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秦見川的嘴唇離開了易城的脖子， 手也從他的衣服裡收了回來。一隻胳膊卻還輕輕地攬著他， 承擔著他的重量。

　　秦見川離開了易城， 卻又不是退得乾乾淨淨， 一隻手臂還攬著他， 帶著力量與熱度。

　　易城張著眼睛， 看著秦見川。

　　秦見川在他身上點了一把火， 卻又把他一下子推了出去。

　　他還沒有緩過神來，處在怔忡的狀態。

　　秦見川只是深深地看了易城一眼， 然後鬆開了他的腰。

　　易城整個人靠在了門上。

　　秦見川蹲了下來，給易城撿糖果。糖果罐沒蓋嚴實， 撒了一地。

　　秦見川把糖果撿了起來， 放了回去，又撿了巧克力，直起身體，遞了過去。

　　易城接了過來。

　　「來的時候， 順路去看了明溪。比上次見到時，胖了一點，白了一點。我也打聽一下她的情況，雖然還是不說話， 但挺受歡迎。」秦見川的聲音有些嘶啞。

　　秦見川肯定不可能是順路過去的。

　　大約是因為要過來一趟， 所以先去了趟學校，看了小妹的狀況， 好讓易城放心。

　　易城這時覺得自己腦子能轉了， 開始想問題了。

　　「去的時候， 學校剛好有社團活動，她參加了籃球隊。打小前鋒。帥氣十足，周圍都是尖叫。十分吸粉。」

　　秦見川轉身，走到沙發前，從茶几上摸出煙，磕出一支，點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對易城有慾望，自己不是不知道。

　　單了這麼多年，沒有一個像易城這樣的，把他的視線拴得牢牢的。

　　而且，在對易城的慾望中，還混和了欣賞與喜愛，讓這個慾望不再那麼簡單淺白，而是更加豐厚結實。

　　只是，人不是動物，有了慾望就可以隨時隨地地撒出來。

　　不知道剛才易城是觸動了他哪根神經，讓他如此失控。

　　那邊易城像是才從混亂懵懂中，回過神來。身體也離開了門。

　　「周復給我傳過小妹打籃球的照片。一開始，我還不信。」

　　易城說著，嚥了嚥唾液。

　　但口裡乾得很。

　　像是剛才被秦見川一氣給吮吸淨了。

　　而小妹能從她的手工藝中走出來，參加社團活動，易城高興而且也相當驚訝的。

　　其實，沒什麼奇怪的。

　　秦見川去過幾次，而校長又關照過班主任。

　　當上層的風開始向小妹傾斜時，周圍都能敏感地嗅到這個訊息。

　　沒人再向小妹挑釁，反而主動向她示好。

　　而小妹又帥又酷，運動神經超常，成為學校明星也是遲早的事。

　　停頓了兩秒，「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易城在這兒站不下去了。

　　便騰出了一隻手，自己去開門。

　　「住的地方，離這兒遠嗎？」秦見川忽然問。

　　「不遠，就十來分鐘。」

　　易城拉開了門，迅速閃了出去。

　　砰的一聲，把秦見川隔在門那邊。

　　回去後，易城在屋裡坐了一大會兒，身上的餘熱還是沒有消失乾淨。

　　只好跑到浴室沖了幾把涼水澡，又自已解決了幾把。

　　但自己再怎麼動手，都沒有別人隨便摸幾把來的舒服。

　　那個別人，只能是秦見川了。

　　不能談戀愛，不能交男女朋友。

　　易城抱頭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以前秦見川在他心裡是恩人，是錦鯉，現在，大約是魔鬼了。

　　只是這個魔鬼，秦見川心裡也不平靜。他現在不知道該把易城放置在哪個距離。

　　不能太近，太近了想吃。

　　也不能遠。遠了他不放心。

　　抽了幾支菸，屋裡就有些烏煙瘴氣，又去把窗子打開。

　　然後坐了下來，打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處理公司的文件。同時，在心裡為易城做近期規劃。

　　紀經部各個經紀人手上，都捏著各種各樣的通告。

　　這些通告裡，各種熱門，各種話題。但哪一個才是最適合易城成長的，這不僅需要準確的判斷，最需要長遠的眼光。

　　秦見川能在短短的兩年裡，把關山發展到這個地步，背後關山酒業的支持只佔極少的一部分。

　　最主要的是他思路清晰，走一步看三步，並且不貪圖眼前利益。

　　對易城的規劃，也是這樣。要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

　　把心思集中到工作上，秦見川慢慢地收斂了思緒。一口氣批閱了十幾個文件，一看時間，已是凌晨三點。

　　覺得有些餓了，就看到桌上易城吃過，又被吐出來的那粒糖果。

　　秦見川拿了過來，剝開糖紙，塞到嘴裡。

　　易城吐出來之後，他只是舔了口。現在嘗出味道來了。

　　難怪易城嘴裡一股清爽甘甜的草莓味。

　　這樣一意識，那裡就又石更了起來。

　　秦見川直到把這粒糖一點點吮吸完了，才能回屋躺下。

　　……

　　因為睡不著，易城第二天便起了個大早。到劇組的時候，遇到了常之默。

　　他以為自己早，沒想到影帝還早。

　　常之默現在還沒畫妝，但無論什麼時候，他的肌膚都是光滑水嫩，看不出來像是三十好幾的人。

　　與秦見川完全是另一個類型。

　　秦見川也是個顏值十分高的，但相較常之默，就是糙與硬的那一類型。

　　易城一瞬間，在心裡對秦見川又做了個點評。

　　「昨夜上沒睡好？」常之默問。

　　「嗯。」易城說。

　　何止沒睡好，簡直算是沒睡。

　　常之默給易城遞過一個杯子。裡面黃澄澄的。

　　「這是什麼？」易城接了過來。

　　「蜂蜜柚子茶，我今天讓助理多沖了一杯。提神最好。」常之默說。

　　易城接過來，擰開蓋子喝了。

　　太甜。

　　「謝謝。」易城現在對來自常之默的善意已習已為常了。

　　可能是因為昨晚上與秦見川做了預演，今天的拍攝特別順利。這段幾分鐘的長鏡頭，是蘇牧重點表現的心理戲。

　　兩台攝影機對著易城，無聲地運轉著，不放過他絲毫的表情。

　　戲法師面對著鄭天裸露的背部，足足十餘秒的空白時間。

　　在這十餘秒種內，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屏住了呼吸。

　　空氣像是膨脹了出去，並且越漲越大，就在要爆裂時，戲法師拿起一桌子上的藥，拔掉塞子，塗在男主的背上。

　　「剛才那一瞬，我還以後你要給來我一刀。」男主故作輕鬆地說。

　　「怎麼會，我只會從背後用繩子勒你脖子。」戲法師說。

　　蘇牧叫了停。

　　一條通過。

　　拍攝的時候還好，整個人都處在緊張的拍攝進程中，易城無法分心。

　　但一停下來，各種雜念便鑽到易城的腦子裡。

　　而且，他還發現一個事。沒見到陳義。

　　雖然他也覺得從秦見川昨夜的表現看，確實應該找個人發洩一下，但一想到這個人是陳義，易城還是心裡不爽。

　　有種秦見川被陳義糟蹋了的感覺。

　　只是現在這位大老總性情難測，你不知道他會有個什麼行為與態度。

　　易城也算是為秦見川操碎了心。

　　因為大老總晚上要請劇組全體人員吃飯，又加上拍攝十分順利，所以蘇牧不到六點，便早早地就收了工。

　　吃飯地點就在常影帝下塌的偽五星級賓館。

　　酒店挺大。有包廂與大廳。

　　因為人員多，要求高，酒店方也十分重視，一大早天不亮就出去，採購新鮮菜疏。

　　京十二與顧青源一早就十分興奮。

　　京十二是因為不用再被蘇牧摧殘，而顧青源是因為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喝頓好酒。

　　秦見川那輛商務車，顧青源查看過。除了零碎吃食，一半空間放的都是酒。

　　至於酒的名目，顧青源這個酒中老手，當然也是一目瞭然。

　　關山的酒都是進超市零售，但有極少一部分，會留下來。這極少的一部分，沒有醒目的包裝，只在酒瓶上貼個最原始的標籤。

　　這部分酒就是真正的關山原漿酒。而廣告中那種所謂的原漿都是分解，勾兌的原漿。

　　這部分酒產量極少。

　　一部分是回饋自己的客戶，只作為禮物送人。

　　一部分則是自己留下，招待朋友。

　　顧青源與京十二一樣，都在等著這一天。

　　劇組一收工，大家便嘩嘩啦啦地直奔酒店。

　　酒店被包了場，收拾得乾淨整潔，連桌上餐巾都摺疊得份外精神。

　　雖然是請全體人員吃飯，但能與秦見川坐在一起的，只有蘇牧、京十二、顧清源、製片主任以及男女主演。

　　男主演是影帝常之默，女主演是公司的一姐。

　　剩下的，雖然還有包廂，但圖個熱鬧，都安排在大廳。

　　其實，進包廂的人，都是事先定好的。易城資歷淺，但在這部電影中份量極重，已完全碾壓了女主角的戲份。

　　排位置的時候，就有些不好安排。

　　而蘇導一進包廂，就直接讓人把易城給叫進來。

　　蘇牧這個提議有私有公。

　　易城與秦見川熟，秦見川過來了，他陪著喝個酒也是人之常情。

　　秦見川在這裡呆了兩天，易城都沒抽開身，蘇牧也有些抱歉。

　　而且，在這部電影裡，易城的份量已足夠讓他進這個包廂了。

　　但秦見川擺擺手，制止了。

　　他有些不想見易城。

　　而且顧清源在這兒，易城來了，這酒肯定是不會少喝。

　　蘇牧看了秦見川一眼，也不再堅持。

　　易城、阮小愛與錄音大哥一桌，坐在大廳裡。

　　大廳裡八桌，人多還熟，十分熱鬧。

　　因為是聚會，免不了你來我往。辛苦了大半個月，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放鬆，大家都很給面子，不用勸酒，喝得都十分積極主動。

　　前半場，川流不息，都是相互敬酒。

　　易城雖然也加入了敬酒的行列，但這酒喝得並不怎麼踏實。

　　一來是他也同秦見川一樣，還沒有擺脫昨天的尷尬。

　　二來他還是擔心秦見川。包廂裡有個顧青源，還有那麼多酒，他怕秦見川被人給扶著出來。

　　這人明天一大早就要離開。

　　一路上都是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易城擔心秦見川喝多了宿醉，會暈車。

　　「想什麼呢？」阮小愛用牙籤挑了隻花螺，推了推易城。

　　易城都沒怎麼吃東西，有點心事的樣子。

　　不過，今天這酒店的飯菜水準遠遠超出了大家的期待。看來真是出去採購了。

　　秦見川也很豪氣，每桌都上了道龍蝦。

　　而且，菜做得相當可口。

　　不過，也可能是這大半個月，天天盒飯，伙食太差，所以，今天的飯菜就有一種美味珍饈的感覺。

　　易城的擔憂是極其必要的。

　　整個包廂，顧青源的對手只有一個：秦見川。

　　今天常之默忽然也放得很開。

　　平時收工晚了，常之默也會和劇組的人一起，三三兩兩，吃點小吃，打打牙祭，但基本上只喝啤酒。

　　大家以為他是酒量不大，不敢多喝。

　　但今天酒一端上來。服務生詢問他是喝白酒、紅酒，還是飲料時，常之默淡淡地說，「今天陪秦總喝點白酒。」

　　大家這才大吃一驚。

　　顧青源是最高興的。秦見川一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但常之默卻並不常與顧青源喝，倒是與秦見川喝了幾杯。

　　今天秦見川是東道主，所以，這酒就來者不拒了。

　　喝了兩輪，蘇牧便開始替他擋酒了。秦見川今天看起來情緒不高。

　　酒量這個東西，很受情緒影響。

　　千杯不醉的人，如果心裡有事，幾杯就倒也是常事。

　　何況還有顧青源這個酒鬼化身的人。

　　但顧青源在這兒裡飢渴了近一個月，哪裡攔得住。

　　而且秦見川也不很推辭。

　　蘇牧就挺無可奈何，直搖頭。

　　這時從大廳裡也三三兩兩，成群結隊地進來給老總進酒。

　　雖然上下有別，人家是一大杯，秦見川只是一小盅，但也槓不住人多，次數多。

　　酒喝到中場，是最熱鬧，也最興奮的時候。一開始，都還正正規規的十人人桌，幾圈酒一敬，秩序就亂了。

　　阮小愛吃完了她最愛的花螺，放鬆了下來，一雙烏黑的眼睛便探頭一樣四下打探。

　　就在二十分鐘前，陳義進包廂敬酒，但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

　　別人敬酒都是三五結隊，快進快出。

　　這個陳義一進去，就不見出來了。

　　阮小愛就恨恨地說：「這個陳義，真是見縫就鑽。」

　　確實如此。

　　但前提也是，那雞蛋要有縫才鑽得進去。

　　現在的秦見川，在易城眼裡已是破綻百出。

　　易城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

　　阮小愛用胳膊肘捅捅易城，「我們也進去給老總敬個酒。」

　　整個大廳，差不多都進包廂給老總與導演敬過酒了。

　　就他與阮小愛沒去了。

　　易城猶豫了幾秒，「行吧。」

　　他也不想見秦見川。尷尬。

　　但蘇導的酒不能不敬。

　　這是個基本的禮儀。

　　在這次跟組中，收穫最大的就是自己，易城不是不清楚。

　　阮小愛不能喝酒，但為了表示誠意，端了一小盅。

　　易城只有拿量酒壺了，滿滿地斟了。

　　上了樓，一推包廂，陳義果然還在。坐在顧青源與秦見川中間。

　　一般過來敬酒，敬完就走。但陳義喝得十分主動，與顧清源一下子喝了好幾個。

　　蘇牧一見易城與阮小愛，笑著招招手，「來，正等著你們呢。陳義你先下去。」

　　一桌就十個位置，陳義不下去，就差一個位置了。

　　陳義才慢騰騰地站了起來，端著酒出去了。

　　易城本來就是準備敬個酒就下去的，蘇牧這樣一說，就猶豫了。

　　蘇牧一指秦見川身邊的空位置，「坐。」

　　易城猶豫了幾秒，還是走了過去，在秦見川身邊坐了下來。

　　阮小愛乖巧地在蘇牧身邊坐了下來。

　　正在咬風乾雞的京十二，忍不住又偷偷地看阮小愛一眼，讓她挺不好意思。

　　服務員忙給他們重新上了餐具與酒器。

　　從易城一進來，秦見川就盯著他看。

　　就他這樣子，易城知道這位大老總喝得差不多了。

　　雖然他神色如常，舉止鎮定。

　　但只有他喝醉了的時候，看易城才會用這樣的目光。

　　肆無忌憚地瀏覽。

　　這樣一意識，昨晚上的感覺一下子湧了上來，易城就頭皮發奓。

　　耳朵尖卻不爭氣地紅了。

　　這裡的大王是秦見川。越過秦見川，敬蘇牧是不合適的。

　　易城便給自己斟了一小杯，端起來，沖秦見川說，「秦總，我敬您。」

　　說著就要把自己的喝完。但剛端起來，顧清源就一把給制止了，「我說易小城，敬酒不是這樣的。你看這一桌有用小杯的嗎？」

　　的確，大家面前的小杯都是擺設。都是用量酒壺斟的酒。

　　顧青源參與過幾次京十二組織的擼串活動，對易城的酒量有個認識。

　　並不比秦見川差。

　　而且喝酒不就是圖個熱鬧與盡興嘛。

　　顧青源把易城的小杯從手上拿了過來，倒進量酒壺裡，才又給易城端了起來。

　　知道敬老總是要用大杯，易城接了過來，只想快點把這一桌給敬完，然後出去。

　　「別讓他喝那麼多，換小杯吧。」秦見川忽然發話。

　　秦老總一說話，就沒人敢吱聲。雖然顧青源覺得這點酒對易城根不當一回事，但也不敢再堅持。

　　易城匆匆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秦見川的量酒斟，「我敬您，您隨意。」

　　說著把酒喝了。

　　兩錢的小杯子，喝下去基本沒什麼感覺。

　　秦見川點點頭，也端起了量酒壺。

　　易城以為秦見川只是象徵性地淺嚐一口，但秦見川卻慢悠悠把一壺都喝了。

　　滿滿的一壺，三兩左右的樣子。

　　易城忙站了起來，去敬蘇牧。

　　一桌子的人都在看他。

　　他要擺脫困境。

　　秦見川待易城的不一樣，是顯而易見的。

　　一姐不勝酒量，剛才用大杯敬了秦見川一個，已處於朦朧狀態，製片主任也在秦見川面前賣力表忠心，自個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而京十二還在偷偷看阮小愛。

　　其他幾個，都一時半會兒沒說話。

　　氣氛十分安靜。

　　蘇牧好說話，沒難為易城，跟他碰了個小杯。

　　然後是常之默。

　　常之默也是個要重點感謝的對象。

　　常之默喝得也不少，但風度依舊，眼裡保持著溫潤的笑意，「別喝多了。」

　　說著把易城的酒杯取了過來，倒進了自己的杯子裡，一飲而盡。

　　相當於代易城飲了一杯酒。

　　一桌敬下來，易城背上已有些出汗。

　　心裡十分後悔。

　　最後悔的是，本來就擔心秦見川喝多了，沒想到反而是自己讓秦見川多喝了這麼多酒。

　　直到阮小愛開始給在座輪流敬酒，轉移了大家的視線，易城才覺得輕鬆一點。

　　「喝點湯。」秦見川對他說。

　　「嗯。」易城應了聲。

　　如坐針氈。但還要等阮小愛。

　　易城也算是心大的，現在卻被折磨得透不過氣來。心裡直在吃後悔藥。

　　阮小愛敬酒的時候，常之默亂入，端了大杯去敬秦見川。

　　這已是他今晚第二個大杯了。

　　今天，常之默才顯露出了真正的實力。

　　酒喝到這個份上，已越出了軌道，沒人攔得住。

　　因為有人是想找酒喝，還有人是想喝醉。

　　有人要喝大杯，就有人捧場，兩人喝畢，顧青源在一旁又添一把火，端了酒過去。

　　蘇牧又攔了一把，還是沒攔住。

　　阮小愛敬完一圈後，易城便與她一起告辭出去了。

　　走的時候，秦見川正放下酒杯，向他這邊看了一眼。

　　秦見川的臉色有些微微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