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姒傾氣得雙手顫抖,眼睛發紅,毫不留情地對著孟章的後背甩了一棍,長棍應聲而斷!
沒有罡氣護體,這一下挨得實打實的,孟章痛得悶哼一聲,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一道帶著血絲猙獰傷口漸漸浮現在他的後背。
「母親!」小鳳凰看得膽戰心驚,完全沒料到事情竟會朝著這樣的方向發展,孟章神君到底與母親發生過什麼,以至於母親看到他完全無法控制情緒。
可縱然如此,姒傾依舊沒有消氣,聽到兒子的聲音,轉頭便訓斥道:「姒斐,你怎麼跟他攪在一起!」
無端被母親責罵,小鳳凰委屈得要命,立刻準備把他與孟章相遇的過程解釋一番:「母親,我是……」
「你閉嘴!」姒傾打斷了他的話,在這件事的處理上帶著十分罕見的武斷,「站在這兒幹什麼,跟我回去!」
小鳳凰不安地看了孟章一眼,後者感受到他的目光,抬頭對他苦笑了一下,微不可聞地歎口氣。
姒傾瞪了兒子一眼,小鳳凰趕緊上前去站在了姒傾身後。
姒傾面色稍霽,扔掉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長棍,對四周的下屬朗聲道:「閉門!」
「飛飛!」見姒傾父子要走,嚴長霽急了,還嫌不夠亂似的叫住了小鳳凰。
「陵光道友?」姒傾這才注意到一旁的嚴長霽,虛虛行了一禮,敷衍道,「不知您也到了南禺山,有失遠迎。家務之事,讓神君見笑了。」
被姒傾如此客氣對待,嚴長霽有些尷尬:「無妨。」
姒傾實在沒心思接待嚴長霽,被外人撞見家務事也讓他面上無光,直接逐客道:「不知道友前來所為何事,但您也看到了,南禺山今日不便待客,還望見諒。不周之處,姒傾定擇日上門致歉。」
「姒道友言重了。」嚴長霽心虛得厲害,跟孟章一樣冷汗直冒,他實在擔心事情越拖越棘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對著姒傾施拱手禮,道,「嚴某此番前來,是……求親的。」
求親?姒傾狐疑地看了看兒子,小鳳凰急得快哭了,迴避了母親的目光,恨不得整個人都鑽進地裡去。
姒傾瞇了瞇眼睛,立刻聯想起最近兒子種種不正常的地方,所有的疑惑在此刻也有了答案。重傷的小鳳鳥、無法窺探的因果、隱姓埋名的陵光……
這時朱雀忽然獨身一人來南禺山提親,匆忙得連個招呼也不打,姒傾身為過來人,馬上明白了其中緣由——
姒斐恐怕已經……
他還抱有一絲希望地看了一眼兒子,無聲地問出了那個問題,小鳳凰被母親逼問的眼神看得無地自容,害怕地摀住小腹。
姒傾:「……」
姒傾又驚又怒,目光在兒子、嚴長霽還有盤坐著的孟章三人中間轉了個來回,良久沒有說話。
他的安靜讓小鳳凰更加不安,侷促道:「母親……」
姒傾聞聲抬頭,他神情複雜,盯著兒子片刻,眼底通紅,眼眶濕潤,竟是笑了起來,聲音帶著些微顫抖:「先有青龍在前,現有朱雀在後,天界這些尊貴的四方之神,是不打算放過小小的南禺山了嗎?」
他說這番話的聲音極小,除了小鳳凰聽到之外,只有修為高深的嚴長霽與孟章了。
最初想看姒傾笑話的嚴長霽此刻羞愧難當,他無比懊惱當時的一念之差,正是因為他的選擇,釀成了今日不可挽回的局面。
小鳳凰惶恐無措的模樣讓嚴長霽無比心疼,他比之前瘦了太多,飄逸的霧錦長袍之下空蕩蕩的,襯得整個人越發嬌小。
嚴長霽恨不得逆天改命回溯時光,咬著牙拱手對姒傾深深地鞠了一躬:「姒道友,嚴某願在此立誓,是真心實意……」
「我不會同意的!」姒傾怒而喝道,當即對周圍的下屬再次下令,「封山,謝客!」
姒傾一把拉住兒子:「姒斐,跟我回去!」
他三番兩次打斷對方的話,實則是擔心嚴長霽會在情急之下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那姒斐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
拜他脾氣所賜,早年姒傾得罪了太多人。所以當初他回到南禺山獨自生下孩子,不知多少人在背地裡看他笑話。
縱然他自己可以不在意,但他絕不願那些難聽的流言蜚語傷害到姒斐。
嚴長霽喊道:「姒道友留步!」
孟章也急匆匆站了起來,顧不得身上的傷:「阿傾!」
許是嫌嚴長霽在一旁礙事,又或許是想給老婆孩子出氣,對著他便是一腳踹去。嚴長霽猝不及防,被踢出丈餘的距離。
地位處在最底層的嚴長霽:「……」
他自知理虧,也只能忍下來。
「陵光神君請自重。」姒傾頭也不回地說,「我已給你留足了面子,倘若你再咄咄逼人……」
他話未說盡,但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可一旦封山,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小鳳凰,嚴長霽仍不願放棄,立刻追了上去。
「啪——」電光火石間,一聲辟啪巨響,帶著火焰的長鞭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形,猛地抽向嚴長霽腳下的地面,一道焦黑的印記瞬間浮現。
嚴長霽堪堪避開,倒退好幾步子站定,一股焦糊的氣味逐漸瀰漫開來。
不知何時,姒傾手中已多了一條燃燒著火焰的黑色長鞭,冷聲道:「四方神又如何,真當我不敢拿鞭子嗎?」
說畢帶著姒傾走進山門,封山大陣隨即開啟,將孟章與嚴長霽都攔在了外面。
孟章看著愛人與孩子的身影逐漸隱去,歎口氣,換了一身整齊的衣服,沒好氣地對嚴長霽說:「你這時候冒出來幹什麼,還嫌不夠亂麼?」
碰了一鼻子灰,即將成為三界笑柄的嚴長霽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嗆道:「我這時候不去,難不成等到明年中秋?」
被姒傾打的地方還在疼,孟章也懶得跟嚴長霽廢話:「我還沒找你算賬,以後離我兒子遠點。」
嚴長霽:「……」
接二連三地被小鳳凰父母下了禁令,嚴長霽自然著急上火,糾結片刻,還是放低了身份,對孟章道:「之前是我做錯了,我對不起飛飛……我沒能早點正視自己的心意,同樣辜負了他的真心。我只、我只……」
青龍說是四靈之首,但嚴長霽卻從未把他當作大哥看過,一直以來都把自己與他放在同等的位置上。自降身份這種事,對於心高氣傲的朱雀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嚴長霽吞吞吐吐幾次後,還是說出了口:「我只求你們能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希望飛飛能原諒我。」
得知嚴長霽的另一層身份後,無論他說什麼,孟章總看他不順眼,回道:「他會不會原諒你我無法知曉,可我不會攔你彌補過錯。即使這兩千多年來,我未曾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但從今日開始,我會護他一生。今後他再受一點委屈,我斷不會放過你的。」
嚴長霽鄭重地承諾道:「我亦不會讓他再受任何委屈。」
姒斐寢宮,姒傾遣散了所有的侍從,房間裡僅剩父子二人。
姒傾餘怒未消,待人都走遠後,險些砸了茶盞。
「你給我跪下!」
小鳳凰不敢忤逆他,「噗通」一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我錯了,母親。」
「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姒傾的指尖還在發抖,這些事情實在讓他難以承受,「我管不住你了是嗎?」
小鳳凰一邊哭一邊搖頭:「不是的,母親,不是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姒斐,你到底瞞了我多久?若不是朱雀今日來求親,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小鳳凰哭得沒法回答。
「我跟你說過無數次,若有心儀之人,大大方方說出來便可。若非大奸大惡之輩,我多半都能應允的。而你寧肯在我眼皮子底下珠胎暗結,也不願向我透露分毫,還同青鸞一道,瞞得滴水不漏。我生你、養你,至今已兩千餘年,我自以為你應是這世上最瞭解我的人。但現在我就想知道,在你心中,我是如此不近人情嗎?」
「不是的,母親,都是我的錯……」
姒傾放緩了口氣,歎息一聲,自嘲道:「我在想,是不是早些年我做錯太多事,以至於報應在了你身上。」
小鳳凰再也忍不住,衝上前將他抱住:「母親,您不要這麼說,是我不懂事,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嗚嗚嗚……」
姒傾對於兒子的親暱無動於衷:「你一直在說你錯了,你可知你錯在何處嗎?」
小鳳凰崩潰地哭道:「嗚嗚嗚……我、我不該瞞著您跟朱雀有私情……」
「不,你說的不對。」姒傾搖了搖頭,說,「你與朱雀尚未成婚,便珠胎暗結,不合禮數,這是其一;朱雀無故離你而去,你卻隱瞞事實,枉顧自己安危偷上天界,這是其二;你答應過我,發生大事要與我商議,但此事你未曾告知我隻言片語,目無尊長,這是其三。」
「母親,姒斐知錯了!我本不想讓您擔心……」小鳳凰重新跪了下去,對著姒傾重重一磕,「姒斐甘願受罰!」
「現在如何罰你?你正是身體最虛的時候,我如何罰你?」姒傾反問說,「削去修為,面壁思過?」
如果在這時還被削修為,小鳳凰只有死路一條。
「今日我心緒煩雜,已無心再與你談論朱雀相關。求親一事,倘若他真傾心於你,定會再來南禺山。從現在開始,你禁止踏出南禺山半步。」姒傾說完,起身向外走去。
「母親,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姒傾頓住腳步。
小鳳凰深呼吸了一下,鼓足勇氣道:「母親,孟章神君是我父親嗎?」
雖然他一直沒動,但小鳳凰還是感覺姒傾的身影在聽到問題後的剎那僵住了,他沒有回頭,許久之後才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