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二個石膏工藝品

　　自從畔柳博士發現了石膏像的秘密之後，隔了一天，也就是第二天的報紙上，作為女辦事員慘殺案的第二批報導登出了如下的消息。在社會版的上方，大標題足足佔了四欄。

　　又一條活生生的女人腿

　　在中學美術教室被發現

　　是人幹的？

　　還是鬼之所為？

　　令人震驚的

　　殺人魔王的

　　罪惡行徑

　　日前報導的關東大廈女辦事員被殺案，由於畔柳博士的明察，裡見芳枝慘死後其右臂被製成石膏工藝品，陳列於神田區大街畫框店的櫥窗內這一驚人事實得以查明。

　　今日，芳枝屍體的第二部分又在中學的美術教室被發現。罪犯似將被害者芳枝的屍體切割成若干段，然後覆以石膏，作為美術教學標本賣向各處。警視廳鑒於此種毫無意義又膽大包天的行徑，初步判斷罪犯可能是某種精神病患者，現正盡力搜查中，但目前尚未掌握任何線索。

　　由於學生的過失

　　從石膏工藝品的裂縫裡意外發現人肉

　　昨日在中學第16教室，二年級乙組正在上第三節課，學生 不小心碰了下作為素描標本的石膏工藝品，該仿製女人一條腿的石膏工藝品從架上跌落摔壞了。 慌忙彎腰想將其撿起，忽然哇地大叫一聲，嚇得向後倒退數步，大家不知何事全都圍過來看，只見從石膏的裂縫中露出已經腐爛的人肉來。美術教師 大驚，連忙將其拿到醫療室，經與同仁共同檢查，搞清楚了這看似石膏工藝品的，實為從大腿根部切割下來的人的一條腿，在其上面塗了一層石膏。

　　接到緊急報告後，由警視廳派遣鑒定課 警部，及負責偵破女辦事員被殺案的搜查課波越警部等人趕赴現場，將該石膏製品帶回，請帝大 博士作出鑒定，同時決定對接受自稱稻垣的罪犯的指示將石膏製品帶至學校的推銷員進行搜查。中學臨時停課，說是要對教室進行清毒等，頗受折騰。

　　以為是爛布頭呢

　　 君渾身顫抖述說經過

　　上課中我有問題要問，就離座向講台走去，在經過工藝品的旁邊時，衣服袖子掛到了它，砰地一聲，石膏工藝品掉到了地上。我想這下子糟了，想把它撿起來，這時我發現石膏製品的膝頭處裂了個大口子，從那裡可以看見裡面有一種老鼠皮顏色的東西，起初我以為是作為石膏塑製品的芯兒塞進去的爛布頭呢，仔細一看，不是的。雖然沒有意識到是人肉，但覺得它非常討厭，讓人噁心。因此，我哇地大叫一聲，猛向後退。我有生以來還是頭一回看見這種令人噁心的東西。今天怕是吃不下飯了。

　　前所未聞的怪事

　　畔柳博士發表己見

　　接此消息後隨即走訪最先發現裡見芳枝慘殺案的畔柳博士，博士一邊讓其有名的假腿咚咚地用力柱地，一邊發表了如下的驚人見解：

　　早就料它會出現的，以後還會出現。外國的案例表明，殺人犯為了便於搬運而分解屍體時，大致分割成六份，即頭、上身、兩手和兩腿共六份。這一次恐怕也是六部分。所以應該是還有四份兒仍遺留在某些學校。

　　我認為這的確是前所未聞的奇怪案例。為什麼呢？就是罪犯以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將屍體做成石膏像分發給各個學校的，這用正常的思維方式是無法判斷的。

　　從所有的作法來看，罪犯是非常聰明的，他清楚地知道，石膏像破碎了，裡面的東西就會暴露出來。儘管如此，他仍幹出使屍體暴露於眾人目光之下的行為，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原來罪犯從一開始就沒準備把屍體隱藏起來，反而玩弄屍體、戲謔世人。他是想賣弄他的殘虐，讓社會為之震驚。這種情緒，在外國的罪犯中倒是有過先例，但是，將屍體做成石膏像分發給中學這種立意實在是前所未聞。

　　罪犯如警方所言，肯定是一種精神病患者，但他不是喪失思考能力的所謂瘋子，在幹壞事方面，他要比普通人更具有敏銳的理智。這當然只是我的猜測：該罪犯決不是只殺了裡見芳枝一個人。平田東一這個年輕人遭其毒手，前幾天貴報就報導過了，我想除此之外，恐怕還有很多的女性被害者。

　　現在真的出了一個十分可怕的混蛋，但願警方早日查出真正的罪犯。我也打算盡微薄之力，用我自己的方式追查罪犯。

　　報紙的一角因為沾上了洗澡水已軟得不成型，讀報人隨之將其揉成一團扔向牆角。

　　這兒是一間小巧卻極盡奢華的西式浴室，貼滿了仿大理石瓷磚的地面上，有一個長方形的凹下去的池子，那裡面注滿了乳白色的洗澡水，整個浴室瀰漫著水蒸汽和一種芳香，乳白色的熱水掩蓋著全身，只有畔柳博士的頭浮在水面上。他剛才正在入神地閱讀刊登了自己的談話的報紙晚刊。

　　前面說過，畔柳博士是個奇人，而入浴也是他的奇特癖好之一。他幾乎每天一次泡在這個浴池裡，在這裡讀書、閉目沉思，這已成了他的習慣。他陶醉於浴池，有時一連兩三小時就泡在裡面。這期間，他把浴室的門從裡面反鎖起來，如有急事，就用安在旁邊書箱上的室內電話和書僮或助手聯繫。有客人來訪時，由書僮打電話把博士叫出來。

　　這兒可以說是博士的夢殿——冥想的密室，正如古時聖德太子依據自己在夢殿的冥想處理國家大事一樣，畔柳博士通過他在浴室的默默深思來捕捉學術上的或者犯罪偵探上的絕妙構想。

　　在門上上鎖是為了防止他人打亂自己的沉思，還有一點，也是害怕別人看見那只難看的假腿。將洗澡水搞成乳白色的含藥液體，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

　　博士扔下了報紙，將全身浸人水中，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10分鐘，20分鐘，博士的表情非常平靜，如同睡著了一樣。

　　這時，吱——咬——，響起了輕微的蜂鳴器的聲音，是書僮打來了電話。博士從浴池中探出了上半身抓起了耳機，挺生氣地問：「什麼事？」

　　「波越先生來了，說是有急事。」書僮的聲音哆哆嗦嗦的，因為博士入浴時說話總是氣哼哼地。

　　「你把他帶到會客室。」博士放下了耳機，再一次將全身浸入浴池。