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天一大早，易城帶著小妹出去吃了早飯。見小妹身上的衣服沒一點可愛味道，便又帶她到超市買衣服。

　　易城想給她看條粉粉的裙子，但小妹神情凌冽，眼神拒絕，易城只好還是給她買了短袖體恤與褲子。

　　買了衣服，在外面吃了午飯，小妹坐不住，想去社區。

　　易城頗覺無奈。社區的托養機構是給一些有缺陷的孩子提供各種服務的。

　　小妹自閉而異端，本來融入正常社會就有些困難，現在還這樣我封閉，上學後與其他的小孩子更不好相處。

　　而小妹喜歡這個設施，大約也是因為這裡的孩子，都十分簡單，自行其事。

　　沒辦法，易城只好陪小妹到了托養設施。

　　社區的二層小樓全部都是教室。

　　小妹熟門熟路地進了一間教做手工的教室。易城也不進去，就在外面去看。

　　屋子裡寬寬鬆松地擺放著十來張桌子，每張桌子都坐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跟著老師學手工。

　　小妹溜邊進去後，就坐了下來，從桌上的籃子裡拿出一些玻璃珠，跟著小孩兒一起連綴，就沒在回頭看易城一眼。

　　易城頗覺沒趣，只有離開。出院子的時候，遇到社區的女書記。周復他媽。

　　女書記熱情地拉著易城說了十來分鐘話，大體是這個設施功能齊備，讓易城放心。

　　於是易城就放心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時間已不早了。易城沖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覺得神清氣爽，頗在狀態。

　　唯一的瑕疵就是衣服。

　　一身廉價的體恤與牛仔褲，有些不符合秦見川給他的定位是：公司的簽約藝人。

　　洗完澡沒一會兒，秦見川就來了電話，讓他準備準備，司機半個小時後到他那裡來接他。

　　半個小時後，易城下了樓，果然看到秦見川那輛黑色的越野車。

　　易城上了車，秦見川並沒有在車上。

　　看來秦總還在忙別的。

　　易城也沒多問，司機掉轉車頭，駛了出去。這次，應該就是去接秦見川了。

　　半個小時後，車子駛進了一個院子。院門口沒有牌子，但開了進去，易城判斷他是來到了「關山文化」的大本營。

　　雖然易城是半路出家，在娛樂圈裡發展的念頭也是半心半意，但見到關山文化，還是有些興奮。

　　如果不是因為趕時間，他真想下來參觀參觀。

　　院子裡立著南北兩棟獨立建築，南邊的有四層樓高，有著大片大片的玻璃。北面的只有兩層，但又長又闊，佔地面積很大，像是一些文娛樂活動場所。

　　院子裡環境不錯，綠植旺盛，雖然是夏末，但因為有一片大片高挺的樹木，有種涼風習習的森林感。

　　這裡不像是公司，倒像是個避世桃源。

　　從樓裡進進出出了一些人，易城也有些眼熟，像在是某個綜藝節目上看到過的。

　　這一瞬間，易城忽然很心動，如果自己在這個公司簽約也不錯。

　　但下一刻，易城就冷靜地對自己說：醒醒。

　　老總的床即使要爬，但公司並不是那麼說進就能進的。

　　十分鐘後，秦見川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依然是一身舒服的西裝。

　　秦見川這人很有意思，再規矩，再正式的衣服，穿到他身上都變得十分舒服隨意。

　　但易城知道，這只是表面。

　　秦見川並不像他表現的那樣親近隨和。這人可以無限度地與人接近，但進一步的深交卻並不容易。

　　易城從車窗裡對秦見川打了個招呼，「秦先生。」

　　秦見川點點頭，易城坐在後面，以為秦見川會直接坐在副駕上，但秦見川卻徑直拉開後座車門。

　　秦見川也不上車，只握著車門把手，瞇了眼看易城。秦見川一用心看人，瞳仁就會跟著收縮。

　　易城就覺得可能不對勁，自己哪點沒讓這位大老闆滿意。

　　果然，秦見川鬆了車門，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沒一會兒，一個白領麗人從樓梯口飛奔了過來。是秦見川的助理馮悅寧。

　　秦見川這才上了車後座，與易城坐在一起。馮悅寧坐在了副駕座。

　　「先去商場。」秦見川說。

　　馮悅寧便半轉著身子，「董事長，是想買什麼？」

　　公司也會時不時地給客戶送些禮物，都是由馮悅寧一手經辦，沒想到這次秦見川會跟著一起。

　　秦見川指了指易城，「給他買幾件衣服。你就近找個地方。」

　　馮悅寧應了聲，「好。」

　　心裡卻一下子翻騰開了。一上車，她就注意到秦見川身邊的易城了。

　　如果是客戶，她不可能認識，而不是客戶，馮悅寧想不出這人與秦見川什麼關係，才能讓自家的老大去給他買衣服。

　　縱然只一眼，馮悅寧已對易城全身上下的衣服做了評估與判斷。他全身上下加起來不知道有沒有兩百塊錢。

　　他與秦見川不是一個階層的。也不可能是他生意上的朋友。

　　馮悅寧一瞬間想起昨天晚上，秦見川看那些美女照片的眼神，冷淡而漠然，心裡一塞，替公司裡那些暗戀總裁大人的女職員默了哀。

　　看來總裁大人喜歡男的。

　　易城也明白了，果然顧主不滿意自己這一身行頭，這是要重新給他添置衣服。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上午給小妹買衣服時，自己順便也買一套，價錢還可以由自己控制。

　　現在秦見川跟著……

　　雖然有兩萬元報酬，易城還是想為小妹省點。

　　對於購物馮悅寧相當熟悉，指揮著司機到了商城。

　　商城很大，也很有名氣，裡面大大小小的牌子也全。易城經常從這裡過，卻一次沒有進來過。裡面的東西他買不起，也沒什麼興趣。

　　馮悅寧直接把他們領到男裝專賣那一層，才問，「董事長，您有中意的品牌嗎？」

　　秦見川平時著裝並不太看重，今天這不是為了見鍾女士嗎。就易城那一身，還沒開口，就露餡了。

　　「簡單點的。」秦見川按自己的喜好說。

　　「要便宜點的。」易城不開口不行了。

　　他才領了工資，3000多一點。可不想把錢全給扔衣服上了。

　　秦見川這才明白，易城眼神糾結的原因。

　　「衣服添置的費用不需要你出。」秦見川說。

　　易城挺意想不到，同時也鬆了口氣。大方的人到哪都受歡迎。

　　易城不覺嘴角微微一揚，一臉喜悅。

　　看到易城舒展的眉頭，秦見川也輕聲哼笑了一聲。

　　同時再次確認，這是個見錢眼開的。

　　而馮悅寧也通過這兩句簡短的對話，斷定這真是個男版辛德端拉的故事。

　　只是不知道這位能在總裁大人跟前呆多久。

　　馮悅寧按照秦見川的要求，以及易城的著裝風格，給他帶到了城市休閒一款的。

　　馮悅寧只管選衣服，拿了就讓易城試穿。

　　不知道是因為衣服大牌，剪裁合理，還是易城身材不錯，穿什麼衣服都挺像那麼回事

　　特別是背影。

　　當他正面面對秦見川的時候，秦見川也只是覺得長得不錯。

　　畢竟他就是娛樂這一行的，美女俊男見多了，就像看大白菜一樣稀鬆平常。但當易城去試衣間，一轉身那一瞬，他不自覺就多看了幾眼。

　　易城背部挺拔修直，但秦見川的結論就是，身材比例好。

　　因為比例好，所以怎麼看怎麼舒服，怎麼看怎麼順眼。

　　還有就是，屁股不癟。在寬鬆的休閒褲裡，依然能感受到結實飽滿的質感。

　　這樣一想，秦見川的腦子裡居然浮現出那天易城從浴室裡光著身子出來的樣子。

　　易城每次換了衣服出來，馮悅寧就去看秦見川。換到第三套，秦見川才點頭。

　　看來這套是過關了。

　　易城也對著鏡子觀賞了自己幾眼。還是休閒款，只是換成了襯衣與休閒褲，看起來氣質都改了許多。溫潤寧和，如同一個翩翩貴公子。

　　原來金主喜歡的是這一款。

　　而在馮悅寧的眼裡，自動把他的一身行頭翻譯成了某某季某某品牌最新款，然後外加一個箭頭，標上價錢。

　　從商場出來，馮悅寧便沒再跟著上車，直接回了公司。

　　秦見川依然與易城坐在後座，但心思似乎並不放在這即將發生的事上，盤算著別的事情。

　　雖然秦見川漫不經心，但易城不能不當一回事。

　　這是拿人錢了的，服務一定要到位。

　　「一會兒，我該怎麼稱乎您。」易城問了第一個問題。

　　既然是男友，就不可能再叫他秦總，秦先生了。

　　「見川。」秦見川直接說。鍾女士也這樣叫他。

　　「您不是讓我考慮一些關於我們怎麼認識，怎麼發展的劇情麼，我考慮了一下，要不給您說說？」易城徵求秦見川的意見。

　　秦見川沒想到這人這麼敬業，動了動嘴角，「這倒不必了。一會兒問起了，你直接說就行了。」

　　劇本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臨場發揮，與情緒到位。

　　秦見川側了側頭，見易城一臉認真，忽然起了興致。

　　「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可以先做些練習。」秦見川說。

　　「什麼練習？」易城茫然。

　　「關山文化」的藝人培訓班，面試的時候，考官會忽然臨時性出些考題，考察學生的應對能力，與現場發揮。

　　秦見川去過兩次。作為考官，也出過題。

　　「說服。」秦見川說出了題目。

　　既然有這個偽裝男友的背景，這個「說服」對像肯定是鍾女士了。

　　兒子的男朋友，如何去說服一個思想古板，不能接受自己兒子是個同性戀的母親的小劇場。

　　秦見川出了題，不忘交待一句，「自然就行。」

　　演戲像是炒菜，都講火候。不能不足，也不能太過。但這對一個小群演來說，這要求太高，所以，秦見川給的要求就是：自然。

　　易城明白，就是不能看起來假，不能浮誇。雖然他這是演戲，但不能有表演痕跡。

　　其實這要求挺高。

　　易城心裡回味了一會兒自己日常在劇組所見所感後，盯著秦見川，

　　「阿姨，我和見川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您看我是男的，可能心裡不痛快，不高興。這我明白。我有個妹妹，如果她要是給我領回個女朋友，我一時半會兒肯定也沒法接受。但您能不能給我們點時間，也不是讓您現在接受我們，就是請你給我們一個機會，如果您還是接受不了……」

　　易城的聲音停了停，「我可能要對您說抱歉了。因為縱然您不同意，我這輩子也不會離開他了。」

　　易城的眼睛很黑、很清，但並不算明亮。

　　由下至上，一抬眼皮，盯著秦見川的眼睛，就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