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遺教三經說佛在菩提樹下證悟佛果,天魔波旬懼佛法根絕愛慾,使出離六欲天,遂派三魔女嬈佛。
魔波旬之懼何在?
他非看不透,而恰是看透了卻仍要深陷其中。
臨走前,老僧曾對妙法說:「執念如淵,不可再往前行。」可他依舊一意孤行,血海深仇烙在骨子裡,放不下也忘不了。佛與魔原本就是一體,妙法在寺中誦經十五年,佛音妙香都不能將他淨化,這是非要以血以命才能償還的業障。
和尚要冠雪樓血債血償,他的復仇之計從劍客腳踏入寺門就已經開始。和尚的心裡有恨,他恨菩薩渡己救人,卻不懲處惡人,佛讓他放下,他不放。不僅不放,他還要在佛眼皮下行交歡事,好讓這諸天神佛睜開慧眼看看,他是如何將仇人的鮮血瀝干,祭奠極樂宗四百七十四條枉死的冤魂。
妙法將自己赤裸的身體奉作祭品,劍客的陽具每進入一寸,口中的淫詞浪語便更響一分。他要這些無用的菩薩避無可避,眼看著他交歡,耳聽著他呻吟。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和尚已然入了魔。
劍客不知和尚在想什麼,他早已恢復了氣力,架起和尚的雙腿抵在柱上猛力操干,一息劍的每一次挺入都直搗深處,他唇角緊抿著,不知道是在和誰慪氣。
妙法伸臂攬住他的脖頸,頭一靠上劍客的肩膀,便感到對方身體一瞬的僵硬。和尚又是一陣輕笑,伸舌去舔劍客的耳,吮在嘴中含混道:「貧僧又不是那吃人的妖魔,施主如此緊張叫我好生傷心,須知貧僧可是歡喜毛筍兒得很吶。」
年輕劍客終究是薄臉皮,被這淫僧夾帶喘息的浪蕩話說得渾身發燙,兩道劍眉輕蹙,胯下的巨物越搗越狠,齒關之間擠出一句話來當真是惡狠狠:「真應該一劍斬了你這妖僧!」
妖僧絲毫不怵,依舊笑眼瑩瑩:「那施主便用胯下寶劍斬了貧僧吧,貧僧絕不反抗。」
一息劍看了和尚一眼,像是認命一般,沒有再多言語。和尚眼尾的一抹紅讓那鳳眼顯得多情,可他的眼神裡卻是無邊的空寂。這空寂太深,讓劍客心裡不落忍。
好在妙法不知他所想,否則定要罵上一句,這毛筍兒活該被人利用,對什麼人都存善念,豈不是傻到家了。
劍客不再提來此的初衷,妙法也不說血海深仇,不知各自出於何種心態,兩人不約而同地擱置了一些事,不分晝夜地歡好纏綿。
和尚每日卯時入定打坐,一息劍猜想他應當是在修煉某種功法,八成是先前提過的風月寶笈。他不知道和尚所說極樂宗滅門之事有幾分真幾分假,但和尚的恨他瞧得出。
劍客從後井提了桶水,灑掃庭院。清晨裡,日光從竹葉間漏下,照著石板上斑斑綠褥青苔,竟是有種歲月靜好之意。劍客想,他的劍似乎已許久未曾出鞘。
一息劍十五歲闖蕩江湖,而今飄零已有四載,這把劍師傅交與他時,讓他定要以劍執道,懲惡揚善,可如今他卻有些分不清了,什麼是正什麼是邪……
劍客凌厲轉身,抽出佩劍,劍光如同飛雪,捲起竹葉翩翩,光影之間劍客身姿俊逸,舞出了一身浩然之氣。
妙法出了定,推開門見到的便是這番情景。「翩若驚鴻,矯如游龍,一息劍果真名不虛傳。」妙法不禁讚歎了一句。
「謬讚。」劍客收了劍,有些侷促地側過頭,這幾日裡,他與這和尚明明肌膚之親都有了,可真要面對面講上幾句話卻仍是彆扭得不行。
妙法見狀也不在意,笑了笑淨手去做齋菜。這寺廟偏僻,除了妙法在此暫居,並無其他人。劍客幫和尚從後院擇了一把青菜,油綠綠嫩生生的小油菜七零八落地種在杜若蘅蕪之間,一息劍初見此景時頗覺得好笑。香草之間種油菜,就和名門閨秀當街吃臭豆腐一般不倫不類,那和尚當時是如何回答他的?妙法說讓這油菜沾沾香氣,來生也做株文人雅客歡喜的香草。
真是奇怪的很,若報了必死的心,為何還有關心油菜的閒情,一息劍想不透妙法。
妙法用香草養著的小油菜很快出鍋,脆爽鮮嫩,確實可口。一息劍一邊吃,一邊偷看和尚,妙法咀嚼的動作緩而靜,眉眼清雋,似乎這一刻終於有了點出家人的樣子。
他似乎意識到了劍客的目光,偏了偏頭,鳳眼只輕輕上挑,那眉目就有了昳麗,無端端看得劍客心跳不已。
和尚笑著問他:「施主看我作甚?」
一息劍被他看得一時心虛,慌亂地另起話頭:「……你待何時走?」
妙法不笑了,眼裡那點瑩瑩的光沉了下來,他放下碗筷,微微垂著頭,好似一尊凝眼世間的佛。
一息劍頓覺自己說錯話,他看不得妙法這個樣子,唇皮緊抿,侷促得不知如何挽救。
「再三日吧。」妙法起身時落下一句,一息劍緊跟著站了起來,他想去抓和尚的手腕,卻在觸上皮肉的那一刻燒灼一般鬆了手。
他沒有挽留的資格,和尚不過是利用他修煉秘笈,他早該牢記的。
劍客看著和尚的背影,耳邊是空山幽遠的鳥鳴,胸口卻彷彿有什麼破殼而出,有些酸,又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