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承諾

　因為，我恨你。

　維諾瞳孔緊縮，不敢置信的看著蓮二，“不……”

　“你會不知道我曾經遭遇過什麼嗎？”蓮二笑著，本該激憤的內容，他說的語氣卻是無比平緩，“我身上所有的屈辱都是拜你所賜。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遭遇那些事。我的自尊我的自信我的驕傲在那天早就被碾碎得一點不剩了。”

　明明，明明喜歡的人根本不是他，為什麼所有的悲痛卻要他來背負……

　“維諾，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好不甘心，是的，真的好不甘心，他竟然還為此付出了感情……

　維諾顫抖著，臉色慘白無比，“蓮……”抖著手捂住蓮二的眼，不敢看見裡面不掩飾的恨意，“別這樣看我……”額頭輕抵著額頭的地方，一片冰涼，怎麼也產生不了溫度。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一直以來……對我們的感情不信任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對你太沒自信，我就不會不敢派人保護你……我害怕你會對我讓人保護你的行為反感，從而開始厭惡我……是我太過自負，以為時刻注意看管好家族這邊的人，不讓他們有靠近你的機會你就不會受到什麼傷害……是我的錯……別恨我……我會受不了的……”

　即使眼前一片黑暗，即使覆在眼睛上的手大熱天的都冰涼無比，即使心口的傷疤在鈍痛，蓮二笑得很冰冷，“我恨你，一刻都不想看見你！”你的自負，你的害怕，真的是因為我嗎？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相信！

　“別這樣……”像個無助的困獸，維諾驚慌失措的抱緊蓮二，越抱越緊，似乎這樣就不會失去蓮二。

　“你離開吧。”

　“不可能！怎麼可能！”維諾拒絕的聲調變得淒厲，“你知不知道，我這一生已經把你當成是我的信仰，我怎麼可能會背棄你？我不會離開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你再來糾纏我。”維諾再怎麼倉惶無措，言辭乞求，都觸動不了蓮二被層層包裹上的心。

　“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唯獨這件事不行，你恨我也好，厭惡我也罷，我都不可能會放棄你！”

　有必要嗎？蓮二動動手，推開維諾，面容恢復平淡，“隨你。你哪天放棄了，就自己離開吧。”頓了頓，繼續說道，“只一點，無論我做什麼，都別干涉我。”

　維諾怔怔的看著蓮二，囁嚅著回答，聲音幾不可聞，“……好。”

　“不要隨便出現在我面前，還有，不許打擾我的家人。”

　“……好。”維諾心口酸痛，只能安慰自己，蓮二再怎麼狠，還是沒讓他斷了這份念想。

　蓮二面無表情，“我該回去了。”

　維諾看著蓮二離去的背影，下意識想追上去，可是腳步似有千萬斤重，無法移動半分。

　蓮二回到家，剛好碰上捧著早餐出來的柳母。

　柳母的雙眼掠過蓮二平淡的面容，不覺露出幾分擔憂，隨即笑著說道：“這麼快就回來了？你爺爺一大早出門鍛煉，現在都還沒回來呢！”

　“是嗎？我沒看見爺爺。”蓮二回道，過去幫忙拿早餐。

　“一般你爺爺都是這個時間回來的。”柳母看了看牆上的鐘擺道，公公一直都是准點回來的，這回已經晚了幾分鐘，估計遇到老夥伴多聊了幾句吧，以前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

　這麼想著，柳母也沒什麼擔心的，轉而對蓮二問，“對了，佳代晚上會不會過來？”昨晚說回復的，蓮二到現在還沒告訴她。

　“……”蓮二心裡有些尷尬，忘了這事了，不過面上不顯，“我晚點打電話問問。”

　“哦？”昨晚沒問嗎？柳母下意識想這麼問，想了想，還是沒問出來，而是道，“那得儘早了。對了，還要問問她有什麼比較喜歡吃的，有什麼忌口。”

　“基本都能吃，不過她偏愛辣的。”跟佳代相處了幾天，她什麼喜好什麼口味之類的，蓮二現在都能回答。

　“還真瞭解。”柳母笑，看來兒子還是很用心在交往。

　“……”只是習慣性的收集資訊。

　柳母當蓮二的沉默是害羞了，沒再打趣，心裡琢磨著今晚的菜譜。

　母子倆正說著話，門口傳來開門聲。

　蓮二抬眼打招呼：“爺爺，早……”話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蓮二看到跟在柳宗一後面的人時，臉色頓時僵硬無比。

　“伯母，早上好。”維諾一副謙遜模樣，恭敬的跟柳母打招呼，再跟蓮二問聲好，然後對柳母笑道，“您還記得我嗎？”

　“記……記得。”柳母看到維諾的反應甚至比蓮二還不自然，“你來了？”

　“來得匆忙，沒帶什麼禮物，希望您不要介意。”維諾似乎覺得兩手空空的來很尷尬，不好意思的笑道。

　“不會，人來就好。”柳母乾笑，努力自然的招呼，“吃早餐了嗎？不介意的話，一起過來吃。”

　“謝謝，早上出來的急，沒來得及吃。”維諾笑得赧然。

　蓮二腦中一片混亂，維諾怎麼會跟爺爺走在一起？維諾有沒有對爺爺說什麼不該說的話？他下意識的對維諾瞪眼，而維諾則笑意晏晏的跟柳母說著話，想說沒看到對方的不自在。

　蓮二隻覺得維諾可恨的很，剛剛才答應他不會打攪他的家人，轉眼就登堂入室，簡直是當他猴子一般耍，他的承諾如此不值錢嗎？

　“粗茶淡飯的，希望維諾君不要嫌棄。”

　“不會，早餐很豐盛。”

　蓮二隻覺得味如嚼蠟，再怎麼美味的早餐在餐桌多了一個不該在這的人後，都讓他食不下嚥。

　不單單是蓮二，在座的每一位都沒吃好，氣氛安靜詭譎得讓人覺得尷尬無比。

　維諾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這會讓人不自在，吃了幾片麵包，喝完一杯溫牛奶，便說道，“我吃飽了，謝謝招待。”

　柳宗一隨後也拿塊紙巾擦擦手，說道，“維諾小子，跟我到茶室一趟。”

　蓮二機械似的啃著麵包，沒抬頭看自家爺爺和維諾同時離桌。

　“蓮二……”柳母眼含擔憂的看著兒子，一看到維諾就這般魂不守舍的，“你和維諾……”

　“媽媽。”蓮二放下還剩一大半的麵包片，“我去給佳代打電話。”

　然後離桌回房。

　柳母看了看桌面沒少多少的早餐，歎了口氣。

　這是維諾第二次進柳家的茶室，面對面跟柳爺爺談話。

　第一次是維諾和以前網球部的人來蓮二的家給赤也他們補習，他一時沒注意讓柳宗一發現他對蓮二的感情。

　那時的他，以為那次的交鋒，他即使沒贏，也沒敗。如今看來，他輸得很徹底。

　茶室的佈置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麼變化。

　相同的場景，一樣的對峙，唯一變的是人。

　柳宗一煮好茶，給維諾斟了一杯，維諾尊敬的接過，細細品味。

　還是當年的味道，可惜他的心境已經不同了。

　室內很長時間一片安靜，維諾品完一杯茶，已經續了第二杯，柳宗一才緩緩的問道，“你為何回來？”

　維諾垂眸看著手中小巧精緻的茶杯，為什麼回來？哪怕那時沒有那段記憶也要回來？為什麼呢？因為——

　“我放不下。”

　怎麼可能放得下？對蓮二的感情已經深入骨髓，深入靈魂，怎麼可能放得下？

　“蓮二已經放下了。”放下茶杯，柳宗一淡淡道。

　蓮二……維諾心底一陣酸楚，蓮二放下了又如何？維諾抬頭直視柳宗一，一字一句說道，“可我放不下！”

　柳宗一無視維諾身上隱隱的壓迫氣勢，語氣不急不緩，“維諾，別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

　“我記得……”維諾有些乾澀道，他曾向柳爺爺發誓，一旦和蓮分開，就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不會再來擾亂蓮的生活，“但是很抱歉，那個承諾，我無法做到。”所以他還是回來了。

　維諾當時自信的以為他和蓮二會在一起一輩子，所以這個誓言，對他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惜沒多久就證明，他的以為是多麼的天真可笑。

　他和蓮二之間的問題，別人早就看出來了，脆弱得幾乎一碰就碎的感情，只是曇花一現……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但是只要能和蓮二在一起，他失信又如何？

　“那你能做到什麼？”

　“我……”

　“如果你們能一直走下去，那我們也不會再反對什麼。”柳宗一目光銳利，“但是既然你們已經分開了……”

　“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蓮二。”維諾不自覺握緊拳頭。

　“任何一段感情的失敗，不是單方面的一人的錯，兩個人都有不對的地方。”柳宗一淡淡的品了一口茶，“蓮二是我帶大的孩子，我瞭解。”

　蓮二從來沒有不對的地方，一直以來都是他不懂得經營這段感情，維諾很清楚最大的問題是出在他身上，但維諾沒去反駁柳宗一的話。

　沉默片刻，維諾突然站起來，退開幾步，彎腰鞠躬，懇求道，“柳爺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給我和蓮二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就算維諾給他行大禮，柳宗一的神色也沒什麼變化，“不是我給你們開始的機會，而是你們自己。我們柳家從來都尊重蓮二的選擇。”

　維諾抬頭，直起腰，只覺得柳宗一的最後一句十分可笑，“你們是尊重他的選擇，但你們卻利用他對你們的愧疚，來逼蓮二做不喜歡的事。”

　“你是指讓他相親的事？”柳宗一淡淡的反問，“你可知這是蓮二自願的？”

　“我不管他是不是自願的，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您，這輩子我跟蓮二的糾纏，至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