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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阪殺人事件》第22章
  四、病榻上的業餘偵探

 那天之後,沒再發生任何特別的事情。又過了一個星期,我第三次前往鐮倉,弘一此時仍住在醫院,但他寄來一封信說精神已恢復許多,希望我過去找他聊聊。老實說我十分好奇在這一個星期內,警方的搜查是否有進展。結城家沒有人與我聯絡,而報紙上也一直未見相關報道,因此對案件目前的進展我一無所知。我想應該還沒找到兇手吧!

 來到病房,眼前的弘一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精神明顯好多了。各界贈送的慰問花束簇擁在他四周,母親與護士也待在他身旁細心照料。

 「啊,松村,你來得正好!」

 他一見到我,立刻開心地伸出手。我緊握著他的手,首先恭喜他順利康復。

 「但我的腳這輩子恐怕都好不了了,一生都只能是個可悲的瘸子。」

 弘一黯然地說,我不知該如何回應。結城夫人無言地側頭轉向一旁,雙眼眨個不停,似在極力壓抑情緒。

 閒聊了一會兒後,夫人說必須出去買些生活用品回來,拜託我暫為照顧後便離開病房。於是,弘一請護士暫時離開,在沒有第三者的打擾下,我們將話題轉向這個案件。

 據弘一所言,警方後來打撈過古井,也調查過出售同款式工作鞋的商店。遺憾的是,井底什麼也沒有,而工作鞋更是極為普通的款式,不論哪家鞋店每天都能賣出去好幾雙。也就是說,搜查一無所獲。

 由於被害者的父親是陸軍省的高級幹部,在這一帶舉足輕重,為表示敬意,波多野警部經常到病房探望弘一。聽說弘一對犯罪搜查興趣濃厚後,更進一步將調查進展詳細告訴弘一。

 「換句話說,警方目前所知的一切我都很清楚。這件事真的很離奇難解!小偷的腳印消失在空地正中央,簡直是推理小說裡才有的情節,而他的盜竊目標僅限於金製品也很另類。你還聽到過其他信息嗎?」

 弘一身為被害者,加上向來對推理興趣濃厚,因此對於案件似乎十分好奇。

 於是我補充一些他還沒聽過的事情,也就是赤井先生的種種反常舉止、野狗掌印,以及事件發生當晚阿常爺坐在窗戶旁的可疑行為等,我將觀察到的一切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弘一邊聽我說,邊不時點頭,神情顯得十分專注。等我說完,他緊閉雙眼,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差點兒以為他身體不適。接著,他張開雙眼,以異於平常的嚴肅口吻說:

 「如果從最壞的情況去考慮,這件事恐怕是起有計劃的陰謀犯罪啊……」

 「陰謀犯罪?難道不是單純的竊盜嗎?」受弘一嚴肅的表情影響,我不由得認真起來。

 「嗯!通過分析種種跡象,我認為這是一起超乎尋常的案件。絕非竊盜之類這等可大可小的普通犯罪,而是一次令人膽寒的陰謀。不只駭人,還是齷齪至極的惡魔行為。」

 弘一瘦削蒼白的臉靠在純白床單上,凝視著天花板,以低沉嗓音說出猶如謎語般的話語。時值盛夏正午,聽不見一聲蟬鳴,周圍的一切悄然無聲,仿若夢中的沙漠。

 「你的想法是?」我不禁用有點兒忐忑的聲音詢問。

 「不,關於這個我還不能說。」弘一依舊凝視著天花板回答,「因為目前仍只是我的推測,加上實情太過殘酷,我想好好思考過後再說。不過,可供判斷的材料已經備齊了。在這個案件中,充滿太多詭異的事實細節。但也許只是表面上的詭異,潛藏其中的真理或許單純得出乎意料啊!」弘一自言自語,再次閉上眼睛靜默不語。

 在他的腦中或許有某種駭人的真相正逐漸成形吧,可是我全然想像不到那究竟是什麼。

 「首先,最不可思議的,是從古井出發,又消失在古井邊的腳印吧!」弘一閉著眼睛說,「古井本身不知意味著什麼……不,這麼揣測是很危險的,一定有其他解釋方式,松村,你還記得嗎?前幾天波多野先生讓我看過現場平面圖,重點我應該都還記得。地面上的腳印,無論怎麼看都有一些自相矛盾之處。小偷走路的方式像個女人般呈內八字也是很重要的特徵。不過,我發現了一個更無法理解的細節。我曾提醒波多野先生,但他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我想,你應該也沒注意到吧?就是去程與回程兩列腳印的間隔似乎遠得有點不自然。在那種情況下,任何人都會選擇最近、最熟悉的路徑逃離現場,這是人之常情。換句話說,一般人應是選擇兩點間最短的距離逃跑才對。然而,看那張平面圖,去程與回程的腳印卻是以古井及別館窗戶為兩個基點,連上後形成兩道弧形,兩道弧形的中間彷彿有廣闊的樹林阻隔一般。我覺得這是很值得深思的。」

 這就是弘一的表達方式。他非常熱愛推理小說,是個熱衷於邏輯遊戲的男子。

 「可是,事情發生在夜裡。小偷開槍之後想必也很慌張,怎麼會有餘力在意這些事?回程路徑不同我覺得沒什麼不自然的。」對於他僅糾纏在這些小事上,我完全無法苟同。

 「不,正因為是在黑夜,才會出現這樣的腳印。你似乎有些誤解,我想表達的不只來回路徑不同,而是這兩道腳印是刻意(確確實實是刻意地)岔開的。我在想,小偷或許是故意避開來時的路吧。由於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更必須小心謹慎才不至於踩到來時的腳印,我覺得這很有意思。為慎重起見,我也問過波多野先生,兩道腳印是否有重疊之處,答案是否定的。在一片漆黑中,往返於兩點之間的腳印卻沒有一處重疊,若說是偶然也太牽強了,不是嗎?」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倒是有點兒奇怪。但我想不通,小偷為何要特意避開來時的腳印呢?這不是很沒有意義的行為嗎?」

 「不,當然有意義。接著思考下一件事吧!」

 弘一模仿起歇洛克·福爾摩斯,故意隱瞞結論,他向來如此。

 眼前的他,不僅臉色蒼白、呼吸急促,有時甚至皺起眉頭,傷口包裹著一層厚厚的繃帶,看來依然令他疼痛不已,只是一聊到推理,弘一總是熱情十足的,他是這次事件的被害者,而且似乎感受到背後潛藏著某種駭人的陰謀,也難怪他會如此審慎地對待。

 「第二個不可思議的是,被偷的全是金製品,小偷為什麼對近在咫尺的巨款完全沒有興趣?這兩個疑點,乍一聽,讓我立刻想起某人。這是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秘密,連波多野先生都沒注意到他。」

 「是我不認識的人嗎?」

 「嗯,肯定不認識。我的朋友中也只有甲田知道,因為我跟他提起過。」

 「到底是誰?你是說,他就是犯人嗎?」

 「不,我認為不是。因此我並未向波多野先生提起這號人物。你對他一無所知,所以就算我說了也沒用。我只是懷疑他,所幸這純粹是我的誤解。其他證據並不吻合他是犯人的結論。」

 說完,弘一又閉上雙眼。我心想,這男人真愛吊人胃口。但在推理上他的確高明得多,眼下我也拿他沒轍。

 我索性當做陪病人談心,耐著性子等候。不久,他張開雙眼,眼裡綻放出欣喜的光芒。

 「嘿,你覺得,被偷走的金製品中,體積最大的是什麼?應該是那座時鐘吧。我記得它的高度約三寸、長與寬都是兩寸,而重量則差不多是三百兩【16】」

 「我對那座時鐘沒什麼印象,不過根據令尊的形容,似乎差不多是這樣的大小。但是,這座時鐘的大小、重量跟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你怎麼會突然對時鐘那麼好奇?」

 我以為弘一因為發燒而精神恍惚,才說出這樣的話,差點兒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但從他的臉色看來,應該只是興奮,完全看不出發高燒的病態。

 「不,這很重要。我剛剛才發覺,失竊物的大小與重量,具有非比尋常的意義。」

 「跟小偷能否搬得動有關嗎?」

 事後回想起來,我的問題多麼愚蠢啊!弘一當時沒回答我,反而說出更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話。

 「喂,麻煩你把那花瓶的花拿出來,然後把花瓶從窗口盡力扔到圍牆上去。」

 這簡直是瘋子的行為。弘一要我把用來裝飾病房的花瓶扔到窗外的圍牆上。花瓶高約五寸,只是一般的瀨戶瓷器。

 「你在說什麼?把花瓶扔到圍牆上不就碎掉了嗎?這無異於瘋子的行為啊!」

 「碎了也沒關係,反正那也是從我家帶來的。快,去看看。」

 但我還是很猶豫。弘一不耐煩得差點兒從病床上跳起來。要是他真的下床就糟了,醫生可是明言禁止他做任何太過劇烈運動的。

 雖然覺得很瘋狂,不過在病人的任性驅使下,我也只能無奈地接受他這不合情理的請托,拼盡全力把花瓶從窗戶朝三間遠的水泥圍牆丟過去。花瓶剛好撞到牆壁上,砸了個粉碎。

 弘一抬起頭,看到花瓶最後的結局,才一副安心的樣子,全身無力地倒到床上去了。

 「好、好,這樣就夠了,謝謝!」他的感謝簡直更讓我不明所以。聽到剛才的花瓶破碎的聲音,我提心吊膽,擔心有人過來責怪我們。

 「接著,來談談阿常爺那出人意料的舉動吧!」

 弘一忽然把話題轉到其他事情上。他現在的思考是跳躍性的,前後邏輯似乎也不太一致,我漸漸擔憂起來。

 「我想,這應該是這次犯罪最有力的線索。」無視我一臉擔憂的表情,弘一逕自自言自語地做起他的推理來。「當大家在書房裡都亂成一團時,只有阿常爺一個人坐在窗戶旁,這景象真是有趣,你明白嗎?這當中必定有道理。阿常爺又沒發瘋,絕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做出這般與別人格格不入的舉動。」

 「一定是有原因的吧!只是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覺得那景象實在反常。」弘一的話有點兒激怒我,因此我的口吻也不客氣起來了。

 「我倒是能理解呢!」弘一笑著說,「你回憶一下,隔天早上阿常爺在做什麼?」

 「隔天早上阿常爺在做什麼?」我全然猜不透他的用意。

 「怎麼,你不是親眼看見了嗎?當時你全副心思都在赤井先生身上,因而忽略了阿常爺。你剛剛不也說當時赤井先生正在偷窺別館對面的什麼地方?」

 「嗯,我覺得他的舉止很奇怪。」

 「不,你不應該把二者分成兩件事情思考。赤並先生當時觀察的不是別人,正是阿常爺啊。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能。」

 「啊,原來如此!」我竟然沒意識到這一點,我還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啊!

 「阿常爺當時正在整理花壇。但花壇裡根本沒有花,此時也不是播種的季節,若說他在整理花壇不是很奇怪嗎?所以,更合理的猜測,他其實是在做其他事情!」

 「所謂的其他事情是什麼?」

 「你回想一下,那天晚上阿常爺坐在書房裡那極其突兀的位置,隔天一早又忙著整理花壇。將兩件事聯繫起來,得到的結論只有一種可能,對吧?這表示阿常爺必定藏了什麼東西啊!

 「他究竟藏了什麼,為什麼要藏,我還完全沒有頭緒,但這至少表示阿常爺手裡一定有什麼不得不盡快藏起來的東西。如果阿常爺真要藏什麼東西,距離廚房最近的地點當然就是花壇,而他亦能順勢偽裝成正在整理花壇的樣子,可謂一舉兩得。因此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請立刻把我家的花壇翻挖一遍,將藏在那邊的東西拿來給我,好嗎?至於埋藏地點,只要觀察土壤的顏色應該馬上就知道了。」

 對於弘一的明察秋毫,我著實佩服得五體投地。我雖然親眼目睹阿常爺的舉止,卻全然無法理解其深意,而他竟只需一會兒工夫就把謎語解開了。

 「要我跑這一趟當然沒問題。但你方才提到這不是小偷的行為,而是惡魔所為,這話有什麼根據嗎?另一件我不明白的,是剛才花瓶的事。在我離開前,希望你簡單說明一下。」

 「不,這一切都還只是停留在我的想像階段,況且這些也不是能信口胡謅的事,請暫且不要刨根問底,只不過,若我的推理沒錯,這起事件絕對是比我們所看到的更為殘酷的犯罪,這點希望你牢記在心。如果不是證據不足,我這個病人也沒必要如此激動。」

 拜託護士照顧病人後,我先行離開。離開病房前,我聽見弘一口中唸唸有詞,彷彿哼著一首德語歌曲:「尋找女人,尋找女人……」

 來到結城家時已是黃昏時分。少將正好外出,於是,我跟書生打聲招呼後,趕緊來到庭院。我把花壇挖開一看,當然如弘一所說的,花壇裡埋著一件頗令人費解的東西,那是一個很舊的鋁制眼鏡盒,看起來像剛被埋進去不久。我不時留意四周,以免阿常爺發現,並私底下找來一名女傭詢問是否知道眼鏡盒的主人是誰,沒想到,這竟是阿常爺自己的老花眼鏡盒。女傭強調盒上有記號,錯不了。

 阿常爺藏的是自己的東西?這實在太荒謬了。縱使那是掉落在犯罪現場的物品,若是阿常爺自己的所有物,只要默不吭聲地繼續使用不就好了?日常用的眼鏡盒突然不見了,不是更叫人起疑嗎?

 不管我怎麼苦苦思索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決定不做無謂的揣測,直接將眼鏡盒帶到醫院,也請女傭務必對這件事情守口如瓶。但是,正當我要返回主屋時,又撞見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那時夕陽已經快要沉入地平線,天色逐漸昏暗。主屋屋簷下的遮雨板緊緊關著,主人好像不在家,別館的窗戶也沒有光線,在昏暗的庭院裡,有一道人影慢慢逼近。

 湊近一看,原來是只穿了一件襯衫的赤井先生。主人不在家,眼前這個人竟大剌剌地在別人家的庭院裡晃蕩,而且還是這個時間,他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當他看見我時,十分驚訝,頓時停下腳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見他只穿一件襯衫、光著腳,腰部以下全部都濕透了,而且還沾滿泥濘。

 「您怎麼了?」

 聽到我的提問,他用一副羞於啟齒似的表情回答:

 「我在釣鯉魚,不小心腳滑了一下……池子裡的泥巴好厚啊!」

 他的說詞在我聽來,怎麼都像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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