伏，輪到話筒的記者也在不斷進行著發問。

　　這些問題有的是針對電影，有的是提問個人。因著人氣關係，拋給安許莫的問題並不算少，提問內容涉及的也不只是電影。發佈會中旬時，還有人特意問他，對最近熱傳的他與兩位主角之間的三角關係如何看待。

　　場內的視線集中過來，目光與鏡頭同樣熾燙。安許莫先是失笑，握了一下話筒，才道：「這個問題，要分兩個情況來講吧。」

　　「在電影裡，我和兩位老師的關係就比較複雜，這個呢，暫時還需要保密，再過……」他像四周看了一眼，旁邊的周謹沉見狀，直接將手腕轉過來，把錶盤亮給了他。

　　「嗯，再過四個小時，就可以得到答案。」

　　安許莫的語速並不快，這和他剛出道時的表現有了明顯的區別，放慢的語速可以多給人一點思考的時間，同樣，也能吊起傾聽者的胃口。

　　「至於在戲外，這個問題就不用保密了。」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來，包括主創席位上的其他人，安許莫笑了笑，道：「不過答案並不是您剛剛說過的三角關係，我和兩位老師之間……」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和右側的兩位主演：「應該是我對他們兩位的單箭頭，很粗很粗的那種。」

　　場內出現一陣笑聲，安許莫等了等，又表達了一番他對兩位主演的敬佩之情，和他們對自己的照顧。儘管不能說是完美回答，但對於他這個年齡的藝人來講，已經算是非常得體的回答了。

　　這個問題被順利揭過，終於能放下話筒的時候，安許莫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他正想把話筒遞回去，卻提前被身旁的男人接手過去。周謹沉拿到話筒後並沒有等下一個問題，而是直接道：「我要聲明一點。」

　　他的聲音很有辨識度，甫一開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關注。

　　「我和小安之間，的確是很粗的箭頭，」他指了指自己和身旁的男孩，「不過這箭頭不是單向，而是雙向的。」

　　周圍依舊是吵吵嚷嚷的氛圍，安許莫卻覺得自己身邊忽然一靜。他遲了一拍才做出一個驚訝的表情，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自己掩飾了過去。

　　周謹沉的表態讓在座媒體都是一喜，他們最想看到的就是這種喜聞樂見的場面。而且，周謹沉已經表了態，僅剩的林瑞理應也要開口。眾人把視線移過去，就見臺上的林瑞，果然也真的拿起了另一個話筒。

　　不過就在媒體們期待林影帝的發言時，坐在最中間的麻老卻開口道：「行了，你們也別互吹了，拍戲的時候還沒互相誇夠嗎。」

　　他直接示意了工作人員：「下個問題。」

　　不管別人如何做想，安許莫是真的松了一口氣。

　　即使知道哥哥是在作戲，他的話安許莫也能夠接受。可如果是林影帝開口……

　　安許莫覺得自己真的會消受不起。

　　發佈會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撈足了料又領了紅包的媒體們心滿意足地離開。主創團隊們回去休整，等待下午的紅毯時間。

　　安許莫坐在休息室裡吃午餐，順便等著給自己化妝的人過來。不過化妝師還沒來，唐棠就先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小莫！」這間休息室很小，裡面只有安許莫和小張在。唐棠反手關好門，直接道：「剛有通知，說紅毯的順序可能會有變化。你記得跟好指引生啊，千萬別錯過順序。」

　　安許莫一愣：「改成什麼了？」

　　「還不清楚，」唐棠搖頭，「好像那邊還在商量，就只說到現場聽指揮。」

　　安許莫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種預感。

　　……不會吧。

　　距離這間休息室不遠的一個辦公室內，三個人正坐在會議桌旁商量著紅毯的順序。

　　「之前說要來的製作人堵在了路上，看現在的路況，很可能沒辦法及時趕到。」麻則馳右手點在桌面上，看向了周謹沉和林瑞，「製作人原本要和謹沉一起走，現在他來不了，為了平衡你們倆的位置，這個順序可能就要動。」

　　「現在有兩個方案，一是維持不變，給謹沉找其他人。另一個就是，爸和其他人走，你們兩個並排。」

　　第一種方案顯然更有風險，和導演一起走的角色肯定更加重要，原本有製作人和另一人一起走，他們的待遇不會有太大差距，可是現在製作人不在，落單的周謹沉就會顯得有些微妙。

　　而作為一個雙男主的影片，《殊途》必須衡量好兩個主角的曝光。一旦有所失衡，就不僅是演員本身會不會在意的事，在媒體面前，任何一點相關的問題都會被放大百倍。

　　林瑞道：「不然，我和謹沉一起吧。」

　　「那，找誰來和我爸一起？」麻則馳皺了皺眉，「這個人選就比較難，咱們劇組裡沒有特邀嘉賓，也沒有重要的女角色，實在不好找。」

　　有麻老在，麻則馳自己是不會上紅毯的。他在劇組和之前路沿石出場都是為了替年長的麻老代工，但這部電影不是麻則馳的作品，他也沒有在電影的任何地方留下過自己的名字。

　　雖然脾氣好，但是麻則馳到底是麻老的親兒子，他們有同樣的執拗和堅持。

　　周謹沉看了他們一眼：「我另找人吧，林老師和麻老就不要動了。」

　　麻則馳問：「那你要找誰？」

　　其實周謹沉的人選也一樣難找，要不然，麻則馳也不會特意把他倆叫來商量。

　　林瑞皺了皺眉，他搶先道：「這個選擇還不如我們一起呢，麻老找人可能還更簡單一點。」

　　「我也不難。」周謹沉沒有看他，直接道，「而且我已經有了人選。」

　　麻則馳一愣：「你是說……小安？」

　　林瑞隱隱有些惱火，出口的話也比平時直接了許多：「謹沉，你平日再怎麼做也就算了，這可是首映典禮。你找小安一起，他級別和麻老差這麼多，這不還是不能平衡……」

　　「也不一定需要同樣地位才能當一起走紅毯的理由。」聽見林瑞的話，周謹沉依舊是淡然的模樣。只在聽到林瑞指責安許莫不夠格時，眸光微微一沉。

　　麻則馳見兩人氣氛如此僵硬，只好圓場道：「謹沉什麼意思，還有其他理由嗎？」

　　周謹沉抬眼看向他：「之前章導拍《天府事變》的時候，不是和孫明姐一起走的紅毯嗎？」

　　麻則馳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這，孫明姐可是章導的夫人，你這意思……不會是……」

　　周謹沉只淡淡地說了一聲：「是。」

　　林瑞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他的聲音也無法控制地拔高了音調：「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吧？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一向溫文爾雅的林瑞終於疼得撕破了偽裝，林瑞本以為自己看透了周謹沉的表現，並不會在乎對方和安許莫的偽裝。他沒有制止讓經紀人發各種捆綁通稿的計畫，執意希望能用輿論催化兩人的關係，可是現在，周謹沉卻與他所想越行越遠，他對安許莫的主動，簡直要比林瑞對周謹沉還明顯！

　　相比之下，坐在軟椅上的周謹沉就冷靜到了近乎冷酷的地步。

　　「我知道。」

　　林瑞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他胸口急劇起伏著，雙拳握得極緊。最終，他還是沒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緒，逕自推開椅子走向門口，「哐」的一聲摔門而去。

　　「……」留下的麻則馳內心頗有些不是滋味。

　　他神色複雜地看向周謹沉：「如果用了這種理由……你明白後果嗎？」

　　周謹沉點了點頭。

　　麻則馳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你和小安商量過沒有？你想沒想過，他會面臨什麼樣的攻擊……「

　　「還沒來得及商量，但是不會有你說的這種情況發生，」周謹沉淡淡道，「我已經準備好了方案。」

　　從察覺到自己的異樣之後，周謹沉就對他和安許莫的合作宣傳計畫進行了全面的修整和完善。這個原先用於阻止林瑞計畫的方案，此時已經改變了最根本的目的。

　　麻則馳提起的事，他早已進行過最周全的考慮。

　　只是聽他這麼說，麻則馳卻是皺了皺眉，周謹沉粉絲的戰鬥力可是出了名的強悍，他顯然不怎麼相信。

　　周謹沉沒有過多解釋，只道：「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具體情況你到時候就會知道。我保證，不會影響劇組。」

　　麻則馳還是有些遲疑：「就算你能處理，那，要是林瑞他一時衝動……」

　　「就算衝動，林老師也不會做出過激的舉動，」周謹沉語氣依舊無比冷靜，「你應該瞭解他，以他的自尊心，不會允許自己去抹黑一個小輩。」

　　即使是宣傳被炒得最熱的這段時間，林瑞也沒有主動攻擊過安許莫。

　　麻則馳和林瑞認識時間不短，他倒是可以相信這一點。只是就算明白這件事，麻則馳也不由生出了一些感歎。

　　「謹沉，你這樣對林瑞……」麻則馳苦笑了一下，「不覺得有些太過無情了嗎？」

　　尤其是在和安許莫的對比之下。

　　這次換周謹沉皺了下眉：「這是正常的選擇嗎。」

　　「作為朋友，林老師需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盡力而為。」他道，「但只有這件事不行，我能告訴他的，只有最直白的拒絕。」

　　「算了，」麻則馳搖了搖頭，「你們倆的事，我還是不摻合了。」

　　他起身向外走去：「我去通知接引的工作人員，你準備下，去換衣服吧。」

　　臨開門前，他回頭看了人一眼，低聲道：「希望……林瑞不會做什麼傻事。」

　　周謹沉目送對方離開，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垂下眼睛，看向了自己攤開的掌心。

　　就算林瑞真的做了什麼，又能怎樣呢。

　　周謹沉收攏了自己的右手。

　　他有絕對的把握能保證，林瑞不會傷害到安許莫的一分一毫。

　　一聲輕響，會議室內重新變得空無一人，周謹沉叫住了一位路過的工作人員。

　　「安許莫在哪個休息室？」

§ 第82章 看自己演的吻戲。

　　鮮紅的長毯鋪展在寬敞的廣場上， 在陽光的照射下耀眼奪目。四周最適合拍照的位置， 早已被大批的攝影師們佔領， 他們亮出的鏡頭一個比一個更長。紅毯週邊更是人頭攢動，人氣程度可見一斑，為此， 商城還特意調來了大批的安保隊伍，來保障這場紅毯的順利進行。

　　高牆上的巨型LED螢幕亮起了整點報時，悠揚的音樂從特意準備好的立體環繞音響中傳出， 吵吵嚷嚷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 無數雙眼睛投向了紅毯開端的方向。

　　萬眾矚目的等待終於得到了回應，人群中突然傳出了一聲「來了來了！」， 只見被警戒線隔開的空間盡頭，一輛汽車緩緩行駛了過來。

　　紅毯儀式， 就此拉開了序幕。

　　最先登場的是劇組內的一些年輕演員，男生穿著筆挺的西服， 女孩子則穿著精心設計的禮服。兩兩相配的藝人們邊朝四周招手，邊向紅毯盡頭走去。

　　年輕演員之後，便是一些很是眼熟的面孔， 不知不覺間， 場內的氣氛就被一點點地推向了高潮。

　　而那被期待已久的名字，也恰好在此時被主持人念了出來。

　　「讓我們歡迎——」

　　人群的聲音瞬間喧鬧起來，中間還摻雜了不少尖叫聲，停在紅毯處的黑色汽車在陽光下閃著低調而耀眼的光芒，但所有人的視線， 都只看到了那個從車上推門走下的男人。

　　深藍色的西服包裹著近乎完美的軀體，俊美無儔的面容堪比夏日陽光般耀眼，身高腿長的男人踩在紅毯之上，仿佛他天生就為這萬眾矚目的秀場而生。

　　「——周謹沉先生！」

　　被話筒放大過的聲音迅速被尖叫聲淹沒，氣氛一瞬間熱烈到了極點，場面一時之間甚至有些失控，保安不得不從內側撐住擋板，以防過於激動的粉絲會把厚厚的圍擋推壞。

　　熱烈的氣氛並未驚擾到引發尖叫的正主，男人朝四周揮了揮手，卻是站在原地，並未從車旁直接離開。

　　眾人還沒來得及疑惑，就在四面圍繞的音響中聽到了另一個名字。

　　「和安許莫先生！」

　　氣氛高潮再起，新一輪的尖叫聲中，汽車的另一側車門被推開，俊美清秀的男孩出現在眾人面前，天藍色的西裝讓他看起來純稚又帥氣，兩種矛盾的氣質融合在一起，便是那種令人無法不心動的少年感。

　　汽車緩緩駛去，留在原地的兩人站在一起並肩朝紅毯走去。四周的快門聲和歡呼聲不絕於耳，還有拼命舉高了手機的粉絲們在不斷拍照。兩人朝周圍揮手示意著，不時還會交談幾句，儘管他們並未像之前男女搭配的組合一樣挽著手臂，走在一起時也是十足的默契。

　　粉絲們被偶像的出現沖昏了頭腦，一些受邀前來的記者卻暗中冒起了問號。

　　怎麼是他們兩個一起走紅毯？

　　這個疑問在接下來林瑞和麻老一起出現時變得更加難以理解，儘管絕大部分的觀眾都被演員真人出現吸引了注意力，不少記者也在緊張地速記，卻仍是有人暗暗記下來這個問題，打算等儀式後採訪時去問。

　　不過這問題沒存多久，就被主持人主動問起。

　　站在一起的劇組拍完合照後，紛紛在背景版上簽起了名字。趁著簽名的時間，主持人對劇組道：「我們知道，《殊途》這部電影呢，是一部雙男主的影片，兩位主角分別由林瑞老師和周謹沉老師扮演。但是剛剛我們發現，走紅毯的時候，卻是周謹沉老師和安許莫老師一起來的，我們想替觀眾問一問啊，這個安排，有什麼特殊的用意嗎？」

　　他把話筒朝向了劇組中間的幾人，離得最近的安許莫將話筒接了過來，不過回答的人卻並不是他，而是要來了話筒的麻老。

　　「之前有不少媒體和我說，這電影還沒上呢，影片裡的三角關係就傳得沸沸揚揚了，」麻老仍然是慣常的一臉嚴肅，「我覺得，這也不是我們劇組故意的，但是既然大家都這麼覺得，乾脆就把這三角持續到最後好了。」

　　主持人配合著笑了笑：「哦，剛才我還聽到有粉絲朋友說呢，問這是不是說明了電影裡三個人的結局，不過看麻老的意思，這個問題還得到電影裡去找答案。」

　　劇組都已經簽得差不多，主持人也沒有耽擱，直接道：「那就請提前觀看的幸運觀眾們進影院吧，沒有內場票的粉絲盆友們也沒關係，今晚六點，《殊途》將全面上映，我們頂層的影院也已經安排好了場次。」

　　很快，劇組就通過特別通道朝安排好的內場影廳走去，安許莫挺著有些僵硬的脊背跟著大部隊一起，他的指尖冰涼，進入商城後被迎面的空調冷風一吹，更是凍得有些發疼。

　　安許莫還沒能低頭去看看自己的手指，就察覺到了一個冰冷而銳利的視線。

　　他下意識地抬頭，就見前方不遠處，拐角踩上扶梯的林瑞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對方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平日裡的微笑與溫和，此時只剩冰封一片，連目光都如同尖銳的冰刃。

　　安許莫動作一頓。

　　只是他還沒來及反應，身前的男人就忽然停了一步。

　　所有人都在走，周謹沉卻側身後退一步，他沒有做多餘的舉動，只是和安許莫並排站在了一起。男人將近一米九的身高，立即就把身側的安許莫嚴嚴實實得擋住了。

　　男孩被對方的動作吸引，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一起站上了扶梯。他抬頭向上看去，林瑞已經轉過頭去，收回了視線。

　　安許莫握了握手指，他覺得，自己的手腳好像冷得更厲害了。

　　-

　　在舞臺上和提前觀影的內場觀眾們合過照之後，劇組就走下臺來，坐到了預留的一排位置上。燈光收暗，場內只剩下螢幕的光芒，很快，就是片頭龍標和發行公司的開場。

　　短暫的安靜之後，一個皮質的行李箱忽然出現在了螢幕上。

　　「斯航，這兒！這兒！」

　　拉著行李的淩斯航朝接機的老友揮手示意了一下，闊別多年的擁抱之後，兩人一起上了車。鬱鬱蔥蔥的綠植在車窗外匆匆閃過，開著車的老友敲了敲方向盤：「斯航，你跟我說的那個案子……是怎麼回事？」

　　「十年前的事了，」淩斯航的聲音略顯低沉，「協助調查而已，沒什麼大問題。」

　　「那就行，我還嚇了一跳呢，」老友開著玩笑，「咱淩大博士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怎麼還給叫警局裡去了。」

　　淩斯航勾了勾唇角，淡淡道：「警局不是問題。」

　　「啊？」

　　「問題是在警局會遇見的人。」

　　「誰啊？局子裡不就員警嗎，」老友說完就反應了過來，他忍不住從後視鏡裡看向淩斯航，「不會，不會是那個誰吧……」

　　「是。」淩斯航說完，就看向了窗外。

　　「葉啟生。」

　　這個名字被念出來的同時，鏡頭拉高，四周滿是蔥郁樹木的高架橋伴著「殊途」兩個大字出現在螢幕上，高速路延伸的方向，就是林城。

　　安許莫坐在位置上，仰頭看向巨型的全畫幅螢幕。一個個曾經近距離觀摩過的場景在螢幕重新上演，他這麼對比一看，才深刻體會到了導演和剪輯的作用。

　　有些鏡頭，明明是他在現場觀看過的，現在卻被用從未想像過的視角呈現了出來。儘管安許莫對於電影還沒有進行過深入的瞭解，但只是看這些鏡頭，他也能感受到麻老的厲害。

　　麻老賦予了每個鏡頭獨特而有效的用意。

　　林城命案牽扯出了十年前的舊事，畫面一轉，略顯老舊的林城中學響起了下課鈴聲，安許莫靜靜地看著，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馬上就是……白清池的鏡頭。

　　「小弟弟，你一個人啊？」趙久久油腔滑調的聲音響起，校服裡穿著白色高領毛衣的白清池出現在鏡頭上，他皺了皺眉，厭惡似的撇開了頭，匆匆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趙久久站在原地，盯著人纖瘦高挑的背影不懷好意地笑了出來。他的目的另有其人，所以才沒有追上去。

　　他回頭看向學校門口，很快，背著單肩包的葉啟生就走了出來。

　　安許莫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錢淩遠的演技非常精湛，把趙久久那種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噁心的感覺生動地演繹了出來。相比之下，安許莫就少了許多表演經歷，不過幸好，經過劇組內的磨煉和鏡頭的處理，他的表現還算是能過關。

　　影片繼續播放，主線故事逐漸展開，生死之間的搏鬥和聲嘶力竭的絕望被一一呈現出來，為偽造兩人的絕交而上演的吻戲，也成功引發了場內的陣陣驚呼聲。

　　螢幕上的白清池主動拽住了淩斯航的衣領，座位上的安許莫卻很想找個地縫。

　　這種旁觀自己吻戲的感覺實在是……太過微妙了，尤其是，和他接吻的周謹沉，此時正坐在他的身邊。

　　影院內光線暗淡，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安許莫也沒敢側頭去看，他臉上火辣辣地燒著，呼吸都放輕了聲音。

　　他只顧著緊張，側臉不斷發燙，因此也沒能注意到，從一旁傳來的熾熱視線。

　　直到影片接近尾聲的時候，安許莫臉上的溫度才稍稍降了下來。

　　證據送上，真相大白，響亮的敲錘聲響起，兩位主角分別被判下了最終的決斷。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被拍成了一個慢鏡頭，視線回轉，他們已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影片尾聲，送上關鍵證據的人被揭曉。白清池領著小男孩遇見了淩斯航，交談之後，他毫無留戀地轉身而去，努力的偽裝卻被稚嫩的呼痛聲點破。

　　最後只留下一個人，站在這如同名字般鬱鬱蔥蔥，溫暖又冰冷的林城街頭。

　　字幕出現，燈光亮起，影院內響起熱烈的掌聲。主創們再次起身朝觀眾示意，首映本該到此結束，不過因為事前的提醒，卻沒有人立即離場。

　　片尾播放完畢，短暫的黑暗後，螢幕重新亮了起來。

　　寬敞明亮的候機廳內，拎著行李箱的淩斯航手裡拿著一張登機牌。他垂眼看了那張越洋機票許久，卻突然伸出手來，將登機牌撕成了四份。

　　他把碎片扔進了垃圾桶內，拽著自己的行李，快步朝航站樓門口走去。

　　螢幕黑了下來，這次，影片才是真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