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先且放下大堂內霍去病和衛長公主劉妍的相看無語。劉據三人在丫鬟的帶領下穿過後殿長長的長廊,穿過粼粼的湖水假山和一片含苞待放的牡丹,進了曹襄的臥房。
平陽侯臥房——
劉據與平陽公主並肩站在內室中央,看著孫思邈為榻上昏迷的人診脈,相對無言。
過了大約有半柱香的時間,孫思邈將搭在曹襄手腕上的手收回來。起身走到劉據面前,悄聲說道:“不如我們出去再說吧!”
劉據看著孫思邈眉頭緊皺的樣子,心下一沈。當下對平陽公主點了點頭,三人相繼從內室中走出來。
“今日天氣不錯,若是回去大堂就太過憋悶了。不如在後花園的涼亭中擺些茶點,既清凈又風雅,太子不知意下如何?”平陽公主看了一眼孫思邈,開口說道。
如此明顯的推託之詞,不僅劉據聽出來了,就連孫思邈也聽出個大概。想來平陽公主也是有些亂了方寸。
劉據心如明鏡。畢竟這事關係到平陽公主的家人,也不好傳的風風雨雨的讓所有人知道。當下順水推舟的說道:“我也覺得不錯,那就勞煩姑姑了。”
“不麻煩,不麻煩!”平陽公主聞言笑道。隨即低聲吩咐隨身侍婢下去準備糕點茶水。
等劉據幾人走到後花園的賞月亭時,裡面已經佈置好了。劉據滿意的讚歎著平陽侯府下人的辦事速度,然後和平陽公主遷讓一番,坐在了平陽公主的下首。而孫思邈由於劉據的關係,在跪坐在了案幾旁。
“孫神醫,不知小兒病情如何?”平陽公主畢竟身為人母,寒暄幾句是必要的社交禮儀。可是事關兒子性命,也顧不得許多,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問出聲來。
孫思邈聞言,沈吟了一下,將視線投到劉據的身上。
事關自己大姐的終身幸福,劉據也有心瞭解。當下對著孫思邈說道:“駙馬情況到底如何,還請孫神醫直言!”
“這個……”
看著孫思邈遲疑的樣子,劉據狐疑的和平陽公主對視一番,倆人心中不約而同浮起了同樣的想法。只是依舊有些不可置信。平陽公主深吸了一口氣,當下笑道:“孫神醫不妨直說,平陽保證,這話出您口,入我耳。絕不會讓第四個人知道。”
聽到了平陽公主的保證,孫思邈放下一口氣。他如今的身份乃是一介布衣,能不參與到皇族貴胄的家中陰私當中,那是最好的了。當下也不再墨蹟,沈聲說道:“回稟太子殿下,平陽公主,平陽侯雖然身體孱弱,久病在床。但是情況並不是很嚴重。真正起到致命威脅的,是平陽侯體內的毒!如果殘毒不清除的話,恐怕不過五年,平陽侯必死無疑!”
雖然已經有些猜測,不過親耳聽到孫思邈說出來,劉據和平陽公主還是不能接受。尤其是平陽,曹襄可是她和曹壽唯一的兒子,現如今落到這種境地,要她百年之後如何與曹壽交代?
修長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平陽公主胸前起伏不停。約有半盞茶的時間才算穩定下來。當下對著孫思邈笑著說道:“不知孫神醫可看得出來,這毒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
“大約應經有五年多,不到六年!”孫思邈想了想,很是肯定的說道。
那也就是她嫁給夏侯頗之後不久中的毒?這個認知讓平陽公主心如刀割。只是面上依舊平靜如水。手指不斷絞著手上的絲帕,平陽公主開口問道——
“敢問孫神醫,小兒所中之毒,可否醫治?”
“可以!小人會給曹駙馬開一劑藥方,公主只要照方抓藥給駙馬服用就可以了。每日三次,不出半年,駙馬一定安然痊癒!”孫思邈淡然笑道。眉宇間浮起強大的自信。
“那就有勞孫神醫了。”平陽公主聞言,起身欠了欠身子,謝道。
“不敢當,不敢當!”孫思邈立即起身避開,他雖然不在意平陽公主的身份。但是平陽畢竟是皇親,給他一個布衣欠身行禮,還是不妥當的。不過想到平陽公主的禮下於人,心下卻舒服了很多。在大堂之內受到質問的憤憤不平全然消退。
劉據看著倆人間的互動,不由得淡然微笑。不愧是屹立多年不倒的平陽公主,區區一個欠身,就收攏了孫思邈的心。不過曹襄能安然無恙,也是他的希望。所以看著平陽的表演,他也沒有多事。
“既然如此,就拜託孫神醫了。小兒的性命就交到孫神醫的手上了。”平陽公主笑著說道。
“沒有問題。草民一定還公主一個健康的駙馬!”孫思邈也笑著回道。
“事情能弄清楚是最好不過了。孫神醫醫術高明,想來對於駙馬的病一定是藥到病除。在此劉據先行謝過。時候不早,據兒就先行回宮了!”劉據看事情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立即出聲說道。
“這、怎麼這麼急迫?吃了飯再走不遲啊!姑姑吩咐廚房,做的都是據兒愛吃的東西!”平陽公主挽留道。
“還是不了。早上出宮之時沒有和父皇打招呼,想來這時候父皇也快下朝了。還是趕在父皇詢問之前回宮的好!”劉據淡淡說道。之所以要回避,是因為下朝之後夏侯頗也會回府。出了這樣的事情,想必平陽公主要採取一些措施。這種時候,他若是在的話不方便。
“那也好!不過下次來姑姑的府上可要和陛下打聲招呼,怎麼也要盡興而歸才是。”平陽公主看出劉據去意已決。想著自己確實也有些事情要做,當下也不再挽留。只是相約下一次相見。
“好!”劉據滿口答應著。這位平陽公主自始至終都是和他同一個戰壕裡的戰友。而這種情誼也是需要維護的。所以對於平陽公主的邀請,劉據並沒有推脫。只要平陽公主說得動劉徹,他也樂得出宮遊玩一番。
得到了劉據的承諾,平陽公主十分欣慰。當下笑意盈盈的將眾人送出了平陽侯府。
看的孫思邈不住感歎。
這些個皇親貴族,只怕是大禍臨頭了,面上也要平靜無波的啊!
“孫神醫,本來是想請神醫在平陽侯府吃頓便飯,不過如今看來,只能食言了。”劉據看著神色淡然的孫思邈,有些歉意的說道。“不如我請幾位去酒肆吃一頓吧!”
“好——”
“不用!”孫思邈打斷東方書的話,一臉神秘的對著劉據說道:“來平陽侯府一趟,草民已經所獲頗豐了。”
說著,將藥箱打開,露出裡面一片赤金!
“這……”劉據有些愕然。想必是平陽公主給孫思邈的診金吧!只是孫思邈什麼時候收下的,他卻全然不知情。
“草民看太子殿下似乎也有事情要辦。就不用理會我們了。”孫思邈對著劉據擺了擺手。“日後有機會還請太子殿下請一頓大餐才好。”
“那好!”劉據聞言,笑著應道。旋即看了一眼自從出了平陽侯府就一聲不吭的霍去病。疑惑的問道:“去病表哥,你怎麼了?”
“心中抑鬱了!”霍光面無表情突然說道。
“什麼?”劉據有些沒聽清霍光的話,下意識問道。
“沒什麼!你先回宮吧!有機會再說!”霍光看著劉據好奇不已的樣子,笑著說道。
“……”
告別了一直詭笑不已的東方父子,和神情有些低落的霍去病,劉據急匆匆的趕回了建章宮。果然,沒過多久,劉徹也大步流星的進了大殿。
“兒臣劉據拜見父皇!“劉據起身迎道。還沒等身子彎下去,就被迎上來的劉徹扶住了。
“免禮!”劉徹興致盎然的看著劉據,揚聲說道:“據兒,你知道嗎?你制定的殲滅匈奴之策已經開始實行了!”
“是嗎?”聞言,劉據情不自禁的揚起一抹笑意。只要是男人,就夢想著建功立業,保家衛國。他自然也不例外。
“恩!教授課業的儒生和案牘已經在軍隊的護送下去了漠北。相信一個月之後也就到了。”劉徹拉著劉據坐在一旁的案幾上,隨口說道。
“這麼快?”劉據心下一驚。“那教書所用的竹簡是怎麼運輸過去的?”
“已經用車拉過去了!”劉徹將案幾上擺放的茶湯一飲而盡。
“父皇,那茶湯是涼的!”劉據看了一眼,皺眉說道。
“沒事!”劉徹隨意擺了擺手,說道。目光掃過劉據的臉,想了想,還是沒有追問他出宮做什麼。
“將竹簡放入牛車內拉倒漠北,路途太過遙遠。想來破費不少!”劉據絲毫沒有注意到劉徹遲疑的視線,有些悶悶的說道。
本來想在父皇的壽辰上將紙張獻給父皇。訂購成冊以作儒生教授匈奴課業的工具。現在看來還是晚了一步。
“據兒,馬上就是父皇的壽辰了。你給父皇的禮物是什麼?”劉徹也突然想到了錦衣衛的探查,有些好奇的開口問道。
“哪有人沒到壽辰就問禮物的?”劉據皺著眉說道。“父皇到時候就知道了!”
“好吧!”劉徹有些惋惜的說道。“據兒也大了,有沒有大臣家相熟的子弟,朕也好給據兒的太子宮填充些人才!”
劉據聞言,心下一驚。看著劉徹面沈如水的面龐,第一個反應就是博望苑。只是上輩子是成年之後才建成的博望苑,如今他不過十二歲。
難道是得知他最近常常出入皇宮,已經對他起了疑心,所以出言試探?不過他才十二歲!想了想,劉據百思不得其解的搖了搖頭。
“怎麼,沒想到!”劉徹看著劉據搖頭不語的樣子,笑著問道。
“呃,是!”沒想到劉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不過劉據還是順水推舟的應了下來。
“確實也是父皇考慮不周,畢竟據兒才十二歲……”劉徹說著,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劉據,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當下倆人隨意聊了一些朝堂上的瑣事,又在任平的服侍下吃過了午飯。未時剛過,劉徹便匆匆離開了。
看著劉徹的背影漸漸遠去。劉據凝眉深鎖,貝齒下意識的咬住了下唇。
劉徹這一番做作,目的究竟是什麼?
“太子殿下……”任平湊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叫道。
“什麼事?”劉據回過神來,看著身前躬身的任平,隨口問道。
“閎殿下求見!”
劉閎,他來做什麼?
劉據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湯碗,開口說道:“讓他進來!”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